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君狗的作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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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鬼司大殿门口，风尘仆仆的封十三等候召见，视线环顾间却发现门口守卫的人员都是生面孔。

虽然有疑惑，但也没放在心上，心道自己回来这么久，心思全牵绊在了君无绪身上，身边大事宜都没怎么注意过，换人约莫也不是什么大事。

正想着，就看见大门内魔跌跌撞撞跑出来，道：“暗刃首领，尊上让您进去呢。”

得以允许，封十三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角，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经过石阶迈入大门，穿过帷幔抬头看到的便是端坐主位的君无绪与站立他旁边的寅月。

心跳一瞬间慢了半拍。

心底也不是滋味，上一世不知，这一世亦不知，君无绪对寅月的情感究竟是从何时有了飞速的发展。

要知道，君无绪脾气古怪，一向不喜外人的靠近，在最初他从暮云谷出来后，便一贯的是单独斗，战场上最终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他自己。

直到后来遇到封十三。

封十三用了两年的时间，两年中的以死相护，两年中的忠心无二，才换来了君无绪星星点点的信任，他才得以站在君无绪身边。

而此时的寅月，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君无绪背后。

与封十三分开，君无绪回谷前前后后相隔不过十天，从离谷前不过点头之交，谈话两句，而如今的侍立前后，封十三心底不由有无力感生出，上一世既定的东西，这一世很难改变。

君无绪坐在主位之上，双腿优雅的交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阶之下一脸错愕的封十三，轻笑一声道：“十三回来了？”

语气带着冷冰冰的笑意，君无绪的心情十分明显的不好。

封十三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垂下视线，不去看对方身后的寅月，只俯身下跪行礼道：“属下失职了，没有分清主次，忤逆了尊上，属下甘愿受罚。”

曾经的话语如今再出，虽然陌生，却也熟悉。膝盖接触冰凉的地面，封十三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跪在君无绪面前。

君无绪却没理会这茬，只继续问道：“是赫连家的少爷做够了？还是景兰阙的贵客当够了？我这暮云谷可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只有一个白白拖累你的累赘。”

封十三觉得君无绪这番话很不可理喻，但又知道对方的火气明显没消，反而还因为这两天的积攒而愈发浓烈，所以封十三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尊上您知道属下不是……”

“我问你这次回来，是走是留？”没给封十三解释的时间，君无绪不容分地断他提问道。

封十三皱住了眉头。

君无绪却丝毫不管不顾，似乎憋闷了很久，一开始的气定神闲不知不觉早都给丢在了一边。

“怎么？这是什么值得犹豫的事情吗？”君无绪讥讽地笑出声，“我倒是不知道在你封十三心中，我什么时候成了值得掂量的东西了？”

“属下没有！”封十三反驳。

君无绪却不信，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上一次和这一次的犹豫，此时的封十三是全然的不给自己机会。

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去敷衍。

“封十三，你不要为难你自己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虽然口口声声在保护我，但是我对你来只是累赘，拖累你奔赴自由，拖累你有亲不能认，甚至会因为与我有所交集而成为你的污点。”

封十三张着嘴想要辩解却被君无绪抬手制止。

“我不至于这么没有眼色，这么不识趣。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封十三你不可能顾全两边。”

君无绪要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封十三做个选择，做个心里有他君无绪的选择，或者换句话来，就是和上一世一般一样，什么都不想，眼中唯有他一人即可。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

这一世的封十三被太多东西牵绊了，他眼中有太多东西，以至于挤压了君无绪的位置，君无绪忽然就发现一切与上一世皆不一样。

站在后方的寅月十分尽职地扮演着一个摆件，低垂着视线，不作任何反应，他很聪明，自己若是敢在这里插话，那么明天就会有新的寅月上任。

但不反应是不反应，在听到君无绪的这句话时，不由愣了愣。

“尊上……”面对君无绪的这些话，封十三明显是有些无奈了。

二人感情上的主被动彻底颠了个，从封十三的一厢情愿转为君无绪的不舍追求，但因为身份的关系却与上一世又不一样。

上一世的封十三只是随从，君无绪是尊上，所以他的感情只是心翼翼，远远做不到同君无绪这一世般张扬无惧。

而君无绪越是张扬，封十三便越是冷静。

不该有的理智在此时存在的明显，他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坚持自己的目的，不要被君无绪一时兴起的逗弄而冲昏了头脑。

但是君无绪的这番举动却让他几乎要动摇了自己的坚定。

“做出你的选择！”君无绪间封十三没有反应，不死心再次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次一次又一次，君无绪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卑微。

封十三依旧没有动作。

君无绪坐回椅子中，是一瞬间的泄气：“……封十三！你在想什么？！”

“我只想保护您。”这句问题有了答案。

君无绪便不屑地笑出声，笑了很久，整个静谧的大殿都回荡着他的笑声，主位之下的侍魔皆屏息凝神，后方的寅月也尽职的做个摆设。

笑声蓦地停止，君无绪的视线落在了下方的封十三身上，起身缓步下了台阶，走到封十三面前，抬起了他的下巴，看到了他眼中的冷静与不动容，也终于从自我构建的假象中清醒过来。

他推了一把封十三的肩膀，似乎是想让他远离自己，可却又忘了分明是自己主动的靠近。

“封十三，你滚吧！”君无绪站起身，后退两步，看着封十三，眼中情感复杂，“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之前也好，现在也罢，我从未要求你必须保护我，解救我，这全然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是你在不知不觉中给你自己定下的枷锁，你困在枷锁中，逃脱不得，我反而还成了为你所痛恨之物。”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封十三，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也不需要你那自我感动式的以命相抵，这一世，我君无绪是生是死皆与你无关，听到了吗，封十三。”君无绪顿了顿，而后继续道。

“……我们两清了。”

最后一句清清淡淡五个字，毫无重量，却又字字砸在了封十三心头，他一怔，条件反射地想去伸手抓住君无绪的衣角，但对方的衣物轻飘飘在他手中滑过，未能抓住。

君无绪转身离开，不再理会任何人，进入内室，脚步声走远，气息也完全的消失，封十三却没有反应，仍是跪在地上 ，看着君无绪离开的方向，眉头紧皱。

反倒是站在主位旁边的寅月，在听到君无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伸懒腰了个哈欠。

继而抱拳行礼：“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整个大殿安静下来了，是死寂。

上一世也是这样，他跪在石阶之下，仰头望着君无绪，卑微的倾诉了爱意，然后换来对方的嘲笑，失去了出身之所。

这一世他同样跪着，同样仰头望着君无绪，却是拒绝表露爱意，然后再次失去了他在暮云谷的位置。

——重来一世，还要重蹈覆辙吗？！

封十三在心底问自己，答案当然是不。

他当然爱君无绪，爱得无法控制，无法挽回，死过一次仍不知悔改，但他的爱在这一世却是一份不需要回应的爱。

更不用封十三不想让君无绪因为自己的付出为代价换来的君无绪的爱意。

他不希望君无绪是因为自己的上一世的已命相抵，换来君无绪的这一世爱意表露。

性格古怪也好，念头偏奇也罢，封十三的心思就是如此执拗和死板。

更不用，重生以来这么久，改变了如此多的东西，马上就要找出幕后黑手了，他若在此时离去，失控的君无绪若是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换来五大宗的全面对敌，君无绪最终还是逃离不了死亡的结局。

这并不是封十三想要看到的。

封十三垂下视线，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模模糊糊地倒映了自己的身影，封十三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走！

他要让君无绪无法再出驱赶他的话语，虽然此番举动称不上是多光彩，甚至可以得上是下作不齿。

但又有什么会比保护君无绪，改变他的死亡结局更重要呢？

封十三攥紧了手，缓慢地从地上站起了身，缓步往殿外走去。

……

深夜亥时，君无绪仍未睡，他穿着睡袍倚着墙边的书柜，身边堆满了翻阅开来的书籍和卷轴，就着一盏烛火，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这里四面一墙高的书柜，收集了世上大半的心法秘籍，多为孤本绝本，甚至是断代品，皆是上一世他最为看重的东西，但此时不知为何却字字入眼却又未入心。

他不知道白日里听自己完这些话后的封十三会去哪里，他也强迫自己一日都不去问，但夜深人静时，这思绪还是不受控制的在心底翻腾。

就在神游间，忽然听闻门板被人推开，君无绪条件反射坐直了身体，袖中的藤蔓也探出了尖端，脚步声缓缓靠近，人影透过帷幔影影绰绰，十分熟悉。

是封十三。

走近过来，脚步声停止，君无绪放下手里的书，情绪仍然不对味，不咸不淡道：“你来做什……”

末字未出口，只见封十三松开了拢着衣襟口的手，那衣服只是披在了身上，此时松开手，便滑落在了地上。

君无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