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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妈妈的回魂夜(1 / 1)



《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转载请注明来源:晨曦小说(www.chenxixsw.com)

许艾问过哥哥, 用他做媒介召唤清蓉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哥哥,死了一遍又活过来。

被当成媒介的当事人,会在幻觉中重现与对方一同度过的时光——快乐的, 不快乐的, 重要的,平凡的……也许听起来非常美好,但这过程就像从脑髓中,从血液里, 从身体的每一条肌腱每一个细胞里,一寸一毫地挖出记忆, 榨出感情, 抽出每一段刻入灵魂的回忆一样,会让当事人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分裂, 粉碎, 然后重组。

然后, 这些零碎的片段能唤回魂体的意识,让迷失的生魂记起来,自己是谁, 该去哪儿。

叶负雪松开怀抱,拉着许艾朝前走去。

许艾原本以为他要领她进屋里,然而他却在荷塘边上停下了。

然后叶负雪握起她的手, 翻开手掌, 又咬破自己的手指, 在她掌心写下一个“叶”字。

他把他的姓写在了她的手上。

血液顺着许艾的掌纹流淌交汇,她掌中很快蓄满了一捧鲜血。叶负雪抓着她的手腕,又在她腕上用血写下一个“启”字。

“开。”叶负雪,声音在夜风里清朗地散去,落在一旁的池水中。

幽绿的池水里冒出气泡来了,荷花的花瓣纷纷落下,荷叶在沸腾的湖水中上下漂浮。许艾看到那个巨大的阴影甩着尾巴潜入了水底,好像在畏惧即将出现的东西。

她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像是碎了一只杯子。

像是有人在荷塘的水底深处,碎了一只杯子。

下一秒,她的手掌像被贴在火烫的烙铁上,她掌中蓄着的好像不是血,而是滚滚铁水;许艾觉得自己的手要被烧穿了,更不妙的是,这股剧烈的灼痛正在顺着她的血管,肌腱,和神经,飞快地蔓延到全身。

许艾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炽热的铁水流过,她的骨头要融化了,她的血液沸腾着要从毛孔蒸发。她几乎听见自己的颅骨烧起来的声音,脑浆化成一炉滚水,蒸汽在颅内尖啸;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和身体,她要蒸腾起来了。

叶负雪紧紧握住她写了字的手腕,把她一揽,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坚持一下,不要怕,”他,“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这句话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地传入耳中,许艾只听见了“妈妈”两个字。

妈妈。

她眼前突然展开另一番景象,仿佛有一幅巨大的幕布在面前挂落。然后灯光熄灭,电影开场。

她看到妈妈拧开了煤气阀。

许艾的心脏骤然紧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冲过去阻止她。下一秒,这画面消失了,妈妈和儿时的自己在一起,正在为她读一本色彩鲜艳的故事书。

然后,她和妈妈曾经度过的每一天,被原原本本地放映出来。

以观察视角,以时间倒序,许艾儿时与妈妈在一起的七年像一转倒放的胶片,飞快地朝前回溯。画面上的她从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转眼缩成了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婴儿;一同出现的哥哥,也从身量初长的11岁,回到走路都摇摇摆摆的4岁。

然后画面上的许艾不见了,哥哥越来越,呱呱坠地。

然后哥哥也不见了,妈妈怀着大肚子,爸爸从身后抱着她。两人都还年轻,都很幸福。

许艾听到叶负雪又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她只听到“迷失”“记忆”几个字,再没有力气分辨出更多的词语。

她看到爸爸妈妈结婚时的情景了,妈妈穿着旧照片上的那套婚纱,挽着爸爸的手走过铺满花瓣的红毯。

巨大的幕布渐渐暗了下来,时间还在继续往前回流。下一个飞快闪现的画面,是妈妈和一个女人坐在桌边话;那女人背对屏幕,看不见她的脸,但从身形和穿着看来,是个和当时的妈妈年纪相仿的姑娘。

两人大约也就二十出头,比现在的许艾大一点。

妈妈皱起眉头,张嘴要什么——然后这个画面又闪过去了。

昏暗的视野中,许艾看到妈妈与爸爸更多的过往,两人相爱相识相遇的故事被倒放着铺陈开来,有时场景中还有其他人出现,但速度太快,画面又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许艾努力想要看到更多片段,但她的视线像来自一双午夜中困倦的双眼,抬不起,擦不亮,她要渐渐合上眼睡过去了。

她仿佛感觉叶负雪又在她手上写了什么,炽热的体温渐渐回落下来。

许艾的意识开始恢复了,皮肤又感觉到了夜风的吹拂。

“来。”身旁的人吐出一个单字。

这是在对谁……?

下一秒,许艾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荷塘里破水而出。

许艾猛地睁开眼睛,朝荷塘望去。她看到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就像中元那夜她所见到的一样,荷叶荷花都化作点点荧光,仿佛星屑般随着光柱飞腾。

有人影在光柱中浮现出来。

与中元夜不同,这一次,只有一个人影。

“现。”叶负雪。

那个人影从腾起的光柱中走来,仿佛穿越一帘幽绿的瀑布。

许艾看到她了。

是妈妈。

她下意识地松开叶负雪的手,对方也没有制止她;她转身妈妈走去,浑然不觉地蹚进腊月冰凉的池水里。

妈妈和她刚才在记忆中见到的完全一样,还是温柔的眉眼,窈窕的身形。她从莹莹绿光中漫步而来,眼睛望着她,看着她,她的唇角晕开笑意了……她轻轻开口,就要叫出她的名字。

许艾站住脚步,水已经漫过腿。

她看到妈妈的嘴唇动了动,但她什么都没有听见。

“……我听不见,”许艾转头问叶负雪,“她对我什么?我怎么听不见?”

叶负雪皱了一下眉头。

许艾顾不上他,又立刻转向妈妈。妈妈在飞快地着什么,她的眼中落下泪来。

“听不见……”许艾,“妈妈我听不见……你能看见我吗?你听见我话了吗?”

妈妈摇摇头,又点点头,更多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她的身体是碧绿的半透明,眼泪一闪而过,很快便和身上的光芒融为一体。

许艾抿紧了嘴,眼泪顺着嘴角滑落。她想再上前一步,更近地看看妈妈,但她已经不能再朝前走了;冰冷的池水快淹到她的膝盖。

妈妈也朝她摇了摇头,又是一滴眼泪从脸庞滑落。

她要对她什么?她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许艾自己也有满肚子的话想,但那些字全都堵在嗓子眼,一个都挤不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话声。

——“是不是没想到,去世多年的妈妈的魂体,居然是从未婚夫家的荷塘里出来的?”

许艾猛地回过头,看到白先生踩着落叶枯枝朝这边走来。

“你这是为什么呢?”他继续道。

许艾一愣,下意识地去看叶负雪;对方在夜色里微微低了头,似乎在回避她的视线。

“负雪你迟早会知道,我想也是,终究是瞒不下去的,将来要是成了一家人,那时候再被你发现,反而更尴尬些,”白先生笑了笑,幽绿的光芒中,他下巴的伤痕就像一条死去的蛞蝓。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许艾看看两人,又回头看妈妈。妈妈皱着眉流泪,嘴唇一开一合——然而许艾什么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像是被看不见的怪兽吃掉了。

许艾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池水“哗啦”一响。

“别再过去了。”叶负雪。

许艾没有应他,但也停下了脚步。池水冷得像冻过的刀片,几乎斩去她的腿。

“回来吧。”叶负雪。

许艾没有应他,她的视线落在妈妈身上。

——她看到妈妈的颈上有暗红色的光纹在闪耀。

这图案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许艾想了一会儿——是哑咒,她是在陈玉临身上看到的。

有人在阻止妈妈话!

许艾几乎是立刻转身回头,望向岸上的两人。她记得清清楚楚,陈玉临身上的哑咒,是来自——

“负雪不好意思,那还是我来吧,”白先生,“你妈妈之所以会在叶家的荷塘里……”

荷塘波动了一下,那片巨大的影子从池子深处浮起,潜伏在水面之下。

“大概是因为……是叶家的人杀了她吧。”白先生。

就像一块石头被掷入结冰的湖面,冰面无声地碎裂,露出冰下湍急的水流。

然后,整片湖面都塌落了。

那句话从白先生口中出之后,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是许艾耳边一直有余响残留。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许艾不出话,不知道该什么,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她只能死死地盯着白先生看,目光像极薄的刀刃,要从他的骨头上一刀刀地剔下肉来。

但这目光似乎让他十分受用,昏暗的夜色里,他甚至仿佛笑了出来。

许艾又回头看妈妈,妈妈在光柱中捂着脸,轻轻摇头,仿佛在哭泣。

她颈上哑咒的光纹赤亮如火。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的未婚夫。”白先生。

许艾朝叶负雪望去,对方渐渐抬起头来。

“……是真的?”许艾问。

叶负雪没有回答,他朝荷塘伸出手,水面下又传来一阵响动。片刻之后,一个的东西像飞鱼般“哗啦”破出水面,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尖啸的弧线,转眼落到叶负雪手上。

许艾看见了,那是一盏裂开的瓷盅。

她刚才听见的那声碎裂声,就来自这瓷盅?

许艾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视线立刻转到叶负雪脸上。

对方抿了嘴,然后开口。

“我还的时候,曾经见过我爸爸把这个扔到荷塘里,当时我妈妈就在旁边,”叶负雪,“本来我也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

后来他才知道,那瓷盅里面,存放着一位母亲的灵魂。

她在水底度过十几年的岁月,也许还有一株荷花从她身上发芽,在夜里,在风里轻唤出儿女的名字。

她在水底随波轻摆,她的儿女在她视线之外,在她的思念之中,日渐成长。

然后到了今天,瓷盅破开,母女相见。

许艾又望向妈妈。妈妈还是捂着脸,形体渐渐开始黯淡下来。

“我本想问问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之后没多久,他们便遭遇车祸……”

叶负雪不再下去了。许艾的心绪却没有跟着停止。

为什么会是叶家?

为什么要把妈妈沉入塘底?

妈妈不是自杀的,她的魂体又被叶家收走……所以就是叶家的人杀了她?

虽然叶负雪刚刚给出了回答,但许艾觉得脑中的疑问并没有减少,反而成倍成倍地增加,像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攀上墙头。她突然有些怀疑,刚刚那些话,是不是也是叶负雪故意演给白先生看的?

他早就知道白先生会来,所以他才话一半;他早就发现自己在旁边偷听,所以故意语焉不详……

想必这一次,也是因为在白先生面前,他才这些话,让对方以为——

让对方以为什么?

许艾的脑子乱成一团,爬山虎的每片叶子都有着尖利的倒刺,她实在找不到能合理解释的理由。

再像样的借口,都没法解释,妈妈确实是从叶家的荷塘里出现的这件事。

事到如今,许艾也懒得再用什么理由什么借口去骗自己——对,她就是“不想去明白”。

许艾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我想听妈妈自己。”

“她好像不了了。”白先生。

“那就把她身上的哑咒解开,”许艾,“还是,你有什么事,不能让她出来?”

夜风停了下来,池水的波动停了下来,连树叶摇摆的声音都没有了。

下一秒,一声巨响冲天而起,荷塘里爆开巨大的水花,光柱碎裂了,妈妈的形象跟着碎成星屑;紧接着,潜伏许久的黑影从水中暴起,像一座漆黑的山——

船一样的下颚,大腿般粗壮的利牙,比满月更圆,更大,更明亮的眼睛。

这是许艾在中元夜见过的那条鳄鱼——或许不是,是身长十倍于它的另一条鳄鱼;它仅仅是昂起头,就几乎占满了整个池面,巨大的身体甚至还没有出水。

那条鳄鱼猛然张开大嘴,声浪激荡,震耳欲聋,夜风里顿时翻腾起一股腥臭扑鼻的气息。

许艾还站在浅滩的水中,根本来不及上岸。她一下子被卷入这股恶臭的咆哮,呼吸和心跳几乎同时骤停。

连思维都彻底空白的这一秒中,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拦腰抱起又放下;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许艾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呼”地晃过,视野恢复的下一瞬,她看到有一个人影挡在自己身前。

他朝前伸出右手,指尖凝聚着光辉。鳄鱼的巨嘴近在咫尺,已经张到极限,眼看着就要“啪”地落下。

——但并没有落下。

叶负雪轻轻挥了挥手掌,好像在掸掉面前看不见的灰尘。

荷塘里立刻掀起滔天巨浪,这一汪池塘仿佛联通大海,一股水龙卷平地而起,把鳄鱼整个喷上天空。叶负雪把手掌一停,然后像刀一样自上而下地劈落。

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水龙卷被裂为两半,连同闪着无数闪着绿光的碎屑。然后浪花飞快地落下,平复,那些绿莹莹的碎块也落进水里,像下了一场闪光的豪雨。

荷塘又重新恢复平静了。

这不过是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

叶负雪轻轻拍了拍手,像在掸落手掌上的碎屑。

“你没事吧?”他转头问许艾。

话音刚落的瞬间,水面再次波动起来,那些发光的碎块迅速在水下聚拢成新的阴影,比刚才更大,更深。

叶负雪稍微一愣,还来不及重新挥手,旁边突然有人影闪出;那人一步上前,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倒是比我以为的厉害,”白先生,“但这个身体已经没时间陪你玩了。”

他的手指突然变得尖利又干瘦,指甲一下子刺入叶负雪的皮肤,殷红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毫无防备,毫无预警,叶负雪抬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但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许艾立刻冲过去要拉开白先生。同一瞬间,鳄鱼再次破水暴起,巨吻像山谷般深深裂开。它猛一声怒吼,整个头颅都朝岸上扑来。

许艾离两人只有一步的距离。

鳄鱼离她只有一颗牙的距离。

湿粘的恶臭的腥风扑在她脸上。

她看到叶负雪的血已经染红了前襟。

——“离ta远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然后,巨大的光华在夜色里炸开,像一轮爆诞的太阳。

整个世界静止了。

许艾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身前身后都是虚无;她试着去感知自己的存在,慢慢勾起手指,慢慢转动脖颈——没有用,没有感觉。

她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仿佛是一片断裂的时间,或者一个简短的梦境,自己也不过是一粒微的意识。许艾满眼都是炫目的白光,她想试着眯起眼睛,但连这个都很难做到。

有一片淡淡的影子从空白的视野中出现了。

是妈妈。

妈妈就在自己面前。

许艾本能地要叫出声来,然而她没有声带,没有嘴,她只能看着妈妈,看着她满脸是泪,然后轻轻摇头。

——“不是那样的”。

妈妈。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个样子的。

许艾猛地睁大眼睛,回过神。自己依然身在一个深冬的夜晚,头上是星辰寥落的夜空,眼前是灯光昏暗的叶家大宅,脚下踩着柔软细碎的枯草落叶;她转过身,看到映着绿光的碧莹莹的荷塘——

荷塘远远的那一边,有一头巨大的鳄鱼横倒在岸上,山似的身躯一连撞断了六七株柳树。它身上的伤口里流出幽绿的发光的液体,整头巨兽都在慢慢融化,仿佛一团沥青。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立刻在许艾脑中重现出来。

她指着白先生喊出那句话,与此同时,叶负雪也用尽全身的力量,用被扼住的喉咙,对着朝她扑来的鳄鱼大喊——“离她远点”。

许艾完全想起来了,她赶紧朝四下看去。借着星光和荷塘的水光,她看到离自己几步之外的地方,有两个人倒在那里。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

许艾一步冲过去,几乎跪着在叶负雪身边跌坐下来。

叶负雪的衣襟上全是血,脖子上敞开两个深深的伤口。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许艾一时慌得不知所措,她几乎要用手去按他的伤口,然而又觉得不对,但口袋里也没有能包扎的东西;她想北屋倒是不远,但——

“……我没事……”地上的人轻声,“不要……担心……”

许艾差点要扑在他身上。

她急忙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然后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提起他长衫下摆,用牙一咬,立刻“嗤啦”扯下一段布来。

许艾心地把叶负雪的伤口包上,暂时止血。

“你能站吗,能走吗,”许艾,“不行的话……我扶你——不,我背你——我——”

叶负雪“噗”地笑了,用气声。

“没事……”他,“让我这么坐一会儿就好……回点力气……就能走了……”

然后他把脑袋靠上许艾,他的脸贴着许艾的脸。许艾感觉到他的呼吸又浅又慢——50睡觉的时候,呼吸都比他深些。

“真的没事?”她声。

“如果我没事……你就要走了?”叶负雪,“那……我还是……”

“……不要闹。”许艾着,又转头望向旁边的另一人。

白先生仰天躺在那里,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

……他已经醒了?

许艾看了他一会儿,试着叫他,没有回应。

她突然想起叶负雪刚刚才过,她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死魂。

但她刚才确实在情急之下,对着白先生——

一阵夜风吹来,旁边的树梢上掉了一片叶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正好盖在白先生的右眼上。

他没有眨眼,没有任何动作。

“已经空了……”叶负雪,“不知道原本在里面的是谁……但现在已经空了……”

风又来了,吹走了白先生右眼上的落叶。

他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睁着,就像几秒前一样。

“空了?”许艾,“里面的东西去哪儿了?”

现在面前的是一具空壳……也就是尸体?

“没有了,”叶负雪,“被你散了。”

许艾一愣,忍不住转头望了他一眼:“不要闹。”

“真的,”叶负雪,“你自己也没发现吗?你的能力是随情绪波动的,愤怒的时候,安静的时候,能力强弱完全不同。”

……所以刚才她喊的那一声“离他远点”……

许艾听到旁边的人又笑了,可能是在笑她这会儿的脸红吧。毕竟他就贴着她的脸,她的脸上热了,他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不要闹。”

叶负雪又笑了笑。两人挨在一起坐在草地上,夜风很凉,他抬手为许艾戴上外套的帽子。

“刚才你的事都是真的吗?”许艾声道,“是你父母把我妈妈……”

叶负雪不笑了。

“我还能再见到我妈妈吗?”许艾又问。

她没有忘记刚刚脑中出现的情景,但她不明白妈妈的“不是”是什么意思。

叶负雪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搭上她的肩膀:“我能走了,扶我起来吧。”

……也对,等他身体恢复了再。

许艾便搀着他回到北屋。在灯光下一照之后,她发现他颈上的伤口虽然深,但并没有伤及要害,于是在叶负雪的指点下,她为他洗了伤口,又擦干消毒,然后包上了干净的纱布。

“白先生怎么办?”许艾问。

“交给‘朋友’了,”叶负雪,“他们能处理好。”

许艾一愣,她一时没明白他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今晚你好好休息吧,”叶负雪继续道,“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许艾朝他一望。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要先去找到师父的魂体。”叶负雪。

许艾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10点。她本想留在北屋,但叶负雪,她今天一天到处跑,就没停过,想必也很累了,何况明天还有事,必须好好休息,保证体力。于是许艾只好回来,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上床,但没能顺利睡觉。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塞了一堆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也没酝酿出半分睡意。

许艾不太清楚白先生是在什么时候被换了芯的;但显然她在便利遇到的是一个人,而在叶家,在自己家出现的,似乎又是另一个人。

在叶负雪暂时“失明”之后,那具身体已经换了人了——但在那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期间,白先生是白先生吗?

国庆时候来见叶负雪,和他一起下棋的,是白先生吗?

……最重要的是,以“那个人”的立场活动的,和作为师父教导叶负雪的,是同一个白先生吗?

白先生知不知道自己被换了芯?

另一个“白先生”又是谁?

许艾想了很久,想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她翻了个身,视线在旁边落下。

她把妈妈为她做的娃娃挂在家里钥匙上了,现在它就坐在她床头,两粒纽扣眼安静地看着她。

许艾又想起刚才妈妈的眼神了。

就照叶负雪的,明天先把白先生的魂体找到……剩下的事,慢慢再,她想。

然后夜幕结束,新一天的阳光落下,隔了一个混沌的夜梦之后,昨天发生的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遥远。

许艾起床,走出院子,叶家宅子里的景象似乎又回到了一天前,过去的那一天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变化——

除了荷塘边那六株折断的柳树。

许艾站在岸边,垂眼望向水里;水质清澈,只是荷叶稀疏了一些,不如前日所见的那么茂密繁盛。

白先生的身体也不见了。叶负雪过,“朋友”会处理的……那就相信他吧。

许艾皱了下眉头。叶负雪,今天要找到白先生的魂体……那么应该怎么找?

——“猫有九条命。”叶负雪。

魂体是寄宿在躯壳中的,一般情况下,人类也好,动物也好,一个肉身只有一次生命;所以一旦身死,魂体就会出窍——一命,一魂。

但猫有九条命。

“这也是它们对魂体敏感的原因之一。”叶负雪。

许艾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我们要去找猫?”许艾问,“去找那只流浪猫?”

“不用找。”叶负雪。

早饭后,叶负雪领着她去了西厢,这是白先生之前住的地方。西厢院子里原本种了一棵桃树,如今,叶子已经落光了,树枝光秃秃地指向天空。

屋子大门紧紧关着,门上甚至绕了几圈铁链;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们做的。

叶负雪带着许艾在院子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朝边上站一站。

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许艾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从这个角度,她稍微转一转头,就能看到院子门口。

然后,叶负雪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折了一个纸气球,交给许艾:“把它吹起来。”

许艾“呼”地吹胖了那个气球。

她突然觉得浑身一轻,仿佛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被她吹到纸气球里了。她捧着那个气球不知所措,叶负雪从她手中轻轻地接过来,然后把纸气球丢到围墙外。

“你的声音在里面,”叶负雪压着嗓子,“从现在起的一时,你做什么都不会有声音了。”

……看来他是不放心自己,许艾扁扁嘴,然后试着地拍了一下手:手掌安静地相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两人就站在院子角落的阴影下,一起望着大门的方向。

时间渐渐过去,桃树树枝的影子也慢慢走了半圈。

——“沙拉”,围墙外有什么东西轻轻响了。许艾立刻起精神,瞪大眼睛。她看到那只流浪猫跳上墙头,观察了一番院子里的动静,然后纵身跳下。

它走得很慢,尾巴微微下垂,一边走一边四下量。

非常警觉,非常心,耳朵朝后竖起,胡须也紧张地挂下。

流浪猫走到正门前了,它蹲坐在檐下,抬头望着门上的铁锁。

望了一会儿之后,它试着跳起来去够那条链子;够是够到了,然而猫爪子又能做什么?它又不甘心地落下,然后坐回原处。

许艾转头去看叶负雪,他非常冷静地望着那只猫,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流浪猫又走了起来,它绕到了屋子旁边,似乎在寻找能进去的入口。

围墙外突然又跳进来一个影子,50箭一样冲到屋前,伏下/身弓起背,“呜——”地警告一声之后,猛地扑了上去。

许艾本能地要喊“心”,然而她不出话,嘴巴张开了,声音却被吃掉了。她又急忙转头去看叶负雪,对方还是不动声色地站着。

两只猫已经扭成一团,爪子乱抓乱拍,掉了满地的毛。50一个不敌,就被流浪猫咬住后颈,只能“呜呜”叫唤。

它脖子上被咬出血了,一点两点的殷红从雪白的毛皮上渗落下来。

许艾使劲瞪了叶负雪一眼,还没话,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另一只手上握了一支笔,飞快写下一个“退”字。然后叶负雪把纸草草揉成一团,朝两只猫猛地一丢,正好在流浪猫头上。

那猫被吓了一跳,嘴里下意识地松开,50赶紧从它身下跳出来,纵身跃上屋子的窗台,惊魂未定地耸起了背。

与此同时,叶负雪大步从阴影里冲出,手里的毛笔朝流浪猫一甩,一行墨水稳稳地泼在猫脸上。那猫一声怪叫,站不稳地跌出几步,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许艾看到有隐隐黑烟从它身上冒起,她也赶紧跑了过去。

叶负雪掏出一个锡罐,指尖一挑,盖子“啪”地开;他握着笔的那只手在空中一扬,笔尖夹裹起一缕黑烟,缠绕着晃了几晃,引着那烟注入罐子里。

地上的猫开始抽搐,四肢一下一下地颤动起来。片刻之后,锡罐快要满口,猫的身体也渐渐平复下来。叶负雪便稍微退开一步,再次扬起笔,把最后残留的一丝黑烟引入锡罐。

地上的猫突然睁开眼睛,猛一个挺跳起来,亮出爪子朝叶负雪飞快地一挠。叶负雪措不及防,手里一滑,那罐子飞脱了手,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

许艾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接,稳稳地托住了它。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已经被收入罐中的黑烟,在这一番颠簸之后,尽数涌了出来,又重新钻入流浪猫体内。

那猫落回地上,又是一跳扑上窗台,一巴掌拍在50脸上。两只猫扭着撞开了花格窗上的窗纸,齐齐滚进房里。

“糟了!”叶负雪喊了一声,立刻跑到门口,手掌一挥,铁索“当啷”落地,他二话不跨进门里。

许艾也跟着跑过去,才刚到门口,只见50飞快地跑了出来,慌张又害怕。她想叫它,但叶负雪的法术还在生效,她只能看着它跑出院子,不知藏去了哪里。

她又转头望向屋内。客厅的窗户都关着,仅靠门口的光线,她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叶负雪伸手拦住她,不让她继续进去。

“师父。”他叫了一声。

那人影朝外走了两步,在被隔断的阳光下露出半张脸来——是白先生。

看样子,昨天“朋友”们把他的身体放到了这里……然后叶负雪又以这具身体为饵,引来了本尊。

许艾看到客厅里侧的阴影里,有一条猫尾巴软软贴着地,没有动静。

“师父。”叶负雪又叫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只是日常招呼。

白先生继续朝前走来,整张脸都暴露在阳光下。

眉间拢着怒气,眼中含着火星。

许艾张了张嘴,没法发声。

“师父,”叶负雪,“你回来了。”

白先生走到他面前了,挺身而立,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脸上,一顿,然后又转向旁边的许艾。

“你们把我姐姐弄哪里去了?”白先生。

许艾一愣。

“我找了整座宅子,找了一夜,翻遍花园里的每根草,每片叶子,每块石头……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

他眼中怒火大盛,手中有幽绿的光华爆燃而起。在他挥手劈下的前一秒,叶负雪猛地朝后退下一步,一把拉上旁边的许艾,同时闪身避到院子里。

白先生这一掌落空了,他又反手拍断屋子的门柱,门梁跟着折落下来,砖石瓦片“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把她还出来。”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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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娱乐圈小甜文】  美艳草包女编剧×闷骚傲娇男教授  高冷教授陆湛阳没事喜欢画插画,是微博插画圈有名的大V  大V非常专一,作画对象从来只有食物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PO了一张女人的水粉手绘图  底下粉丝立刻炸开了:男神!你不是只画食物吗!QAQ  他垂眸看了眼经历某项运动后累得趴在自己胸前的女人  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额头的一缕湿碎发  一脸满足的敲下几个字回复道:某种程度上,她也是食

其他 51万字 2020-06-10

鬼都怕我

鬼都怕我

初一大白 / 文

杨绵绵毕业这天收到了老爸送她的毕业礼物一辆二手汽车于是在同班同学纷纷开公司,进名企,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法学院高材生杨绵绵成了一名光荣的网约车司机只是谁来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她的乘客不是人?作为一个新时代五讲四美好青年,杨绵绵坚信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妖魔鬼怪:瑟瑟发抖……【阅读指南】1.女主外表软萌好欺·真·女汉子2.不恐怖的沙雕灵异故事3.半架空,苏爽向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甜文 爽文

其他 70万字 2020-06-10

从今天开始不当魔头

从今天开始不当魔头

元婴初期 / 文

“恭喜宿主成为**教主,成功激活大魔头系统。”   “发布任务:斩杀太安县九世大善人林冲,奖励1000点魔头值!”   “狗系统,你做梦,老子绝不会滥杀无辜!!”   “任务**,宿主将被雷劈一分钟!”   王动沐浴在雷光中,面带微笑,《雷帝不灭经》更上一层楼。   ……   王动,穿越者,**外门弟子。   奋斗多*,终成**教主。   继位大典,王动坐在教主宝座上。   “有一句话憋在我心里

玄幻 170万字 2020-12-05

我有特殊的宅斗技巧

我有特殊的宅斗技巧

藕粉圆子 / 文

本书又名《系统教我扮猪吃虎》――自从十岁那年大病了一场,宋如锦总是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陈姨娘要给你娘使绊子,快把你娘叫回来!”“喂!四姑娘在这盘菜里下了泻药,别吃!”“靖西王世子可不好惹,别说他坏话!”宋如锦觉得这些都是神仙在指点她,一直乖乖照做。后来有一天,神仙突然说:“卧槽,那个不好惹的世子看上你了。”宋如锦:???阅读指南:1、身娇体弱傻白甜vs口嫌体直小哥哥2、架空,勿考据。内容标签

其他 39万字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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