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屏风之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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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窗棂上的冰花刚结满第三道棱，林璃已经在琉璃窑前站了两个时辰。她盯着窑顶的陶制测温锥，看着那抹代表200的赤红色渐渐转橙——这是她改良后的双火道窑炉第一次烧制大型琉璃构件。

\"姑娘，周师傅又在原料库闹呢。\"巧儿抱着牛皮纸袋跑来，发间还沾着石英砂，\"他您要的'碳酸钾'根本不是琉璃料，是骗孩的把戏。\"

林璃揉了揉发酸的腕，腕间的蓝色纹路在低温下泛着微光。自上月被封为女史，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与老匠人爆发冲突。摊开中的羊皮卷，上面用炭笔写着斗大的k??，旁边标注着草木灰淋滤七次可得。

\"去把他请来，\"她将测温锥插入窑壁，\"顺便把上次烧的琉璃砖拿来。\"

原料库内，周师傅正对着一堆灰白色粉末发脾气：\"这分明是灶膛里的灰！咱们琉璃行当，向来是'砂七碱三'，哪有掺这么多草木灰的道理？\"

林璃推门而入时，正看见他用鞋底碾磨着碳酸钾晶体。巧儿捧着琉璃砖跟在身后，砖面上八贝勒府的阳文清晰如刻。

\"周师傅可知道，\"她捡起一块晶体对着光，\"这不是普通草木灰，是用向日葵秆烧的灰，淋滤七次后熬制的纯碳酸钾。\"转身指向琉璃砖，\"您看这砖的釉面，比传统琉璃釉通透三倍，正是因为碳酸钾比纯碱的助熔效果更好。\"

周师傅梗着脖子：\"可琉璃经上\"

\"琉璃经成书于元代，\"林璃打断他，\"那时北方战乱，纯碱难寻，才用草木灰替代。如今咱们有江南运来的优质纯碱，为何不能按料性调整配比？\"她忽然从袖中取出试管——这是用琉璃边角料烧制的简易容器，\"看清楚了，这是砂与碱的融解实验。\"

清水在试管中沸腾，林璃倒入两份不同纯度的纯碱。周师傅眼睁睁看着她带来的高纯度纯碱完全溶解，而造办处惯用的粗碱却留下半管残渣。

\"杂质越多，气泡越多，\"她将试管递给匠人，\"您做了三十年琉璃，难道没发现新窑烧的琉璃，退火后裂纹比旧窑少七成？\"

周师傅的山羊胡颤抖着，忽然跪下：\"姑娘赎罪！老奴老奴怕丢了饭碗\"

林璃心中一软，搀起老人：\"您放心，新法子不会断了匠人的生路。以后造办处分两窑烧制：一窑按古法，一窑用新方，咱们用成品话。\"

立冬酉时琉璃窑改建现场

暮色中的造办处飘着细雪。林璃站在脚架上，指挥工匠给窑炉加装耐火砖——这是她根据天工开物煤炭窑改良的双层结构，内层用高岭土烧制的耐火砖，外层填充稻壳保温。

\"女史，贝勒爷来了。\"巧儿在

林璃转身，看见胤禩身着藏青锦袍，在十几个侍卫簇拥下走来。他仰头望着窑顶新搭的拔火罐式烟囱，眼中闪过赞许：\"听你要烧六扇连屏，可有把握？\"

\"贝勒爷可记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上月烧的琉璃砖能承受百斤重压而不裂？这屏风的框架便用琉璃砖搭建，再嵌入透明琉璃面板。\"取出一张牛皮卷，上面画着榫卯结构的琉璃框架，\"每扇屏风分三层：外层绘山水，中层嵌空心琉璃球，内层刻贝勒爷书寿字。\"

胤禩的目光落在图中密密麻麻的点：\"这些是？\"

\"气泡控制节点，\"林璃解释道，\"每个空心琉璃球内的气泡须按北斗方位排列，烧制时窑温每升降一度，便要调整风门三次。\"

胤禩忽然轻笑：\"皇阿玛寿辰近在眼前，你倒像是在摆弄什么奇门遁甲。\"指尖划过图上的退火曲线，\"不过本贝勒信你——就像信这琉璃窑能烧出比水晶更通透的宝贝。\"

他转身时，披风扫过脚架上的琉璃碎片：\"若有需要，本贝勒可调内务府的造办处匠人来协助。\"

\"谢贝勒爷，\"林璃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智能环昨夜的警告——时空能量异常，大型琉璃制品可能引发共振，\"不过古法匠人未必能适应新窑，还是用府里的老人吧。\"

雪子时琉璃窑前

三十六盏气死风灯将场地照如白昼。林璃盯着怀中的沙漏，当最后一粒沙子落下时，她果断下令：\"开窑！\"

窑门开启的瞬间，热浪夹杂着琉璃特有的清响扑面而来。六扇屏风框架静静躺在窑床上，每根琉璃柱的榫卯接口都泛着温润的光，竟无半道裂纹。

\"成了！\"周师傅老泪纵横，\"老奴活了五十岁，从没见过这么规整的琉璃构件\"

林璃却顾不上欣喜，她蹲下身检查屏风面板——那是四块三尺高的透明琉璃，边缘处用银箔镶嵌着胤禩书的寿字。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琉璃表面时，腕间的蓝色纹路突然亮起，在屏风上投射出若隐若现的星图。

\"快用冷水浸过的棉纸覆盖，\"她强迫自己冷静，\"退火过程不能中断，否则会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西角门方向传来巨响。一个浑身是火的黑影冲进院子，中握着燃烧的火把，直奔堆放琉璃面板的木架。

\"保护屏风！\"林璃本能地扑向木架，却被巧儿死死拉住。十几名侍卫同时冲出，弓弦声此起彼伏，羽箭穿透黑影的瞬间，她看见对方腰间的玉佩——正是上月被查办的造办处钱粮司主事吴贵。

\"是索额图的人！\"周师傅惊呼，\"他们想毁了贝勒爷的寿礼\"

林璃盯着地上的尸体，发现其指甲缝里嵌着硫黄粉——这是专门用来制造琉璃炸裂的违禁物。智能环的蓝光在尸体上方闪烁，浮现出一行字：康熙四十七年十月，索府暗桩渗透贝勒府。

大雪卯初松涛轩

晨光透过琉璃窗，在胤禩的茶盏里投下细碎的光斑。林璃跪在地上，面前摆着被烧毁的半块屏风面板——边缘处的银箔寿字已被烧熔，露出

\"暗桩已全部清除，\"胤禩的声音里带着寒意，\"索额图果然坐不住了。\"他忽然起身，指尖划过屏风框架的榫卯接口，\"但他们想不到，你早把屏风分成了八块构件，烧毁两块，还有六块。\"

林璃抬头，看见他眼中闪过的锋芒——原来胤禩早有防备，故意放出屏风即将制成的消息，引索党出。

\"贝勒爷明见，\"她取出备用的琉璃面板，\"这两块面板藏在冰窖里，用棉纸浸过硼砂溶液包裹，可保退火过程不受干扰。\"

胤禩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你可知，四贝勒府昨夜失窃？丢的正是去年进贡的西洋玻璃镜。\"目光落在她腕间的蓝色纹路，\"本贝勒突然觉得，你这能烧出清光琉璃的本事，倒像是从西洋传来的。\"

这句话如冰水浇头。林璃想起智能环的时空共振特性，想起实验室的全息投影，忽然福至心灵：\"贝勒爷若觉得可疑，奴婢愿在屏风上添一道西洋技法——用琉璃棱镜折射出七彩寿字，让皇上看见时，只道是'霞光绕寿'。\"

胤禩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当然知道，这种将光学原理融入琉璃工艺的做法，莫京城，便是宫里的造办处也无人能想。

\"好，\"他忽然展颜，\"就按你的办。若能让皇阿玛看见'霞光绕寿'，本贝勒便向皇阿玛请旨，让你去畅春园开自己的琉璃作坊。\"

冬至巳时造办处工坊

林璃握着金刚钻的在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在成型的琉璃面板上雕刻星图，每一道刻痕都可能导致整块面板炸裂。腕间的蓝色纹路突然亮起，在琉璃表面投射出清晰的北斗七星位置——正是智能环的时空观测功能在作祟。

\"姑娘，贝勒爷送来了波斯水晶刀，\"巧儿捧着锦盒进来，\"是比咱们的金刚钻锋利三倍。\"

刀刃切入琉璃的瞬间，清越的响声在工坊回荡。林璃看着逐渐显现的星图，忽然想起实验室的激光雕刻——此刻中的水晶刀，竟比现代工具更多了份工的温度。

\"周师傅，把空心琉璃球按北斗方位排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每个球内注入半滴松脂，烧制时便会形成云雾状光晕。\"

老匠人连连称是，眼中再无半分怀疑。当最后一颗琉璃球嵌入屏风时，整个工坊的匠人同时吸气——六扇屏风立在晨光中，琉璃面板上的星图与寿字交相辉映，空心球内的光晕随角度变化，时而如朝霞初绽，时而似北斗悬空。

\"起屏！\"林璃一声令下，八个壮汉心翼翼抬起屏风。当榫卯接口完全咬合的瞬间，整座屏风发出清越的颤音，与林璃腕间的环形成共振，在地面投下一个完整的八卦光影。

腊月廿三贝勒府二门

八贝勒府张灯结彩，琉璃屏风被郑重地装入朱漆木箱。林璃看着箱盖上的封条，忽然想起智能环昨夜的警示——时空共振临界值5%，大型琉璃制品可能引发记忆紊乱。

\"林女史，\"何柱儿匆匆赶来，\"贝勒爷让您随队进宫，皇上若问起琉璃制法，全由您来回答。\"

她点头应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纹路。当车队经过西角门时，她忽然看见墙角阴影里有人影晃动——那是个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腰间玉佩刻着四贝勒府的暗纹。

\"巧儿，\"她低声吩咐，\"把备用的琉璃棱镜藏入袖口，若遇突发情况\"

话未完，车队突然停住。前方传来喧闹声，几个宫廷侍卫抬着担架跑来，担架上的人正是四贝勒府的世子弘时，他的袍角上沾着琉璃碎屑，显然是在观摩烧制时受了伤。

\"让开！\"四贝勒府的管事大声呵斥，\"我家世子被琉璃炸伤，要找你们贝勒爷理！\"

林璃心中一紧，忽然明白这是四爷党趁生事。她掀开轿帘，正看见弘时捂着臂，伤口处却无半分灼痕——分明是故意用红颜料伪装的伤势。

\"世子安好？\"她走下轿，袖中琉璃棱镜折射的光正好照在弘时脸上，\"琉璃烧制向来危险，不过女史新制的护目镜，倒能保匠人周全。\"取出用琉璃边角料制成的茶色镜片，\"世子若不嫌弃，可收下这副护目镜，也算贝勒府的一点心意。\"

弘时的脸色变了变。他当然知道，这看似贴心的礼物，实则是揭露他假装受伤的讽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除夕子时乾清宫

九盏琉璃大灯将殿内照如白昼。当八贝勒胤禩的礼盒打开，六扇屏风在宫灯下舒展时，整个乾清宫的呼吸声突然凝滞。

\"皇阿玛请看，\"胤禩亲自指点，\"这寿字随光影变幻，子时看如北斗悬空，丑时便似霞光绕梁，正是'星寿同辉'之意。\"

康熙帝放下中的玛瑙鼻烟壶，目光落在屏风上流动的光晕。林璃注意到他袖口的明黄缎子上，绣着与屏风星图相同的北斗纹样——这是康熙最爱的北斗护寿图案。

\"好个星寿同辉，\"皇帝忽然看向人群中的林璃，\"听这屏风是你设计的？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她跪下时，腕间的蓝色纹路恰好对准屏风的共振节点，\"奴婢名唤林璃，取'琉璃映光，福寿永昌'之意。\"

康熙帝点点头，目光落在屏风的榫卯结构：\"这琉璃框架能承重百斤，若用来做窗格如何？\"

\"回皇上，\"林璃取出袖中琉璃棱镜，\"若用此法制窗，冬日可聚光取暖，夏日能折射避晒，且琉璃经火不焚，比木质窗格更安全。\"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林璃看见四贝勒胤禛站在柱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腕间的蓝光——那是只有她能看见的时空共振波纹。

\"赏！\"康熙帝大袖一挥，\"八阿哥此礼，当为今岁寿礼之首。至于制屏的匠人\"他忽然轻笑，\"听你还会烧西洋的望远镜镜片？明日随朕去畅春园，让南怀仁神父开开眼。\"

谢恩时，林璃听见胤禩在身旁低语：\"好个'琉璃映光'，你这名字，倒像是早就为今日准备的。\"

她不敢抬头，只盯着屏风上的星图——那是智能环在昨夜投射的康熙六十年天象图，每颗星辰的位置都与她记忆中的皇极历分毫不差。当殿角的自鸣钟敲响子时，她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被动的穿越者，而是这架精密仪器中，最关键的那粒琉璃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