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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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戎这边待甘棠上了他们的车后，便也开了自己的越野车，与重庆当地的警察汇合后，前后一起开往北村。

“厉哥，嫂子一个人去没事吧？”陈培风坐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向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车窗外的景象一一飞速掠过，形成看不清的暗影，被厉戎的余光尽收眼底，他的手握着方向盘，唇角轻抿起来，眼神望向前方的路，不偏也不倚。

沉默了片刻，他才轻声回答：“肯定不会有事的。”

陈培风点了点头，嘴里也低声重复道：“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很轻，几不可闻，眼睛也没再看向厉戎的方向，只静静垂下眼皮，放空似的望向副驾驶座前方的某一点，不复平时的精神气。

“你怎么了，培风？”厉戎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关切问道。

陈培风愣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默不作声地移回了视线。

车里的气氛渐渐沉默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一句话。

甘棠跟在费狄的身后进了屋子，她四下量了一圈，内心里暂时做了一个大概的判定。

屋子不大，顶多不超过三十平米的地方，四面都是簌簌往下落的尘土，正前方摆着个四脚的方木桌，有一只腿比其余几个都矮了半截儿，歪歪斜斜地撑在地上，上面还搁着个极具年代感的旧碗，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滑落下去。

“甘姐，里面请。”费狄扭头冲她道。

甘棠捏紧了手里的箱子，提步走向了他手指的那间屋子，站在门口后，她没有再往里进。

跟在她后面的费狄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了，甘姐？怎么不往里进了啊？”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开灯，只有一个半米左右高的窗户，上面还蒙着一层玻璃纸，隐隐透进外面的天光，几乎可忽略不计。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甘棠不禁眯起了眼睛，隔了片刻，她才渐渐适应过来。

“这里有什么东西？”甘棠疑惑出声：“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想让你……”身后的费狄突然冷笑了两声，然后猝不及防地伸手往她背后一推，将甘棠狠狠地推进了屋子里面，狰狞回答道：“乖乖待着。”

事情发展突然一下子急转直下。

甘棠没有防备，猛地趔趄了一下，狠狠摔倒在墙角，头“碰”的一声撞上了土墙，瞬间的眩晕感席卷而来，有簌簌的灰尘从墙上掉下来落入她的头发里，地上尖利的石砾蹭破了她的手掌，从手肘刮向手心，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她头发凌乱，双手死撑着地面，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

紧接着门口进来两个黑衣壮汉，一人把她从地上架起来，另一个男人手里拎着一根粗麻绳，绕到甘棠身后，从她肩膀穿过，三下五除二便在她手腕处系了一个死结，系完后，拽着她的那个男人便手一松，毫不怜惜地将甘棠扔在了墙角，像丢弃一个破麻袋一样，然后弯腰拾走了她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你们要做什么！放我出去！”

甘棠强忍着痛，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身，由于手被捆在身后，没有能支撑的发力点，所以刚往前迈了一步，便重心不稳地前倾摔在了地上，她咬了咬牙，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两个男人转身将房门带上，连费狄也早已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传来落锁的声音。

屋子里彻底吞没了所有光亮，漆黑一片，窗户口那一点点被掩映的天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甘棠急促地呼吸着，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去辨清四周的方向。双手被死死绑在身后，刚才那个男人很使劲儿，绳子几乎嵌进她的皮肤里，稍稍一动，便钻心的疼。

这房子也不知多久没有扫过了，猛一抬头，便有蜘蛛网近在眼前，上面还悬着一根极细极细的丝，吊着一个八脚大的黑色蜘蛛，与甘棠的眼睛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甚至能听见它发出的微弱声响。

甘棠一惊，忙往后挪了挪，靠在了墙角，缓了片刻，才渐渐冷静下来。

要想办法通知厉戎，她想。

她咬牙动了动手腕，想要试图挣开绳子，但弄了良久也只是徒劳，反而越勒越紧，黏糊糊的血与肉连在一起，轻轻一动，便有温热的液体从她腕处流下，然后滴落在地上，聚成的一滩。

甘棠的目光从四周一一扫过，寄希望于能找到一些有用的工具，突然她停在了某一点上，在对角的那个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箱子。

甘棠眼神一亮。

那是她的工具箱。

刚才她一直拎在手上，被费狄推进来时可能无意中甩到了那里，之前局面太过混乱，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甘棠背靠着墙借力起身，刻意放轻了步伐，一边分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向箱子那里挪动着。

工具箱倒在地上，沾满了尘土，甘棠测好距离，转身背过手，艰难地凭着感觉去开锁，两只手使不上力，她便跪下来，让身体更加接近锁的位置。

平时几秒钟就能开的锁，如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吧嗒”一声，箱口上的金属弹了起来。

甘棠胸腔起伏着，有些脱力地转过身，面朝着开了锁的工具箱，她的眼神在箱子里扫巡了一圈儿后，终于锁定在了一把刻刀上。她重新扭过身，然后用捆绑着的双手握住刀柄，将其从中抽出来。

正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外面的屋子里突然想起一阵话声，甘棠愣了几秒，飞速将刀攥紧手里，然后弯腰俯身，用嘴衔住箱子的把手，将它重新合了起来。

“他们怎么还没来？”费狄冷冷的质问声隐隐约约传到屋子里来。

“应该快了，您不要着急。”紧接着一个年轻的男声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这个声音一窜进甘棠耳朵，便自动勾勒出一个男人的样貌，肤色白皙，眉眼清秀，与他哥哥长的极像，但却不似他哥哥看起来那般好接近。

陈图南的眼神中藏着阴郁与野心，似贫瘠土地上带着刺的植株，赤裸裸的暴露在外，毫不掩饰。

甘棠的眼神黯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过来，她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确定他们不会突然进来后，将藏在衣服中的联络器掏了出来，按了上面凸起的按钮，见的红灯亮了一下后，才彻底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将联络器收了起来，缓缓倚坐在墙边，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突然门口传来锁头响动的声音，甘棠倏然一惊，猛地将目光射向那个方向，趁开锁的时候，她飞速捡起地上的绳子，几下就将其大致缠在腕上，装作没有松开的样子，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蓦地闭上了双眼。

“甘姐。”

是费狄的声音。

甘棠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眼神冷静，质问道：“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待客之道吗？”

费狄大笑了起来，顺手关上了自己身后的房门，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用轻佻的眼光从头到脚量了她一阵，道：“甘姐，现在还装就没意思了吧。”

“我听不懂你的话。”甘棠回答。

费狄用手挑起她下巴，摸了几下，笑道：“你来我这儿不就是为了找东西吗，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配合你演一场戏罢了。”

甘棠眼神一寸一寸冷了下去，怒极反笑：“费老板好耐心，陪我演了这么久，那敢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从你们要来重庆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不过那时候还不确定你们俩的身份。”费狄的手滑到她的肩头，摩挲了几下，眼睛里闪出恶意的光：“等到拍卖会的时候我就彻底确定了，你那个男朋友是个警察吧？”

甘棠看着他没有回答。

费狄笑起来：“你不我也知道，你以为你在我书房动的那些手脚真的无人知晓吗？甘姐，你有没有看过孙子兵法？”

“有幸读过一些。”甘棠。

“那你应该知道我这叫什么计谋了。”费狄伸手拽下了她的肩带，白皙的皮肤撞进他眼里，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费狄差点儿看直了眼睛，他狰狞地笑了两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一只手掀起她的下衣摆，道：“这叫瓮中捉鳖。”

甘棠冷冷笑起来，猛地从背后的掏处刚才藏起来的刻刀，趁着费狄上下其手的空隙，狠狠的想要扎向他的脖颈处的大动脉，却被他反应极快地躲了一下，刀子偏移了些许，插进了他的大臂，只剩个刀柄裸露在外。

“去你妈的瓮中捉鳖。”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有阴云聚在头顶，黑压压的一片，车身在路上掠成一道黑影，山风从两侧坳口袭来，猎猎发出声响，从越野车的缝隙中钻进去，响在厉戎耳边，他的心情变得有些焦躁，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食指指尖不住地轻敲着。

“要下雨了。”

陈培风转头看向窗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厉戎一怔，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看起来天气不太好。”

正着，中间车载箱里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厉戎脸色一变，扭头冲陈培风道：“你把车载箱开，看看里面的联络器是不是响了。”

陈培风僵了一瞬，很快敛了敛神色，低头在箱子里翻找起来，红色的闪光从纸张中隐隐透出来，他的手捏着那东西顿了几秒钟，然后才递到厉戎面前。

“厉哥，联络器。”

厉戎的眸色沉了下去，深如点墨，太阳穴突突乱跳，牙根几乎要被他咬出血，两只手紧紧攥住方向盘，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

天气愈发阴沉，风卷起车两边的石砺和灰尘，噼里啪啦在车身上，厉戎一脚油门踩到底，不顾坑坑洼洼的山路，将速度飙到最快。

陈培风没防备，身体差点儿前倾撞上挡风玻璃，幸亏有安全带勒着才没飞出去，他吓得一把抓紧了车边的扶手，转头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时，却看见厉戎含着血丝的双眼，张了张嘴，还是扭过了头。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辆警车，见厉戎一加速，也踩紧油门跟了上去。突然他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响了起来，厉戎腾出一只手接了蓝牙，塞进耳朵里，沉着嗓子问道：“郭局，怎么了。”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厉戎你冷静一点，虽然联络器响了，但是你女朋友不一定会有问题。之前不是好了在六点前让她按响联络器，所以你不要一听就没了理智。”

那边传来中年男人的训斥声：“等会儿按照计划行事，你先和培风从正面过去，不要硬碰硬，能直接拿下费狄便直接拿下，我们从旁边和侧面包围。”

“还有，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也要以大局为重，因为你是个警察，听懂了吗？！”

厉戎几乎要将牙咬碎，他沉默了半晌，才吐两个字。

“明白。”

在还距离北村几百米的距离，七八辆车分成了两路行驶，一路将车从旁边的路开上去，另一边只剩厉戎一辆车径直开向村里。

附近安静极了，只有呼呼的风声，村门口站着几个黑衣服男人，正分散在村口的路上，几米一人，恰巧堵住了进村的方向。

厉戎眼睛眯了起来，狠狠踩了一脚刹车，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地上留下了一条漆黑的印记。

那几个男人闻声望过来，有人的手下意识放在了腰间，警惕地看向前方停下来的那辆越野车。

厉戎反手甩上车门，看见站在一边的甘遂，上前了几步，尽可能装作平和地问道：“甘棠呢？我来找她。”

甘遂愣了一下，像是毫不知情一般，下意识指了指后面的房子，：“她在那边儿工作呢。”

“带我过去。”厉戎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命令，“我有事找她。”

听到他这话，旁边站着的大刘不乐意了，上前几步指着厉戎的鼻子，嚷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甘姐正在里面办事儿呢，现在没空。”

厉戎手攥成拳垂于身侧，忍了忍，又重复一遍：“我真的有急事，要么你带我去见费先生。”

听到他这话后，大刘眼珠转了两圈，正想回答时，身后却突然迸裂出一声尖厉的女声。

“——厉戎。”

厉戎猛地一抬眼，就看见甘棠衣服被撕烂，脸上还沾着泥土，手腕处有一大片干涸的血痂凝固着，她跌跌撞撞地从那栋平房的窗户里翻出来，极力朝这边奔跑过来。

平房门口守着的两个男人见此情形，急忙追了上来，别住甘棠的手腕，压着背让她跪倒在地。

“棠棠……？”甘遂也看见了她，却似是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厉戎眼底猩红，隐忍的怒气彻底爆发，他冲了上去，一脚蹬在正前方黑衣男人的腹部，然后迅速往右边闪去，一个反手肘击在了大刘的下巴上，大刘痛得叫起来，发了狠，从腰间摸出刀想要刺向厉戎。

厉戎反应极快，伸手挡掉了他的匕首，正想要跑过去找甘棠时，却猛地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

那劲儿极大，砸在他肩膀上，甚至能听见里面骨头碎裂的声音，厉戎没有防备地摔在了地上，他疼得嘶了一声，硬撑着转过头望向身后。

——陈培风举着根木棍，脸上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