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缠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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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深没有预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当即被他踹得后退了几步，再加上醉酒平衡感不好，直接摔了个屁墩，撞倒了一把椅子，发出乒乓的巨响，半晌才反应过劲儿来，冲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莫昱你他娘的是不是活腻了！”

莫昱挣扎了半天没挣脱开，便伸手颤颤巍巍地摸了个烛台往他脑袋上砸，但由于呼吸不畅四肢无力，这一下并未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烛台掉落在地，闹出了一阵不的响声。

彼时的络绗正在附近与温恭一起不住地徘徊，大雪染白了他绯红的戏服和缕缕青丝，他此刻心急如焚，不祥的预感无休无止地蔓延，可是自己就是找不到他。

不远处的储物间里突然传来一阵乓啷巨响，被淹没在了云海阁不绝如缕的乐声与漫天的皑皑白雪中，但是还是被耳尖的络绗捕捉到了。

他甚至来不及稍作思考，跑过去抬腿就踹开了储物间的门，温恭也赶忙跟了上去。

月光顺着敞开的大门蔓延进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莫昱几乎是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羸弱的双手似乎在用力掰扯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而那只手的主人也同样衣衫不整，发疯似的露出扭曲的笑容，似乎有什么事情无法如意一样。

“混蛋！你他娘的给老子吃狗粪去吧！”络绗感觉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一样，登时一股火气涌上头烧红了眼睛，顺手抄起旁边被季深撞翻的那把椅子，抡起来就往他后背上砸。

季深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感觉自己的脊柱都要被砸碎了，不由得松开了手。

莫昱只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新鲜空气猛地灌入喉咙，呛得他咳了好几声，睁开眼睛看到那人，不知怎么的就被泪水浸湿了眼眶。

他还是来了啊……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温恭赶忙冲上来捡起他的狐皮大氅把他好好地包裹起来，同样愤恨地盯着那个躺倒在地上的人。

“你哪只手碰的他？”络绗眼睛血红，绯红的戏服像是沾了血的长袍，活像传中来自地狱的鬼魅，他的膝盖抵在季深的肚子上，纤细却有力的手捏住他的两只手腕，眼神狠戾，嘴角却轻轻上扬，“哦我知道了，两只手都碰了是吧……”

“关你屁……啊！”季深脱口而出的脏话被堵在了喉咙里，络绗那只手灵巧地一掰，他的两只手腕便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显然是断了。

“敢有下次，老子要了你的狗命。”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手一松，那两只断了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紧接着他膝盖猛地一使劲，季深便当场呕出一口血来，随即彻底地晕了过去。

络绗似乎这才从鬼魅的状态转换回来，跌跌撞撞地挪到莫昱身边，颤颤巍巍地伸手给他紧了紧袍子：“他欺负你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莫昱摇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被面具吞噬了一半，剩下的滴进了络绗的心里，瞬间心如刀绞。

“没事……没事了，我不是来了嘛……别怕啊……别怕，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络绗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给他披上，却猛然发现自己连袍子都没来得及穿，于是便把自己的戏服脱了下来给他又裹了一层，然后横抱起他，自己只穿着一件底的单衣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鹅毛大雪里。

他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艰难地跑向前，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快点把他带回家，然后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什么也不放开他。

欺负他的人，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莫昱只感觉自己周身被寒冷包围了，似乎裹在他身上的不是狐皮大氅而是一层薄薄的单衣，但是拥着他的那个怀抱又是那么灼热滚烫，冷热交织，他浑身颤抖着，甚至感觉有些难耐了。

“别怕，宝贝……”络绗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嘴里还呢喃着安慰他，“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啊……”

经历了这些事，莫昱已经一句话都不出了，只能轻轻闭上了眼睛。

络绗从来没有感觉从云海阁到世子府的这条路这么长，好像自己无论怎样加快脚步，这条路都是没有尽头的，他这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如此难过，如此自责，仿佛迈动双腿只是出自自己的本能，而自己的心早已经被凌迟处决了。

好像希望与光，随着这场大雪一起被掩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没用多长时间，又好像已经过了一万年，他终于看到了世子府的牌匾，心里一瞬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悬了起来，嘱咐身后的温恭去准备热水，要给莫昱好好驱驱寒。

世子府的下人早已将热水备好了，温恭一面伺候着自己家似乎惊魂未定的主子沐浴，一面又催着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雪中奔波的络绗也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络绗一向身体素质优越，这点子事压根没放在心上，草草冲洗了一下便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接手了莫昱的一条龙服务，心翼翼地把他从浴室里抱出来，给他换上干爽的里衣，然后再用被子将他裹住。

莫昱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弄，眼神大多时候是木然的，但只要一看到他，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别怕了……别怕了，我可怜的宝贝……”络绗见他这样便心疼得要命，把他揽在怀里柔声安抚，一想到自己巴不得捧在心尖上供奉起来的珍宝就这样被人给欺负了，他就想把季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让他入地狱十八回都觉得便宜了他。

“络绗……”怀中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我在呢……我在这儿呢啊……”他便更紧地抱着他，同样轻地在他耳边应了一声，“我一直在，我一直保护你，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莫昱虽然看起来像是受惊过度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清醒，当那个人披星戴月地出现在门口时，他就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了。

一个走投无路表里不一不择手段孤注一掷的人，想要另一个相似又迥异的人伴在他身边。

哪怕明知道不能携手走完全程，但相伴的日子里，他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光亮与救赎，而这段日子，足以将他的生命延续很多年——断骨头连着筋的，即便肉身已毁，魂魄也依然驱不散的那种。

世人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个道理固然是颠扑不破的，但即使知道是大梦一场，他也愿意与他抵死缴缠不死不休。

他流泪，不是因为他为那件事而感到害怕，而是他终于想明白了，终于下定决心迈出这半生中唯一没有在自己计划中出现过的这一步。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孤注一掷？

他猛地挣开了络绗的怀抱，眼圈泛红，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像那眼中有不尽的酸楚与委屈在向对方倾诉，好像真的在依赖他，在信任他，将他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

络绗瞬间被击得溃不成军，柳叶眼中泪水倾泻而下，痛苦地双手捂脸，指缝里溢出几句喃喃：“对不起……宝贝……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明明那么重要，明明那么在意，却还是会让你受委屈。

明明不是个脆弱的人，此刻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流。

“不……”莫昱突然笑了一下，冰凉的手轻轻拨开他捂着脸的手，然后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无比虔诚的吻。

错的一直都是我。

是我想明白得太迟，以至于这声爱你，来得似乎也稍微慢了一些。

希望还来得及，希望还不算晚。

希望我还有那么一些时间陪你一起沉沦，陪你共赴巫山。

这次我也想做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想做一个更加自私的人，以后也许会有遗憾，但这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

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络绗瞬间呆滞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子里炸开了，炸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盯着莫昱，半晌，才心翼翼地俯身，试探性地吻上了他的唇。

莫昱没有闪躲。

内心传来一阵不合时宜但却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亲吻了他的珍宝，他的珍宝此刻就在他的怀里。

他激动得浑身像抽筋了一样颤抖。

莫昱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轻轻往下一压，加深了这个吻。

相互而激烈的碰撞缴缠，好像生命都在由彼此支撑，好像真的有一种血脉相通，生死相依，生死与共的感觉，络绗感觉自己似乎就要溺死在这温柔乡里，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是真的的话，他宁愿溺死在这里面，和他死在一起。

【作者有话：还有点，明天加更一点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