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人生自古有情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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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

偌大的书房里，穿着简约大气的少年站在窗边，借着冬日的暖阳专心致志地背书，还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公子，门口有位姓络的公子是您的相识，要请他进来吗？”绥王府的下人并未见过络绗，不知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个有头有脸的公子，不敢怠慢，便速速来报。

“快请他进来！”季远寒一听这个名字便立刻回应下，“以后若是他再来，直接请进来招待着便是。”

那下人连声应下，转头便跑去门口将络绗迎了进来。

“绗哥。”季远寒看到他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当即便要躬身行礼，被络绗虚托了一下手臂制止了：“我又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犯不着给我行礼。”

季远寒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只是个伶官，你怕我作甚？”络绗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毕竟也是“老戏骨”了，真怕还是做戏他是分辨得出来的。

“没有。”季远寒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他知道他是个伶官，可是他身上却莫名有一种不清的气质，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但是抛却这些不，这人长得也实在是十分好看的，一双含情柳叶眼配上英气的剑眉，脸部线条柔和，但五官却偏立体，将锋利和柔美融合得十分完美，嘴唇偏薄但唇峰明显，身形颀长，瘦而不弱，脊背时刻都挺得溜直，是标准的美人坯子。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看的什么书？”络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伸手示意让他也坐。

“看的《礼记》。”季远寒便坐在了他旁边，把手中的书放在了桌子上。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络绗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兵法既已习得，多读些圣贤书陶冶一下情操倒也是不错的……哎，我前几日写信叫你办的事，办妥了没？”

“办妥了。”季远寒的笑容终于自然了些，“罗仁已经被举荐上去了，皇上似乎很满意，过不了多久便会升职的。”

“那就好。”络绗轻笑，他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甚微，现在便全仰仗着绥王的残余势力了，他看着旁边温顺的少年，很难想象这孩子也曾上过战场杀过数百敌军，便忍不住似笑非笑地调侃，“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是在利用你？”

“德者，本也。”季远寒一脸正经地看着他，“况且你答应过我父亲，君子言而有信，你一定不会骗我。”

络绗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半天才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停下，揉了揉眼睛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好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单纯的孩子了……”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相信我无可非议，但总归还是要多几个心眼的，凡事拿不准主意的便要与我商量……还好有时间慢慢教你，你这样的将来若是做了皇帝，肯定要被大臣欺负死。”

季远寒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仓皇地低下头避免与他的目光相对。

“梨苑人多眼杂，你若是要寄书信便寄到苍兰质子所在的世子府吧，会有人替我收着的。”络绗又莞尔一笑，起身理了理袍子，“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我叮嘱你的话啊，万万不可放松警惕！”

“知道了。”季远寒始终没敢再抬头，直到他走出了大门才敢微微抬头，露出了白皙的脸上还未曾消退的红晕。

晏清宫内，三皇子季深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梁帝靠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父皇……”季深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儿臣给您寻了几个夷族舞娘，个个都是绝色美人儿，已经给您送到足乐宫了……”

“整日里脑子尽是这些风花雪月之事，不知羞耻。”梁帝只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季深厚着脸皮笑着，嘴里磕磕绊绊地背诵着他仅会的几句诗词，“儿臣胸无大志，只想着恣意潇洒一生，况且父皇万寿无疆，兄弟们又文武兼备，儿臣便只消帮着父皇筹备些宴会，给父皇寻些美人作乐子罢了。”

“你啊……你让朕你什么好？”梁帝终于坐起了身子，看着他叹了口气，他这个三儿子从便娇惯着，难免嚣张跋扈了些，又生得模样俊俏，自是一副风流浪子的形象，流连花丛没心没肺，幸而那几个儿子还人模人样，他便也随了他这样去了，但也难免时常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就像这会儿，明明知道他母亲做的事他肯定是一概不知，不该牵扯到他，但看着他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来气。

“母亲确实是做错了事情，但她也已经受到惩罚了，好在没酿成什么严重后果，父皇就莫要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啊。”季深也摸得清自家老爹的脾气，笑容更甚了，“过些时日儿臣来筹备一场宴会，您最近辛苦劳累，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梁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表面上还是一副不想跟他废话的样子挥了挥手：“你下去吧，这事儿以后再。”

“是，多谢父皇。”季深知道自己这是哄成功了，便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退下了。

梁帝再次叹了口气。

络绗修养生息的这段时间，莫昱很识趣地没好意思让他再做饭当苦力了，他来了便有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让络绗一时受宠若惊，吃完饭之后还抢着去刷碗，好像来这儿不干点活就心不安理不得一样。

这天他特意提早去了一会儿，进了世子府便张罗着要去做午饭，是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倍儿棒能跑能跳了，温恭怎么拦都拦不住。卩火示╳

“我再不下厨，你们世子就该忘了我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了！”他大手一挥把温恭扒拉到一边去，挽起袖子直奔厨房。不是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吗，这好几天都不下厨还拿什么抓他的胃？

莫昱悠闲地倚在榻上，腿上盖了条毛毯，身上披了件斗篷，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用一种专业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表演，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千金姐模样。

络绗回头瞟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突然泛起一种温暖雀跃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这样，一回到家，屋里暖融融的，媳妇就倚在榻上等着自己做饭，然后两口围在一起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晚上一起在屋外赏个月赏个雪，在温柔的夜里交颈而眠。

这是他无比期待无比盼望着的生活，和他一起的生活，想想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他把厨房里的下人都支了出去，又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莫昱正沐浴在阳光下看书，纯银面具微微反着光，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拼命克制住了想飞奔过去狠狠抱住他的冲动，淡淡笑了笑，点燃了炉子里的柴火。

“还有一件事需要知会你一声。”络绗今儿又煮了鱼汤，给莫昱满满地盛了一整碗，又熟练地将鱼肉挑刺拌饭推到他面前。

“嗯？”莫昱也很自然地接过碗扒了两口饭，似乎这种行为在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再正常不过了。

“我和季远寒约好了书信往来，梨苑多有不便，所以我让他寄到你这儿啦。”络绗自己没盛菜，只是坐在他对面拄着脸含笑看着他，“你记得帮我收着啊。”

“你把世子府当驿站了？”莫昱抬头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

“信你可以随便看，咱俩之间没什么忌讳。”络绗开始答非所问，“我什么事你都知道，不怕你看。”

莫昱只顾低头吃饭，懒得抬头搭理他，自言自语地嘟囔道：“你的信全给你烧掉。”

络绗但笑不语，看他快吃完了才用剩下的鱼汤拌了点饭，不知道他又是在哪里学来的嘴硬心软这一套。

仔细想想，他和最开始那个两句话就冷下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相比，俨然已经是判若两人了，现在的他，虽然依旧还是没有接受自己，但是至少不再是那个只会官方假笑明哲保身的人了，而是多了一些人情味，会开玩笑，会袒露心扉，会替自己辩驳，就好像……自己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一样。

这样看来，他更加确信自己这半年的付出并不是没有一点效果了。

迟早有一天会的，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迟早有一天他会接受自己的，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过上寻常夫妻般的生活。

“你发什么呆呢？”莫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用汤匙一下一下拌着饭，米粒掉到外面了还浑然不知，忍不住出声提醒，“怎么，那书信把你魂儿勾去了？”

“你什么呢！”络绗回过神来，嗔了他一眼，便看见了被自己弄洒的汤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能勾走痴儿魂魄的，唯有眼前人啊。

【作者有话：不好意思来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