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比不上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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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静默着，除了忙里忙外救火的人之外，甚至没有人敢动一下。

络绗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两具尸体——温恭的尸体就在旁边，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仅能通过身上残存的布料判断出来身份。

他的脑子已经空白了，丝毫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跟他一起沉默着。

一阵呜咽声突然响起，除了络绗之外的所有人都循声转过头去，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少年。

季斓显然是被这种压抑沉默的氛围吓坏了，再也抑制不住恐惧的情绪，跪着挪到梁帝面前崩溃地嚎啕大哭：“父皇……我……点爆竹……不心……我不知道呜呜呜呜……”

旁边的侍从也是被吓破了胆，但好歹还没有丧失表达能力，便把前因后果大致陈述了一遍F.B.J.Q，然后低着头等候发落。

络绗一直僵直不动的身体闻此突然轻微地颤了一下，随即缓慢地、木偶一般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里毫无感情，脸色煞白，就像是噩梦中出现的索命的厉鬼一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季斓直接被吓得退后一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是你杀了他……”

络绗的动作突然变得异常迅速敏捷，季斓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颈前掠过，然后一只手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用力之大甚至让他怀疑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要被硬生生掐断了。

“咳咳咳……我……是……不是咳咳咳……”

季斓苍白的辩解和脆弱的咳嗽声被络绗加大了力度捏在了掌心里，他的眼睛骤然瞪大，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像个进入狂暴状态的恶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掐得少年满脸通红，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络绗，你冷静一下……”梁帝眼看大事不妙，慌忙地去掰他的手阻止，“你不能再掐死你弟弟了！莫世子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变成这副鬼样子啊！”

“别碰我！”他大吼一声，用另一只手使劲将梁帝推开，却不知道为何同时猛然松开了那只掐着脖子的手，瘫倒在地上，无比震惊地看着自己那只颤抖着的手，活像一个不心干了坏事手足无措的孩子，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能杀你……不能再放你去祸害他了……要拦着你……”

季斓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所有人都颤抖着松了口气。

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但他刚才那副模样，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阻拦的，就连梁帝也是阻拦得心惊胆战。

就像是一只失去伴侣的公狼，双目赤红呲着獠牙瞪着他们，谁敢靠前一步，就要咬断谁的脖子一样。

太可怕了。

络绗像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一样瘫在地上咯咯地笑着，那笑声让人头皮发麻，甚至都让人不敢直视他。

我明明应该和你一起走的啊……

莫昱，我做鬼也要黏着你！

你别想甩掉我啦……

他突然一甩衣袖，手上赫然多了一把袖珍匕首，众人只觉寒光一闪，然后那把冰冷的匕首便直直地捅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那一刻，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笑得像个初生的婴儿一般纯良可爱。

宝贝，我来陪你啦……

除夕之夜，便是我二人最隆重的葬礼。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披着夜色和火光从西南角门溜了出去。

其中一个人虽穿着厚重，但仍能看出他身形纤瘦，低着头看不出容貌，另一个人引着他贴着宫墙快速穿行，很快便停在了一处墙根下。

那里赫然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车夫闻声翻身下了车，看到这二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恭敬地下跪磕头，颤声道：“的参见世子殿下、温公子！”

“起来吧。”那人抬起头，脸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瓷白，一双好看的杏眼略显空洞无神，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们家大人何时返程？”

“大人让的先带您启程，他留下善后。”那车夫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我们家大人骑马脚程快，不多时便能赶上咱，殿下快上车吧。”

“费心了。”莫昱依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在温恭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扬长而去，没有人注意到。

莫昱靠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车顶，整个人散发着病态的憔悴，却安静又平和，好像感觉不到马车行驶时剧烈的颠簸一样。

“世子……”温恭就坐在他旁边，看他这副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累了就睡一觉吧，您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过眼了……”

他连动都没动，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

温恭就那么直直地看了他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您这是何苦呢……”

莫昱这回却是很快就有了反应，轻轻抬了抬眼皮，嘴角的苦笑更甚了，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是啊……何苦呢……”

态度坚决一不二的是他，现在在这儿矫情兮兮儿女情长的也是他。

男子汉大丈夫，却优柔寡断，拿不起也放不下，这实在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

满腔的忿忿不平深仇大恨，但仔细想一想，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差别，也一样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的人啊……

他这种人啊，单独斗惯了，早就把十八层地狱预定为自己的归宿了，却没想到路上不心还连累了一个人。

那些人命本该算到自己头上的，他轻轻闭上眼睛，那孩子那么天真那么傻，只有天堂才能保护好他了吧……

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回家，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尸体”，有没有崩溃大哭，有没有……做傻事啊……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对不起啦，这次是我骗了你，所以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就不要再相信我啦，最好也……别喜欢我啦……

不过下辈子，我肯定是舍不得再骗你的了……

那也不要相信我，地狱恶鬼投胎转世，下辈子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黄泉路上，一定要记得喝孟婆汤啊，这些爱恨情仇什么的，就统统忘掉吧，也别投胎成什么落难皇子了，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人，找个单纯善良的好媳妇儿，过淳朴快乐的生活好了……

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吧，你只要……忘了我……就好啦……

夜色已深，马车渐行渐远，只听得见马蹄渐渐和车夫时不时的吆喝声，温恭已经靠坐在他的身边和衣而眠，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几天没怎么合过眼加上内心极度疲惫，他其实已经很困了，但就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要一闭眼，面前就浮现出少年那温柔的笑颜。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轻轻撩开车窗的帘子，夜晚的冷风吹在滚烫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本来想借着冷风使自己清醒一点的，却好像越吹越头晕目眩了，他再次叹了口气，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于是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美好的梦境一般嘴角含笑。

这一觉不知为何睡得很沉。

新的一年的清似乎来得很早，温恭在林中啁啾的鸟叫声中睁了眼睛，看到身边人睡得安稳，安慰似的轻轻笑了笑，也没忍心叫醒他，轻手轻脚地和车夫换了班，自己去驾马车了。

莫昱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何时，只觉得头昏脑胀浑身酸痛，以为是马车颠簸的缘故便不甚在意，轻声唤温恭问是什么时辰。

“快到巳时了，离城里还有一段路，等进了城我们便去寻点东西吃。”

苍兰在大梁的北边，以他们的速度，连夜赶路也要十天半月，中途不免要进城歇歇脚等等温大人，莫昱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发呆。

他们进了城便寻了一家饭馆，财大气粗地点了一桌子好菜，莫昱虽是没什么胃口，但也由着他们去了。

他并没有戴面具——面具已经留在世子府那具尸体的脸上了，顶着他原本的容貌，秀气好看，竟也是赚足了目光。

卩火示╳

“殿下，您尝尝这清蒸鲫鱼！”那车夫殷勤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洋溢着一脸满足，“中原的鱼肉真是一绝，的在苍兰竟从未吃过这样鲜嫩的鱼肉。”

他顿了顿，还是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不禁皱了皱眉：“你吃吧，我不太爱吃鱼肉。”

总感觉差了些味道，没有他家络绗做的好吃。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可怎么办啊，入了中原一趟，口味竟变得刁了不少。

一顿饭吃毕，又歇了一会儿，三人便继续赶路，不提。

“这是怎么回事啊……”晏清宫内，温荣看着面前残破不堪的尸首，声音愈发颤抖，“您……这是我们世子？”

“温大人节哀……”梁帝一脸愧疚，毕竟是自己儿子不心所致，便颇有些底气不足地抚慰着。

“陛下，莫世子再不济，也是我们苍兰捧在手心上的世子，现在莫名其妙便死于走水，难道陛下不该给个法？”温荣年岁跟梁帝差不多大，此时已经红了眼眶，颤颤巍巍地在那具尸体前跪下了。

“朕定不会让莫世子白白殒命于大梁。”梁帝叹了口气，“昨日一个太监在世子府附近点爆竹，火花不心引起了走水，朕已命人将那太监斩首了。”

温荣抬头看了他一眼。

“温大人放心，此事我大梁将全权负责，世子身死，誓言不变，苍兰与大梁仍为友邦，互不侵犯。”

“作为补偿，大梁开放北方边境，准许与苍兰互市。”

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温荣才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给点评论不定明天能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