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真面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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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吗……一定很痛吧……”

光是看着这张脸，自己的心就已经痛得受不了了，更何况是亲身经历了这种折磨的人。

络绗虔诚地亲吻着他脸上的每一寸伤疤，用嘴唇感受他的悲痛与绝望，一边亲吻一边轻抚着他的脸，似是在诉着满腔的温柔爱意，也似是要不遗余力地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彻底解救而出。

柔和的沉寂下，这无疑是最有效的安慰。

“你不嫌弃我吗……”莫昱的情绪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也没着急戴上面具，就那样顶着一张残破不堪的脸皮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轻声发问。

“嫌弃你什么？”络绗轻笑着，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脸抵着他的额头，“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曾想着，这辈子若是有幸得了你，那便是让我死在你手下我都愿意，又怎会因如此瑕疵便嫌弃你呢？”

似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便开始嬉笑起来：“再者，宣王之后无盐女，诸葛孔明之妻黄月英，哪个不是出了名的丑女？我啊，还等着你旺夫呢！“

莫昱愤恨地捶了他一拳，面色却未因此而缓和，像是内心纠结万分，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好啦宝贝，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啦。”络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要求你对我负责，我自己自然更是要对你负责的……”着便把那银质面具丢到一边，“以后在我面前不必戴这劳什子，现在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啦，戴着它还怪闷的……”

莫昱看着他一边自顾自地碎碎念着，一边整理好床铺，像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样给自己褪掉外衣，嘱咐温恭去准备热水沐浴，便再一次地红了眼眶。

真好啊。

身边有个知心人，真好啊……

“怎么了这是……”络绗一看他这样就又慌张了，手忙脚乱地一边抱着他哄他一边想逗他开心，“以前也没发现我们家宝贝这么脆弱啊……”

莫昱突然挣开了他的怀抱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才低下头，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对不起……”

“我骗了你……”

络绗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一瞬间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骗什么了？骗财？骗色？

只要不是……骗情……就好……

正胡思乱想着呢，莫昱突然伸出细白的手，掠过那些疮痍摸向自己的耳根，他在耳根附近轻轻抠了几下，那地方竟被他抠起了一点褶皱。

然后他用力撕扯了一下。

络绗呆愣地看着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跳此刻又重新剧烈起来，一下一下的，好像跳得他要喘不上来气了——

莫昱竟从脸上生生撕下了一张面皮！

令人作呕的疤痕不复存在，取代而至的是光滑平整的肌肤。

他的皮肤很白，但不是正常莹润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五官并不是十分立体，但却是十分精致，眉清目秀，鼻头巧，唇峰饱满，脸颊虽瘦削，但并不显得那双大而圆的杏眼很突兀，整张脸显得十分的和谐极具美感，是清秀也好，柔和也好，甚至美艳也不过分，总之就是……好看，很好看，特别好看。

对，除了好看，络绗一时竟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词语形容，什么诗啊书啊湘夫人啊洛神赋啊，竟也是一句都记不起来了。

看来传言也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终于知道为何有人会嫉妒他的容貌了。

莫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真实的皮肤，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忍不住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似乎……也并未对你假话。”他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直视络绗的眼睛，“颜妃确实下毒害我，也确实是想要弄翻烛台毁我容颜，但是……”

“但是在烛台落下的那一刻，温恭飞奔过来护住了我。”

“灯油没有洒在我脸上，而是洒在了他的背上，以至于他的后背到现在还有一块烫伤的疤痕……”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我没被毒死，也没被烧伤，温恭怕一层面具不保险，怕颜妃发现会再加害于我，便给我做了这种人皮面具，我便一直戴着它了，连睡觉都不敢摘下……其实我也怕……”

“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戴的时间久了，久到他几乎真的快要认为那就是自己的脸了，久到即使每天都戴着它们睡觉，也不会感觉到很别扭了。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莫昱着急地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百口莫辩，支吾了半天还是认命地垂下了眼睛，又了一声“对不起”。

络绗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那张漂亮的脸，一时竟无语凝噎。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他不愿意原谅自己怎么办？

他只是不想，这么早就失去他。

“唉……我能拿你怎么办呢……”良久，络绗才终于叹了口气，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一样，轻笑了一下，“自己认定的媳妇，骗一下就骗一下吧。”

“真是上了贼船了啊……”

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的脸真的是那般情景，自己虽然不会嫌弃，但是也知道，那种痛苦与心疼是永远都不可磨灭的。

好在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他能理解他的隐瞒，比起这个，他还是更为爱人不用忍受永世的痛苦与煎熬而庆幸。

所以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过幸好，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人愿意倾尽全力保护你，让我们这一路不至于踽踽独行孤掌难鸣。”

看来是时候该给温公公加个鸡腿了。

莫昱痴痴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一时竟有些花容失色了。

“怎么看傻了啊？你男人就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络绗笑了，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用手指描摹着他的面部轮廓，轻叹道，“以前吧，我总感觉我自己还长得挺好看的，可是现在，我发现你可比我好看多了啊……”他着便假模假样地捂住了脸，“我会害羞的……”

莫昱终于真正地，开心地笑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却像是过了经年之久一样，面前的人眸如星辰，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眼里都盛满了光芒。

“走吧，沐浴之后便早些睡吧。”络绗冲他温柔地笑笑，轻松地将他横抱起，还炫耀似的掂了掂，然后撇了撇嘴啧啧道，“还是太轻，什么时候能多长点肉啊？”

“你多做点好吃的便是。”莫昱也轻笑着，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脸，一脸满足的模样。

没有阳光的时候，他就是自己的光啊。

第二天一早醒来，络绗已经没在身边了，自己怀里塞了个汤婆子，正在汩汩地冒着热气。

温恭正在他床边守着，看他醒了，便笑盈盈地起身往外走。

“哎，怎么就走了啊……”莫昱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没有裹着那两层面具睡觉，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络公子在厨房做早点呢，他您醒了要知会他一声。”温恭眼角含笑，温柔地回答。

“怎么他的话你也听啊……”莫昱嘴上抱怨着，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上扬，像个害羞的媳妇儿似的捂了捂脸。

一早起来便有人惦念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温恭也没答话，笑着转身完成任务去了。

“醒了啊。”没一会儿络绗便进来了，贴心地帮他穿好衣物，“洗漱完了就来吃饭吧，做了你爱吃的糯米藕片还有八宝粥。”

“今儿怎么这样早？”莫昱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漱了漱口，现在应该还不到辰时，以往自己都是可以在他怀里再睡个回笼觉的。

“要回梨苑去。”络绗向他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道个歉认个错，跟着训练几天，我还是戏班子的一员，不能把关系闹僵不是……”

莫昱轻轻笑了笑，跟着他上桌吃饭了。

络绗今儿早点做得分量大了一些，上了桌也没先给莫昱夹菜，而是朝着温恭招了招手：“温公公，你也一块儿坐着吃点吧。”

温恭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摆手推辞。

没来到大梁之前，他和莫昱从来都是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但来了大梁，他们的关系就变成了主仆，为了不落人闲话，他时刻记着不敢逾礼，跟主子一桌吃饭更是绝对忌讳的。

“没关系，这里又没有外人。”络绗环视一周，只有两个下人在外面准备着煎药，便再次笑着招了招手，“你是桑榆的亲人，那便是我的亲人，你们之前一桌吃饭，那以后咱们便也在一桌吃饭。”

温恭百般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他，有些胆战心惊地坐上了桌。

莫昱看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惊喜与感动，被络绗尽收眼底，忍不住攥了攥他的手。

络绗永远都会感激那些保护他照顾他，让自己能够有机会遇见他的人。

一顿饭吃毕，收拾好了桌子，络绗便回了梨苑，世子府内再次只剩下他与温恭二人。

“真的不算告诉他实情吗……”温恭皱了皱眉头，还是坐在了他身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少年的一片真心，而他家世子，今儿见到他以原本面貌躺在床上时，他便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是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得成比目吗……

“温恭啊，你知道吗……”莫昱靠在椅子里，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慵懒又神圣，他的眼睛眺望着窗外，似乎在看那被雪压弯了腰的榆树枝。

“他若是个普通的伶官儿，哪怕他是皇上的人，我也会拼了命地将他绑在我身边啊……”

可是他是皇子啊，是梁帝宠着惯着什么都依着的皇子啊。

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做得滴水不漏，又哪来的胆量拉着他一起冒险，让他给自己垫背呢？

于情于理都不行。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考虑太多……”

希望那临门一脚，能踹得自己稍微坚定一回。

【作者有话：感觉好久都没在十一点之前写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