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抱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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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漫长而冰冷，轻飘飘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内。

络绗站在世子府大门前徘徊不定，这大半夜的，莫昱肯定早已睡了，守卫定是不会放他进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想见到他的欲望。

不管怎么，他刚刚搞死的人毕竟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心软怯懦的人，这也还并不足以让他心生慌乱，或许他现在只是单纯的想念自己的心上人了，仿佛只要看到他，自己心中就会无故生出许多动力。

徘徊了半天，他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心中强烈的渴望，于是便悄悄绕到后院，在莫昱内室的窗下停住了脚步。

屋内烛火摇曳却安静无声，他只需捅开那层薄薄的帘子便可清晰地窥见自己万分惦念的人，他抬起手又放下手，最终还是无奈地靠着墙坐了下来，看着身旁一簇簇盛开着又凋谢着的海棠花发呆，直到破晓时分屋里开始有动静了，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溜回梨苑。

赵班主还没醒，他只能蹑手蹑脚地穿过正厅，刚进自己房门就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在看着他，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看清是谁之后才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可以在这儿吗？”璞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桃花眼中掺杂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昨夜已经办完事了。”络绗关上门，双手交叉在胸前，轻轻挑了挑眉，“多谢相助。”

“刚才我见你是从世子府的方向进来的。”璞玉含笑起身，“方便借一步话吗？”着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推门往出走。

络绗叹了口气，转身跟上他的步伐。

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络绗看出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是后山。

后山是赵班主精心挑选的开嗓地，山本不高不险，且环境清幽，鲜少有人扰，他跟着璞玉一通向上爬，不出半个时辰便爬到了山顶，云霞缭绕，树林荫翳，山崖竦峙，一片壮观景象。

“这里很美吧。”璞玉抬头远眺，兀自轻笑着，“自我十岁那年第一次来这儿练习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有朝一日，我会将我的心上人带来此地，借着初生的朝阳盟誓。”他又回过头冲着络绗莞尔一笑，“怎么样，很浪漫吧？”

络绗皱了皱眉。

“我本出身贫寒，思想保守，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他又笑了，笑容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悲壮，“可是，我却为了你的一句话而当了两年不爱之人的玩物，任他百般蹂躏，只因为你这会对你有帮助。”

络绗抬头盯着他，柳叶眼中的淡漠不言而喻。

“你和太子给我的那些钱，我从来都没动过，在我床下的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璞玉的桃花眼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我知道你的所有秘密，我以为你会带我走的……可是……可是你喜欢莫世子对吗……你对我没有感情……对吗……”

络绗默不作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坏透了啊琉璃……”他突然开始大笑，笑声充斥着悲凉与癫狂，他的眼眶发红，泪流满面，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他不喜欢你啊！他不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只有我啊……只有我是全心全意爱你的啊！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我要弄死他……他凭什么跟我抢你啊……他凭什么啊……”

络绗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然后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终于伸出左手从背后将他虚虚环住。

“我会带你走的。”

璞玉的身体猛然停止了颤抖，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他的嘴角抽动着，想要转过头去看看背后那个自己深爱着的人，脖子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视线模糊了，那双失神的桃花眼绝望地睁大，细软的双手颤抖地捂住颈间汩汩冒血的深长伤口，想什么却不出口，终于倒在了所爱之人的怀中。

“抱歉。”络绗将那把带血的袖珍匕首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净，重新收进自己的袖子，一手揽着他的尸体走到悬崖边，然后毫不留恋地轻轻松手，璞玉那具漂亮的身体便直直地坠入山崖，粉身碎骨。

“我不需要那么多人知道我的秘密，也不允许会对他造成危险的人留存于世。”

“真的抱歉。”

卯时时分，莫昱用过早饭正站在偏殿门口消食，老远便瞅见从后山方向回来的络绗，表情还似乎有些失神，莫昱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喊他，对方却先一步抬头发现了自己，立刻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朝自己跑过来。

莫昱刚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成想他直直扑了上来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桑榆，我害怕，要抱抱……”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脸埋在自己颈窝里温声细语地撒娇，莫昱登时红了耳尖，心脏乱跳一阵，好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

“不知羞，被人看了去怎么办？”

“被你屋里的人看了去有什么关系？”络绗撅着嘴又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然后委屈巴巴地凑到他耳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呢喃，“我……搞死人了……”

莫昱微愣，隐藏在面具下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然后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进屋吧。”

“你抱着我进去。”络绗继续撒娇耍无赖，半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胡闹什么？”莫昱感觉自己额头上青筋直跳，想试着去掰他的胳膊却未成功，只得装模做样地咳嗽了几声，“……我哪里抱得动你？”

“那就我抱你进去。”络绗听闻嬉笑着放开他，刚想将人横抱起便对上了那双眯起的杏眼，只好悻悻地傻笑着作罢。

“爱进不进。”莫昱轻哼一声转身进屋，嘴角却勾起一个笑容。

“自然是要进去里面的。”络绗喃喃，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你杀了太子？”内室，莫昱悠闲地倚在榻上，指使络绗给自己端茶倒水。

“以绝后患。”络绗很自然地给他倒了杯茶水递到嘴边，看着他的那双柳叶眼满含笑意。

“这会儿就不怕了？”

“怕。”他坦然回答，似乎有些沉重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更怕他们会欺负你。”

“皇上会怪罪下来的吧。”莫昱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怕他发现自己微红的耳尖。

“他不会知道是我做的。”络绗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润润喉咙，“况且东林战役即将响，他大约也没空仔细追究这些了。”

“哦。”莫昱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东林之战何人领导？”

“绥王季泽与其长子。”络绗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向他和盘托出，“绥王长子远寒，虽尚未成年，但能文能武，比起五皇子也略胜一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也是我心中的那个人选。”

莫昱当然知道他所的人选是指以后继位的人选，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涩滋味，偏头看了看他：“看来你对他足够了解。”

“也不能这么。”络绗低头笑了笑，“不过是偶然相识，惺惺相惜罢了。”

“惺惺相惜？”莫昱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络绗却嬉笑着蹭到他跟前，一双柳叶眼眨啊眨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他总感觉莫昱今天对他的态度似乎转变了许多，恰巧他又一向是个死皮赖脸的主儿，逮到一点机会都不能放过：“怎么了，吃醋啦？”

莫昱愣了一下，好好反思了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表现得有些明显了，但表面上还是得撑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胡。”

“绥王是父皇的同胞兄弟，我和远寒也真的只是在绥王的寿宴上偶然相识，萍水相逢而已，真的毫无瓜葛。”络绗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只会喜欢你啊，这点你还不清楚嘛。”

听到这话，莫昱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暗爽的，不过表面仍然波澜不惊滴水不漏，似乎毫不在意地又倒了一杯茶水。

“我既要坐那个位置，自然需要拉拢些人心。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不知我的身份，但父皇宠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讨好我甚至比讨好后宫嫔妃还管用。”络绗眼中的蔑视与自嘲一闪而过，随即含笑挽了袖子，“陪你下盘棋可好？”

“你自己心行事便是。”莫昱抓过黑棋篓子率先落子，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有朝一日可莫要拖我下水。”

“知道你担心我，我会心的。”络绗好似全然没听到后面半句，厚着脸皮眉开眼笑，“我过，会保护好你的。”

莫昱就没再接话了。

络绗既然来了，那便一定是要吃一顿饭再走的，于是他又亲自下厨房做了三菜一汤，和莫昱共进了午餐之后才离开世子府。

他走了以后，世子府骤然变得清冷了许多，莫昱没什么精神似的歪在榻上擦着他的断笛，没过一会儿，温恭便悄无声息地给他送上了一封密函。

莫昱开那封空无一字的书信，熟练地把它挪到烛台上方烤了烤，密密麻麻的文字便逐渐显现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书信，顺手将它扔进了烛台里，冲着温恭点了点头：“你去回信吧，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温恭应声退下了。

莫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正在努力控制着即将翘起的嘴角，他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断笛。

【作者有话：络络就是个有些偏执又狠心的人，莫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往后看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