46.想变得温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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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下跪行礼的正是温荣，闻此便起身站到莫昱身边，展开那封莫玄的遗旨当着众人的面宣读，所有人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听到莫玄死讯的痛心，再到接受山河易主的恭敬与顺从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向他们新的大王致敬。

莫昱没什么，只是转过身去，在温恭的搀扶下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

其中不乏有胆大好奇者抬起头来偷瞄，只见这人步伐缓慢却轻盈，颇有种弱柳扶风的感觉，一张瓷白精致的脸带着些病态，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仿佛历经沧桑，有种不出的，仿佛看淡了一切似的，漠然的气质。

他一直走到两个哥哥难解难分的尸体旁边才停下了脚步。

“真是可惜啊……”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到头来……其实只是一场游戏啊。”

“不好意思啦，大哥，二哥，毕竟……我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你们呢。”

第一次见面，就是送你们走了。

其实仔细想想，你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你们甚至也都没有见过我，也只是拥有了再正常不过的野心而已啊……

只是啊……死去的这些人，倒不至于罪大恶极，但我也绝对算不上是滥杀无辜。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啊……只是……能将我拉回人间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亲手抛弃啦……

或者……是我被他……彻底抛弃了……

全场静默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都在等着他们的新王发号施令。

“温大人，将他二人……葬在我父王身边吧。”他闭上眼又睁开眼，眼里最后一丝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我们……也该去探望一下故人了……”

“启禀娘娘，二公子他……”一个下人慌忙跑进了屋里跪了下来，欲言又止。

颜妃娘娘靠坐在榻上，手里握着一把玉柄圆扇轻轻扇着，闻此手中扇扇子的动作一顿，表情倒没有过多的不可置信，大部分都是浓浓的悲伤。

即使不用得完整，她也明白了，自己唯一的儿子……战死沙场啦……

虽然早有预料，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她有些衰老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她迅速抹去了眼泪，尽力地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扇着扇子，但不住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她的希望破灭了啊……

入宫的这二十多年来，她参与的明争暗斗无数，害这个害那个，连心机颇深的王后都被她扳倒啦，慢慢地就没什么人敢跟她竞争了，即使现在已经美人迟暮，但地位仍旧是稳固的。

都母凭子归，子又何尝不凭母贵？她呕心沥血地斗争了这二十多年，都是为了给他唯一的儿子争取一个好的结果啊……

可是现在……都白费了……

都怪自己不争气，二十多年来，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如果再多生几个……是不是他就不至于孤军奋战了？

她苦笑着深吸了一口气。

“大王驾到！”

颜妃娘娘浑身一颤，她的大王，不是应该正卧在病榻上岌岌可危吗，又如何能前来？

难不成是那大公子……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后一种可能性了，于是当轻微的脚步声踏进殿里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充满了愤怒与怨恨的。

然而她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面若玉冠，却显然一副夙婴疾病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却并不算亲和的笑容，看得她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发问：“你……是谁？”

那年轻人垂眸微微一笑，明明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是却掺杂了一种不清道不明又颇为熟悉的妩媚之感。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君自故乡来，竟连故人的模样也忘记了？”莫昱掩面轻笑，嘴上却不饶人，“怕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跟着不好了，是吧颜妃娘娘……哦不，应该改口啦——太妃娘娘？”

“你……”她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眼眶里重新蓄满了泪水，嘴唇颤抖着，使劲摇着头，“你……”

“就是您想的那样啦。”莫昱摊了摊手，装作不经意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穿着的华服。

颜妃娘娘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瞳孔骤然缩紧，颤抖着抬起手指着他：“你是……”

那种似曾相识的气质，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再无他人了。

“终于认出我啦！”莫昱似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又向她靠近了一步，将自己那张除了有些苍白之外没有任何瑕疵的脸怼在他面前，“可惜了，当年没能顺您的心意变成您想要的模样，可真遗憾啊……”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亲眼看见了阎王爷一样。

“您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见她不话，莫昱便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自顾自地勾了勾唇角，“我好歹也是苍兰唯一的世子啊，难道我不该回来吗？您没有看到我在中原被折磨致死，是不是大失所望啊？”

“哦对了，忘了告诉您，父王是不在了，但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我，也早就拟好了遗诏要传位于我，您和您的好儿子争了大半辈子，争的竟都是个笑话啊！

“不过您放心，我已叫人将二公子的尸体与父王葬在一处了，也算是了却了您的一桩夙愿吧。”

“怎么样，这个结果，您还满意吗？”

“你厚颜无耻！”颜妃娘娘被惹急了，抬起手便要抽他耳光，却被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不敢当不敢当。”莫昱轻笑着抱拳，“您应该感谢您自己，若是您当年放过我母亲一马，或许今日之景，便会截然不同了。”

若是当年，有人肯善待他们母子二人，他定是不会堕落到这般田地的。

或许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心无杂念心地善良，可以放下一切和心爱之人携手一生的人呢……

一念之举，却是会影响人的一生的。

“呵，贱人生出来的孩子，果然跟贱人一样……”

颜妃气得咬牙切齿，发出一声冷笑，但话还没完就看到面前一直含笑的人脸色骤然一变，紧接着惨白劲瘦的手就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一点也不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嘴放干净点，别等到下地狱了阎王爷都不收你。”莫昱杏眼微眯，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些，在颜妃脸色变得有些发紫的时候又猛然松手，她便腿脚发软瘫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

“你要……杀……就……”颜妃猛咳了半天才稍稍缓过来一点，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莫昱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笑容变得僵硬冰冷：“您怕是忘了吧，是您害死了我娘、致使我中毒毁我容颜，我母子二人一生俱毁于您手上啊！此刻您倒成了一副大义凛然的受害者模样了？”

“我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杀了你的，就这样让你死了可太便宜你了……”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就那样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是宁可害死别人也要活下去吗，那我就让你好好活着。”

“你就一个人一直待在这儿，不许逃跑，不许自杀，不许和任何人交流，我会让人锦衣玉食地供着，一直到你死。”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你儿子当上王之后的，安逸的生活吗？”

莫昱仰起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莹润了眼角。

娘，二十年了，我终于替我们报仇啦！

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你，但你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下辈子，我们就做一对寻常母子吧，我会生得身强体健，可以保护好你，可以帮你做很多很多事情，陪你生活很长很长时间……

我也想学着做一个很温柔的人，也想学着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温柔相待，也想学着……不辜负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对他好一点啊……

“他……怎么样？”回了寝宫，莫昱就已经身心俱疲了，有些虚弱地靠在了床边，双眼无神地望着远处。

温恭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轻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很好，每天都帮着梁帝处理朝政，梁帝很信任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当太子啦。”

莫昱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就好，这样想着，他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只是……”温恭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继续了，“他最近似乎和季公子时常相见，关系十分亲密的样子……”

他伸手的动作突然僵在了半空。

“络公子是有分寸的人……”温恭见状便下意识地替络绗做解释，但其实想想便知，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与季远寒隔天便相见一次。

莫昱就那样像是被抽了魂一样愣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到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也只是偏过头冲温恭淡淡笑了笑，笑容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但那悲伤的意味似乎并不在于此。

“温恭啊……他应该是……发现我了……”

温恭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是……”

“毕竟，我的计划……从来都不是万无一失的啊……”

【作者有话：先放上这些，到时候会加一些字数

这可能是26日之前的最后一更了/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