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化解矛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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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璃刚踏进修缮房，二十七个老匠人便齐刷刷跪下，领头的陈善抱着裂成三瓣的祖传釉罐，银白胡须上还沾着未干的青金釉。

\"求主事收回成命！\"六十三岁的烧窑匠李老头磕头时，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老祖宗传的艺，不能毁在琉璃管子里啊！\"

林璃袖中智能环的蓝光悄然亮起，视膜上立即浮现出这些匠人的工龄数据：陈善从业五十二年，李老头四十六年，最短的也有三十年。她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炉烧裂的首窑琉璃——失败时的灼热，此刻却成了最好的共情钥匙。

\"各位师傅请起，\"她亲扶起陈善，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老茧，比琉璃砖还要粗糙，\"我若想毁了老艺，何必整夜研究你们的釉料配方？\"

着取出琉璃匣子，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块试釉砖，每块都标着匠人名字与配方参数。陈善的突然抖了抖——第三块砖的釉色，正是他失传三年的玛瑙红。

\"上个月您烧裂的那窑，\"林璃指着砖面的细裂纹，\"是铅含量超标所致。\"智能环投射出光谱分析图，铅元素在蓝光中如毒雾般扩散，\"但我在第十三次试验时，\"她翻出另一块砖，釉色饱满如欲滴的石榴，\"只加了三钱铜粉，便让玛瑙红重现。\"

老匠人们的呼吸声渐次变轻。陈善盯着砖面的反光，忽然发现釉色里竟有细碎的星芒——那是他年轻时梦想的星辰入釉，却因火候控制不稳从未实现。

鄂尔泰的甲胄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三十名兵器匠抱臂而立，目光如刀般扫过林璃带来的琉璃水冷套管。最年长的张师傅突然上前，中握着裂成两半的枪管：\"咱们淬火靠的是耳朵听、眼睛看，要这劳什子管子作甚？\"

林璃不答话，径直走向淬火池。智能环的热成像功能开启，池面的水温差异在视膜上化作红黄蓝三色云图。\"张师傅听好了，\"她敲了敲琉璃套管，\"铁水入池时，东边水温比西边高七度，\"指尖划过虚拟的水流，\"就像人发烧时左脸烫右脸凉，枪管能不裂么？\"

匠人堆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张师傅的耳朵动了动——他确实曾听出淬火声的细微差异，却从未想过是水温作祟。林璃趁取出改良后的枪管，膛线在阳光下如琴弦般笔直：\"用这管子淬火，枪管寿命延长三倍，\"她忽然轻笑，\"四贝勒的火器营，已经等了三天。\"

鄂尔泰的瞳孔骤缩。他当然知道四贝勒对枪管的渴求，此刻见老匠人盯着枪管的眼神从抵触转为好奇，终于咳了声：\"都听主事的，错了算我的！\"

绣绷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王嬷嬷带着四十名绣娘围过来，中的银梭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响。\"咱们绣了一辈子，\"她盯着林璃中的琉璃张力仪，\"难道还不如这铁疙瘩？\"

\"王师傅的并蒂莲，\"林璃指着墙上未完成的贡品，\"左瓣经纬密了三针，右瓣疏了两针，\"张力仪的指针在绣绷上跳动，\"肉眼看不出，皇上穿着却会磨破皮肤。\"

绣娘们的脸色变了。去年端阳，某位绣娘因龙袍针脚不均被杖责的场景，此刻在她们眼前浮现。林璃趁取出琉璃梭，梭腹的石英砂随动作发出细响：\"这声音便是最好的尺，\"她轻轻晃动，\"经纬不均时，砂子会唱不同的调子。\"

最年轻的绣娘翠忽然伸：\"主事，让我试试！\"当琉璃梭在她中划出第一道线，细密的沙沙声竟与记忆中完美针脚的节奏重合。王嬷嬷的眼眶突然发热——她终于明白，这不是抢走她们饭碗的妖器，而是让绣活更上一层楼的神助。

畅春园格致轩的琉璃展柜里，新制的器物泛着温润的光：

养心殿的玛瑙红瓷瓶，釉色里真的嵌着细碎星芒，在阳光下流转如银河；

武备院的火绳枪，枪管尾部刻着北斗纹，膛线笔直如测量过的墨线，轻轻一扣扳，枪声竟比旧枪清亮三分；

江宁的云锦缎面，浪头的光影随视角变化，仿佛真有河水在缎面上流动，连水波纹的反光都分毫不差。

陈善摸着瓷瓶上的星芒釉，忽然老泪纵横：\"原来格致之学，是让老艺长了眼睛。\"张师傅扛着新枪管走出武备院时，嘴角忍不住上扬——这管子，分明能让八旗子弟的子弹多飞百步。王嬷嬷则抱着琉璃梭不肯松，仿佛握着绣娘的第二双。

林璃在格致轩摆下流水席，三大工坊的匠人围坐如家人。琉璃酒盏斟着改良的葡萄酒，杯壁上刻着每个人的工种徽记。

\"从今日起，\"她举起刻着匠字的琉璃令牌，\"各位师傅的独门艺，都会记在格致轩的天工册里，\"令牌在灯光下流转着各人的专属纹路，\"若有洋人出高价买配方，\"她忽然轻笑，\"三成银两分属本人，三成归工坊，三成充作匠人工房，剩下一成\"指尖划过令牌边缘，\"给咱们的徒弟们买琉璃课本。\"

匠人堆里爆发出欢呼声。陈善摸着令牌上的玛瑙红釉纹，忽然想起自己即将失传的艺终于有了传承；张师傅盯着令牌上的枪管纹，盘算着给儿子娶媳妇的银子；王嬷嬷则看见令牌上的绣针纹，知道绣娘们的地位从此不同。

四贝勒府的松心阁里，胤禛盯着新送来的火绳枪，枪管尾部的北斗纹刺得他眯眼。苏培盛低声禀报：\"八贝勒府已派人去江宁，要用三倍价钱买琉璃梭专利。\"

\"随他。\"胤禛忽然轻笑，指尖划过膛线，\"她给匠人分银子、刻令牌，倒是学足了商人的把戏。\"忽然望向窗外的兵器坊，\"但武备院的匠人，每个月都来问钛铁矿的配比——\"声音低如耳语，\"这才是真正的本钱。\"

八贝勒府的蝠厅里，胤禩把玩着琉璃梭，梭腹的石英砂发出细碎的响。何柱儿跪在地上：\"贝勒爷，江宁的绣娘，每匹琉璃缎都要留一寸给格致轩作样\"

\"随她。\"胤禩的目光落在梭身的璇玑纹，\"她给匠人荣耀，给咱们商，\"忽然轻笑，\"这女子，比老八我还懂利字怎么写。\"

暮色中的观象台，林璃看着匠人陆续离开，智能环的蓝光忽然变得柔和。卫琳琅抱着天工册跑来，册页上画满匠人画像与技术要点：\"先生，陈师傅把玛瑙红的秘方刻在了琉璃砖上！\"

\"刻在砖上，不如刻在人心里。\"林璃摸着令牌上的星图纹路，想起白天陈善的老艺长了眼睛，忽然轻笑，\"卫琳琅，你知道匠人最怕什么吗？\"

\"怕艺失传？\"少女眨着眼睛。

\"怕被当成会动的砖窑。\"林璃望向紫禁城的灯火，\"但现在，他们里的令牌会发光，心里的艺会生根，\"腕间的星图与天上的北斗遥相呼应，\"这才是化解矛盾的秘方。\"

智能环忽然发出轻鸣，视膜上投出未来图景：三大工坊的匠人带着琉璃器物出使西洋，琉璃令牌在异国阳光下发亮，而她自己，正站在养心殿上，向康熙展示会报时的琉璃钟。

雪，又开始飘落。但畅春园的琉璃灯不再孤单，匠人们中的令牌如群星闪烁，与天上的北斗、腕间的星图、展柜里的器物，共同织成一片璀璨的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