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十三的选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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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猖狂了！太猖狂了！”议事厅内，众年长的宗族首领将桌板拍得邦邦响，恨不得把这桌面当成君无绪的脑袋，敲他个开花。

景兰阙不急不缓地端坐主位，拿着茶杯口呷茶，而他身后却不是一直势力的长青，而是为众人所陌生的一个青年，便是封十三。

封十三穿着景氏弟子的服饰，气定神闲地站在景兰阙后边，好像本来就该如此。

众人看到了，但无人，封十三外出执行任务时，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此时暮云谷的封十三还真就站在人前，却无一人识得。

周行臻算是为数不多见过他的脸，还活着的人，但此时却不知因为何时没有出席。

“景仙师！要我！这幕后黑手八九不离十就是这魔头君无绪了！”其中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愤愤一拍桌案，着急站起身来，“您咱们就这么让一个君无绪给吓得畏手畏脚？！”

景兰阙心无旁骛喝茶。

“对啊！景仙师！今日这都是砸了您的宗府，我们若再忍下去，这成什么样子了？更不用咱们来看看，他君无绪口口声声只杀尽李氏一族，可是这如今看来，又有多少宗族因他而遭了殃！？”边上有人附和，开始罗列君无绪的罪状。

“这吴氏三兄妹，可有二者皆死于他手，这其三……哼，不是因为他，可和他也离不开关系！”又有人接茬，“再看这周氏！”

周邀皱了皱眉，显然很介意对方的话语，但那人也实实个没眼力见的主，一气儿将周行臻受伤残疾的事了个利落。

于是，有人开始声议论，直到周邀轻咳一声，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落在地上，止了一室细语，他看向景兰阙：“景仙师不几句吗？”

景兰阙这才放下茶杯，带着些许笑意，不急不缓开口：“对抗魔族是任务不假，但眼下的杀人凶手就可以无视了吗？”

“杀人的不是君无绪吗？！”有人问道。

景兰阙只看着他，看得对方怯怯收回了视线，往后缩去。

“敌暗我明，驭尸之术就发生在我们身边，难道不是值得恐慌的事情吗？这个东西的存在，远远要比所谓的君无绪恐怖数百倍，我们为什么要耗费太多的精力去除掉君无绪。”君无绪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意味深长缓缓道，“我们不妨想想，在五大宗与暮云谷势均力敌的情况之下，无论谁输谁赢，得利者肯定不在我们其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再清晰不过了，证据不清晰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会将矛头对准暮云谷，但是他们却又很清楚，暮云谷的手远远插不到宗族之中，依着那人大摇大摆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他怎么会杀人不承认。

那么是谁呢？！

问题遗留，会议仍未有任何结果，但在人群中一道恶毒的视线却死死盯住了端坐主位捧杯喝茶的景兰阙。

会议散去，众人纷纷往外走，思索着完全无有线索的幕后黑手，封十三在人群离开后，冲着景兰阙拱手一行礼，急匆匆离开了。

景兰阙在后边唤道：“怎么这么急着走？你要的东西不是还没拿到吗？！”

封十三回过头，看着景兰阙。

景兰阙却不再那个，反而改了话题道：“有些东西挽回不得，但是又有些新的东西会出现，不如往前看看，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封十三还没有回应，门口跟随宗族早就离开了的赫连翊元不知何时反了回来，站在门口唤道：“哥？你跟我来一趟吧？”

“……”是沉默，封十三看看赫连翊元，又看了看景兰阙。

后者向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跟过去看看。

本来封十三是不用参加会议的，但架不住长青没有原因的不出现，他便被景兰阙看见了，索性叫了跟前，让他入了会议，也让他听听会议中在些什么。

但他却是全然的心不在焉，本来君无绪闹了这么一环，他先被赫连翊元一拦，失了立刻挽留的机会，又被景兰阙岔，失了追上去的机会，此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袖口，恨不得登时飞出去，好追上君无绪。

但此时，看着赫连翊元的脸，他此时又实在不出一个不字，只得跟了上去。

心里还不断劝慰自己，横竖都耽误了，耽误一刻钟与耽误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区别。

在这个念头生出的同时，就连封十三本人都为之震惊。

随着赫连翊元往前走，入了赫连氏在景氏中的院落，入了正厅，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中年人。

封十三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回来，他也瞬间知道叫自己所来何时，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拱手行礼。

“老头子我不与你太多废话，你是不是我赫连家的人，我很清楚，所以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回来？”赫连斫从丧子的悲痛中，勉强恢复些许，好歹脸上带了些血色，没前几日那垂死感的憔悴，但眼中掩抑不住的哀意还是让人看着心酸。

封十三似乎也没想到赫连斫会如此的开门见山，心中所想的寒暄和客套一瞬间噎了回去，怔愣着不知如何回应。

边上的赫连翊元却在此时搭了话：“我哥觉得咱们回嫌弃他的身份，嫌弃他曾是暮云谷的人！”

“没礼数！”赫连斫手里盘着的两枚铁球重重砸在桌上，吓得赫连翊元一缩脖子，低下头去。

老头子虽然宠孩，但在一些规矩上却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

但赫连翊元到底是了，所以赫连斫继续问道：“元元的可是真的。”

封十三抿了抿唇，然后抬起视线看着老爷子道：“我记事起就是在李氏的人奴院长大，自到大就是混账，没个人样，之后又跟了君无绪，如果有人人生来是善，那我可能是相反，我自出生起，就连骨头是黑的。”

赫连斫脸上表情没有变动，只认真听封十三在些什么。

“我杀了很多人，却毫无负罪感，因为杀个人对我来和拔一株草般没什么区别，同样如果有朝一日我被人杀了，我也不会有太大触感，因为我也是一株草，被人拔了，便拔了。”

“所以我这样的人，只如同人奴院中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奴隶，活着的目的，便是活着，只要活着做什么事都行，但若是死了，那边死了。”

“我没有牵挂的，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任何只得眷恋的……牵绊。”到最后封十三却无知觉地停顿了一下，君无绪的脸不受控制在脑海中闪过，然后被他强硬遗忘。

“你是觉得我们赫连氏会拖累了你，还是觉得会因为你给我们赫连氏泼上脏水？”赫连斫反问过去。

封十三没有回答。

赫连斫便爽朗笑出了声，然后蓦地收声，脸色严肃，视线定定看着封十三：“我赫连氏的子孙，还轮不得外人指指点点，你要知道，你回家，只有你想不想，没有外人许不许！若是谁敢来指点你的身世，那他便是与整个赫连氏为敌！我赫连斫虽然迟暮！但临死拖几个垫背的还是可行的！”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赫连家对你来是可以休息，舔舐伤口的避风港，你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二十年了……云启若是在……褚音若是在……”面容刚毅的老人在到这里，脸上也不免带了动容，他看向封十三，喃喃道，“孩子，回家吧。”

赫连翊元也抓住了封十三的手：“哥，回来吧。”

封十三：“……”

家是如何的，年幼便是孤儿的封十三不是没有幻想过，在未长大的年纪里，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若是自己的父母、家人来找到自己时，自己该以一个何种的表情去配合他们。

而此时此刻，幻想成真，他却不为所动了，他挣开了赫连翊元的手，向着赫连斫拱手：“抱歉……我想……我可能不适合……拥有这些东西。”

他艰难完这句话，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徒留后边的赫连斫愣住了，以及赫连翊元要去跑着抓封十三的手，但封十三几个瞬移便到了结界出口处，借着服饰的伪装，轻而易举地砸晕了看守结界入口的侍卫，正欲离开时，却突然听到身后赫连翊元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哥！”

封十三离开的背影一顿，然后蓦地转身回去，在赫连翊元满脸的泪水逐渐转为一抹欣喜，然后赫连翊元就看见封十三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记住告诉景兰阙，让他这几日注意安全……包括他徒弟的安全。”封十三顿了顿，“不心的话，会死的。”

他完后，然后在赫连翊元还未反应过来时，彻底离开了结界。

不是不想留，他又何曾不想真正留下来感受上一世未能拥有的温馨，但是压过感性的理智却又在时时刻刻催促着他保护君无绪的安危。

来可笑，他重生以来心翼翼，步步为营，害怕表露爱意而被君无绪所抛弃，却没想到当下反而是因为自己没有表露爱意而让君无绪离开。

君无绪的魔力值不稳，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封十三太清楚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君无绪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他不能离开，无论如何，他都要留在君无绪身边。

然后在他昼夜不歇地离开了中原景氏，在五日后风尘仆仆回到暮云谷后，在阔别已久的阎鬼司大殿之内，看到的是端坐主位的君无绪，以及那位站在他身侧的眼眸狭长的青年。

——寅月。

这一波属于是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