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是秦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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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剿匪已过去三日, 公主殿下还未醒来，园急不可耐的在屋外蹀踱。

云游的霍郎君背着青囊飞奔过来，两撇长须因跑的太快被刮得分叉, 颇为滑稽。

园见到这个妙手回春的霍郎中，忙让开身, 引他进屋。

霍郎中朝坐在床头的男人拱手行礼后, 量一眼北北床上昏睡不醒的五公主殿下, 见她眉头紧锁，以往白里透红的脸颊苍白失色，似是陷入了梦魇。

他放下青囊, 平静了会气息，搭脉望诊。

顺便瞥了眼主子青黑的脸色，和邋里邋遢的胡须，不必，这三日定是寸步不离守在公主殿下床旁。

他施完针后，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你去盥洗一下吧，免得殿下醒来看见你这幅模样，又吓晕过去。”

秦离后知后觉摸了摸下巴, 五皇妹向来不喜欢他长胡须，的确要去盥洗, 换一身干净衣裳。

……

秦是被饿醒的，她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肚子空瘪瘪的, 喉咙干得快要裂开。

园见殿下醒了，忙扶着她靠在床头，贴心的倒上一盏清茶。

喉咙得到了纾解, 秦动动嗓子，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园听见殿下嘶哑细软的声音，有些心疼，“殿下睡了三日，可把奴和大皇子给吓死了。”

蓦然听见“大皇子”三个字，秦心口突然跳了跳，脑海中不由浮现血光淋淋的片段。

她下意识捂住眼睛，蜷缩成一团，心仿佛被一根绳子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来。

园头一次见殿下这幅模样，手足无措，只得放下茶盏，去找大皇子。

血水四溅的土匪，阿爹胸前的血窟窿，她沾满鲜血的双手……

一段段血腥的片段在脑袋中交织闪现。

“五皇妹。”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她瑟缩着身子，缓缓抬起头。

凝视着眼前这个熟悉又极为陌生的男人，颤声问道：“你是谁？”

话一出口，她的眼眶忽然一酸，眼泪莫名其妙的涌出来。

秦离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语。

“你是谁？”见他不答，她软颤着嗓子，带着哭腔，又问了一遍。

秦离握紧她颤抖的双手，在她面前坐下。

他是谁？

他也不知道。

眼泪不受控制溢出眼眶，秦看着面前男人渐渐朦胧的面容，颤抖的问道：“是谁杀了阿爹？”

秦离手指不由收紧，仍旧缄默。

秦忍着恨意，用力甩开他的手，抓住他手臂，捋上他袖子，一口咬下去。

秦离丝毫没感觉到疼痛一般，面色平静，伸手轻抚她的脑袋，无言的安抚她。

直到牙齿见骨，秦丢开他的手，揩去染在唇上的鲜血，擦去泪水，眼中充满厌恶，冷冷瞪着他，“你给我滚！”

看着她满眼的嫌恶，秦离轻轻笑了笑，胸口却一阵阵钝痛。

门轻轻关上，秦这才捂着脸，放声恸哭，将心里的怨愤彻底发泄出来。

园端着盥洗盆过来，见大皇子立在屋外，一直盯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上前两步，便听见屋内传来殿下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她忙跑过去，便被大皇子出声阻止：“先别进去，让她静一会。”

园看着他手臂上隐隐见骨的牙印，忙道：“大、大皇子，奴去找霍郎中。”

秦离微微颔首，想起什么，又道：“送身干净衣裳来。”

她今日哭得如此伤心，一身湿腻，免不了要换身衣裳。

园“喏”一声，行礼后，去找霍郎中。

明明前些日大皇子与殿下甜甜蜜蜜的，今日一醒，怎么突然吵架了？

……

霍郎中听见屋内公主殿下的哭声，边给他包扎伤口，边道：“主子，你把她弄哭了？”

秦离凤眸微敛，清俊的面上无甚表情。

霍郎中见他心情似乎也有些沉闷，心里叹道：这得有多恨，才能咬这么深！

秦哭了半日，心力憔悴，饥饿交加，再也坚持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屋里没了动静，秦离缓缓踏进屋内，点燃一支灯烛，将盥洗盆放在架上，揭开珠帘，北北床上的少女蜷缩着身子，已然睡熟。

他拧干软巾，坐在床头，动作轻柔，擦拭着她脸上泪痕。

熟睡中的少女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张开，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

秦离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微微一笑，解开她腰侧的系带。

秦本就睡不安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弄来弄去。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眼前朦胧的身影。

身上的触感愈发清晰，她习惯性扭扭身子，正欲继续睡，陡然间清醒过来。

起身，抱紧光溜溜的上身，瞪着面前的男人，惊恐地往后缩，“你要做什么？”

见她醒了，秦离怔了下，将手中软巾放进床旁的银盆中。

“五皇妹，你哭了一身，我在给你擦身子。”

他语气坦荡，目光清正，秦仍有些害怕，抓起衾被挡住自己身体，“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秦离洗洗软巾，温声道：“五皇妹，我知晓你在怕什么，我也害怕，五皇妹，我并非有意骗你。”

秦仍旧防备十足。

秦离惨笑一下，拧干软巾，“五皇妹，陛下活着，皇后也活着，所有人都活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你现在也好好的，不是吗？”

秦咽了咽喉咙，今日哭太久，嗓子干得难受，眼睛也酸痛的很。

秦离把软巾递过去，温柔的看着她，“五皇妹，你心里难受便发泄出来，不必憋着。”

莫名的，秦眼睛又濡湿了。

她心翼翼伸手接过软巾，吸吸鼻子，敷在脸上，眼泪水似的不受控制的从她眼中淌出来。

她细细哭着。

秦离俯身拥住她颤抖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五皇妹，你大声哭吧。”

秦再也憋不住，放声痛哭，张手抱紧他，嘶哑着声音哭道：“我阿爹……阿爹死了，我看见他胸口……胸口有个血窟窿……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

秦离轻抚着她的背，无言辩解。

他的确骗了她。

“秦离……我好难受……你痛不痛啊……”秦紧紧抱住肩膀，摸摸他后背那贯穿的地方。

不知为何，秦离想笑。

那一刀下去，并不会伤及性命。

许是听见了他的笑声，秦语无伦次的骂道：“你个大骗子……你自找的……我干嘛要可怜你……你把我给害死了……”

鼻涕口水齐齐流出来，她擦擦脸，丢开软巾，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有气无力的捶他，“你不要在这里，我不想看见你……就知道骗我……呜呜……”

听着她瓮声瓮气的声音，秦离无奈，仍旧轻轻拍着她的背。

秦发泄过后，心里好受许多，软软偎在他怀里，细声细气的呜咽着，嘟嘟囔囔睡了去过去。

直至再次睡熟。

听见细微平稳的鼾声，秦离忍俊不禁，轻轻托着她脑袋，把她放在枕上。

擦净她脸上的泪水。

……

翌日，春光透过窗牗漫进内室。

秦揉揉干涩的眼睛，慢吞吞坐起来，看着流金般的地面，探眸望向窗外，一树海棠花开正好。

昨日光顾着伤心，没发觉周身环境，此处看着不像客栈。

园推开屋门，见殿下醒了，神色看起来也如往常一般，稍稍放下心。

“园，这儿是哪里呀？”秦喝完红枣莲子粥，目光放在窗外灿烂的海棠花上。

园正欲回答，想到殿下与大皇子昨日吵过架，讪讪笑道：“殿下身份已经被许多人知晓了，我们便搬来了花苑。”

秦点点头，低头咬一口吃软糯的蒸糕。

见殿下忽然沉默，园有些不适应的挠挠头，她为何总觉着殿下有话要讲？

用完早膳，秦踏出屋外溜达，庭前俨然是一片海棠花林，绚烂繁丽。

若放在以前，她指不定就兴高采烈的跑下去。

秦离那狗东西，她就知道这花苑就是他特意弄来的。

秦捏紧衣袖，偏过头转身回屋。

这些全是假的，秦离嘴里没有一句是真话。

她不要带在这儿！

秦在屋中收拾行礼，她也不劳烦那厮，她自己也能回长安。

至于园，园已经彻底叛变了。

秦委委屈屈瘪瘪嘴，她就不该相信秦离。

他就是个大骗子。

……

采翎敲敲屋门，侯在门外，轻轻唤道：“殿下。”

秦吓得忙拉开衾被罩住包袱，转身透过珠帘看向门口，见是采翎，她步跑过去，拉她进屋，探头往外瞧了瞧，见没什么人，便将她扯进内室，激动看着她：“采翎，你陪我回长安吧。”

采翎握住她的手，拍拍她手背，“过几日，主子便可陪殿下一起回长安，不必急于这一时。”

闻言，秦不高兴的瘪瘪嘴，她才不要秦离陪她回去！

“好采翎~”秦握住她的手，软软撒起娇来，“你就陪我回长安吧，你不是阿爹的人吗，你陪我吧……”

见她软声软气朝自己撒娇，采翎忍住想薅她脑袋的手，无奈应下。

秦登时一喜，掀开衾被，笑嘻嘻看着她：“你看我都收拾好了，现在就可以走。”

采翎没想到公主殿下还真算独自回长安，若是被主子知晓……

“殿下，你真的不同主子一起回长安吗？”

秦不屑撇开脸，扬起下巴，“谁要跟他一起回去，他就是个骗子！”

采翎听见公主这般任性的话，不由失笑：“殿下若主子是骗子，只怕天底下没有比主子对殿下更真心的人了。”

“我阿爹阿娘就对我好呀。”秦晃晃脑袋，她阿娘是世上最好的阿娘，阿爹嘛，就第二好吧。

采翎无奈笑道：“父母之爱与夫妻之爱迥然，难道殿下心中就无所察觉吗？”

秦仿若一直被踩中尾巴的猫，蹭着跳起来，语气强硬：“我与他才不是夫妻，我们……我们……是兄妹！”

她越急着辩解否认，越显得欲盖弥彰。

采翎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殿下，若有什么误会，与主子解释便是，私自出走，只会伤了爱护殿下之人的心。”

秦瘪瘪嘴，她知晓采翎的有理，可一想起秦离一直在骗她，她心口堵得慌。

他是谁啊？

从遇见他的第一面起，他就在骗自己。

秦心里憋屈，她揉揉眼睛，生气的道：“采翎，秦离一直在骗我，他骗了我好久好久……”

采翎见她委屈，心疼的抱住她，和蔼的劝道：“殿下若真伤心，便将陛下给殿下的药给主子吃吧，若主子真的骗你，吃下便会痛不欲生。”

秦哼唧两声，那药太奇怪了，她一点也不想给秦离吃。

她越想越憋屈，他骗了自己那么久，她还不由自主为他着想。

她肯定是被秦离下了蛊。

“殿下，你想试试主子的真心吗？”

秦摇头，她不想试，他的真心她不敢要。

采翎叹口气，今日霍郎中赶来苏州，她特意问了霍郎中，那情蛊只不过是为了防止情人背叛而制作的蛊，红为阳蛊，碧为阴蛊，一旦种下此蛊，若有一方背叛，便会遭受蛊毒反噬，受钻心之痛，但若双方相爱，它们会随之沉眠，其中一蛊死去，另一蛊也会随之死亡。

可谓同生共死。

若陛下真要杀主子，也可保住主子的性命。

而将阴阳二蛊混在一起种下，会情动。

殿下对主子误解颇深。

不妨，让她帮他们一把。

“殿下，若将两药混合，殿下与一同主子吃下，主子永不会背叛殿下。”

秦又揉揉眼睛，有些执拗：“我不想给他吃。”

“殿下，此药并未毒药，若是毒药，陛下也不会给殿下，殿下尽可以给主子服下。”

秦抿抿唇，又问道：“采翎，若只有秦离一人吃下，他会怎样？”

采翎一惊，怕她真的生出些任性，沉声道：“不可，此药若只有一人服下，服下之人会死。”

敏感的“死”字，让秦渐渐冷静，阿爹过，她可服可不服，若她真的给秦离服下，自己不服，那秦离不是会死吗？

她拍拍自己昏昏胀胀的脑袋，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她这两人真是哭昏了头，脑袋都笨掉了。

阿爹要害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