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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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是个很不起眼的村庄，在地图上得使劲儿放大才能隐约看见一个黑点，距离重庆市区将近七八十公里，路况也不好，周围都是崇山峻岭，跑的慢了得两个时才能到。

甘棠早早地就收拾好了东西，坐在沙发上等人来接，整个人显得异常淡定。但厉戎却怎样也不放心，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还专门在她的衣服内侧别了隐藏的监听联络器，以防意外情况的发生。

“不管到时候有没有事，六点前一定要按下联络器的按钮，我们就在附近，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我知道了。”甘棠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在她面前来回转悠，“你走的我头都晕了。”

厉戎听见她的话后，一言不发地停住了步，突然往前走近了些，与她的脚尖相碰，然后一手握住了她的肩，在甘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而下，咬住了她的唇，紧接着顶开她的牙齿，开始攻城掠地，强势而热烈。

片刻之后，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弄乱的长发，垂眼看向她，下颌线紧绷着，似是在刻意压抑着自己。

“不要怕，棠花。”

他沉默了良久，才从唇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这话他过好多遍，再出来显得无力又苍白，但是没有办法，厉戎想，他连自己宽慰不了。

……

一点刚出头，甘棠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与厉戎对视了一眼，然后按了接听键。

“喂，你来了吗？”

甘遂的声音从话筒里遥遥传来，伴随着电流微弱的滋滋声，显得模糊而断断续续。

“棠棠，我们……在你的酒店楼下，你下……来吧。”

甘棠眼神敛了一下，简短应了句。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她就没再耽误，径直从沙发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里的联络器，然后弯腰拎起身边的工具箱，准备下楼与他们汇合。

厉戎没作声，目光一直追逐着她忙碌的背影，直至她推开门离开，两人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过了几分钟，他蹬上黑色的军靴，然后拾起桌上的车钥匙，将房卡抽了出来，反手拉上房门，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甘遂开了一辆黑色的老式桑塔纳，一手夹着烟搭在半开的车窗上，见甘棠下来，忙挥了挥手喊到：“棠棠，这里。”

重庆多山，天气也多变极了，上午还好好的，现在就突然变得阴沉沉的，肉眼可见的闷热起来。

车里开了空调，甘棠刚一开后座的车门，便迎面袭来一股冷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她的手扶在门上顿了顿，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坐了进去。

等她上了车才发现，整辆车上除了驾驶座上的甘遂，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高高壮壮的，穿着一件儿黑色的t恤，贲张的肌肉撑满了整个袖口，从甘棠的角度，正好能瞥见他大臂上若隐若现的纹身。

竟然是个熟人。

那人从后视镜中瞅见甘棠若有所思的量，咧着嘴一笑，拉下脸上的墨镜，转过身看向她，自来熟地起招呼。

“甘姐，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甘棠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扬起一抹笑，毫不畏惧地回望向那人，语气冷淡，似话里有话：“是啊，真是好久没见，上次没能请你去喝喝茶，可真是可惜。”

“诶，你们俩认识啊？”甘遂看了看两个人，有点儿惊讶。

“有过几面之缘，但不算太熟。”甘棠冷笑道：“还需要你再给我重新介绍一下。”

“哦，你可以叫他大刘。”甘遂道：“这位是爸爸的……同事。”

同事？

甘棠的目光从两人身上逐一扫过，无声而又嘲讽地笑了一下，然后托着腮缓缓移向了车窗外，没再吭声。

将近两个时的车程并不好过，从重庆市区到北村的路不全是完整的柏油路，尤其是到了后面挨着山跑的时候，整条路更是坑坑洼洼的，尘土飞扬。

“什么时候能到？”甘棠被颠的有些晕车，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捂着嘴，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甘遂面露担忧地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她，语气带着安抚：“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甘姐你这不太行啊。”大刘抱臂懒散坐着，听到她的问话后特意转过头，眼角眉梢都挂着极恶意的笑，嘲讽道：“还没到地方呢，就成这样了。”

甘棠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又过了十几分钟，等到她坐到实在忍受不住快要吐的时候，车速终于一点一点地降了下来，在车轮扬起的沙砾与尘土中，几栋破旧不堪的土坯房映进甘棠的眼里。

她跌跌撞撞地推开车门，然后弯腰蹲在旁边的地上缓了好久，才渐渐恢复过来。

“甘姐，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跑这么远。”

前方忽然传出一阵脚步，踏在碎石上，发出摩擦与碰撞的响声，紧接着费狄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甘棠扶着车尾巴站直了身，抬眼径直望向前方。

除了费狄之外，他身后还跟了两三个男人，或高或矮，都穿着黑衣黑裤，随性而立。

离费狄右手最近的一个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儿，黑色短发，眉眼清秀，手里拎着个银色的箱子，一抬眼正与甘棠的视线恰恰好撞在一起。

一瞬间，甘棠如遭雷击。

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东西，甚至连嘴唇也开始微微泛白，嗫嚅了半晌，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目光从那人的眉眼一寸一寸扫下去，落到他脚踝上的纹身，进而再落向他脚上那双黑色皮鞋。

原来……那天别墅里进书房里的人是他。

在同一时间，以前散落无法串联在一起的点，突然一下子衔接了起来。

一切忽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甘姐，你怎么了？”费狄眼神如鹰，紧紧盯着她的脸，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没事。”甘棠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喉咙里几乎要渗出腥甜的味道，她强行命令自己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过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哦？”费狄眯着眼睛笑起来，回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然后又望向甘棠，“我还以为你认识图南呢。”

“图……南？”甘棠喃喃重复：“陈图南。”

她忽然想起刚认识陈培风的时候，还曾经开玩笑似的问过他，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我叫陈培风，就是《逍遥游》里面的那句，“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的培风。”

——“那……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图南？”

——“诶呦，嫂子你可真聪明，我还真就有个双胞胎弟弟，就叫陈图南。”

甘棠无力地闭了闭眼，内心猛地升腾起一股悲怆，她从来也没想过，厉戎口中的那个内鬼竟然近在咫尺。

“甘姐，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一点开始吧。”费狄没给她时间再思考，径直断了她。

“好。”

甘棠抬起了眼，整个人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绷起来，如临大敌一般，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一个字。

费狄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点点头，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甘姐，这边请。”

费狄将她领到了一间靠村里的土坯平房，黄土砌成，前面围着破旧的栅栏，甘棠离得很远时便看见门口负手站着两个高壮男人，像是在把守。

“这个村子里没有村民吗？”甘棠皱起眉四周环视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走了这一段路，竟然除了他们的人，没有看见任何村里人的影子。

甘遂在她旁边，声给她解释道：“这个村里人本来就不多，年轻人都出去工了，剩下些老弱病残的，早就让费老板给“请”出去了。”

他特意在“请”这个字上加了重音，虽然没明，但甘棠已然明了。

哪里是请出去了？

分明就是赶出去了吧。

甘棠敛了敛眼中嘲讽的神色，将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默默收回了视线，没有再话。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预感，这次赴约可能是个局，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没有办法全身而退的死局。

这不长的一段路上，甘棠的脑海中飞速地旋转起来，她的一只手拎着工具箱，另一只手微微蜷缩成一个拳的姿势，指尖相互摩挲着，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按响衣服里的联络器，但她的左右两边都有着人，恰好将她包围在中间，让甘棠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就这样僵持着到了门口，费狄微笑地转过身，看向甘棠：“地点有些简陋，不好意思了甘姐，请进吧。”

甘棠停住了脚，目光似箭一样刺向费狄，质问他道：“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请问费先生。”

“哦？”费狄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甘姐请讲，费某能解答的一定会尽力解答。”

“我想请问问之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这次突然要换到这里……”甘棠伸手指了指四周的平房，故作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补充道：“这么偏僻的地方。”

“费先生是个爱好收藏的人，我想不会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吧？修复古董是需要极为严苛的环境要求的，对空气中的湿度，还有光线都有标准，有一点点不合适的地方就没办法把古董修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甘棠眼尾上挑，直勾勾看向对面的费狄，不躲不闪地道：“像这样的环境，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帮你修复古董了。”

听了她咄咄逼人的话，站在她身后的甘遂连忙轻轻碰了碰甘棠的手臂，声示意道：“棠棠，怎么跟费先生话呢。”

费狄朝甘遂挥了下手，面上仍是带着笑，似是完全没有生气一样，耐心地解释道：“这次确实是有些突发情况，不过今天我并不是想让甘姐来帮我修复东西的，而是另有所求。”

甘棠愣了一下，偏了偏头，问道：“什么事情？”

“甘姐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费狄。

甘棠盯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话。

身后两个黑衣男人逼近了一步，各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语含胁迫：“甘姐，请进。”

空气似突然凝滞在这一秒钟。

几个人面对面就这样僵持了半晌，甘棠才挤出几分笑意，冷冷从齿缝中逼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