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是喜欢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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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他们的行为方式是多种多样的，这就存在了有些行为方式会不为他人所理解的可能，就比如现在。

当看到络绗拖着一车花苗吃力地走进世子府，尤其还是穿着戏服带着妆时，莫昱的心情就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你把花苑搬到世子府来做什么……”莫昱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孩子刚下了表演就拉这么一车花过来，让他不禁思考是自己过于与世无争还是他的做法太过天马行空。

“装点世子府啊。”络绗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伸着手指指点江山，“你看看你这里，除了前院一片树林之外还哪有什么活物？连门口的草都枯了，一点生气都没有，怪不得你的身体好不起来。”

莫昱：？？？

“可是现在已经入秋了，很快就要冬天了。”莫昱看了一眼他拉回来的车上，有的是花种，有的是半大的花苗，还有就是已经盛开了的，还保留着泥土的鲜花，“现在种下去，没几个月就冻死了。”

“你不懂。”络绗撇了撇嘴，转而一脸自豪地看着自己的“花车”，“这花是四季秋海棠，就是在秋天播种的，而且它的花期很长，可以一直盛开到初冬……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他边边拨弄着海棠花通红鲜艳的花瓣，“寒冬的时候老的一批花凋零，初春的时候新的一批就生长起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几乎随时都能看到窗外盛开的海棠花啦，而且你看它们多好看，红艳艳粉嘟嘟的，多讨人喜欢啊！”

莫昱其实对花不怎么感兴趣，内室花瓶里的香水百合一直都是温恭在照料着，偶尔去花苑散散步也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但看着络绗兴致满满的样子又不太忍心击他，只好挥挥手进了屋，随他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去吧。

络绗得到莫昱的默许，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当即就叫了几个下人出来兴冲冲地忙开了。莫昱本来倚在内室的窗边看书，偶尔能听见窗外传来的声音，终于也忍不住了偷偷趴在窗子边上往下看。

络绗今儿穿了件红色的戏服，眼尾也晕染着一抹桃红色，黑发半绾半散，显得格外娇艳动人，此刻他正不嫌脏地跪在地上，裙袂不经意间沾上了些许泥土，他也不在意，只是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臂，用细瘦的手指仔细地挖出一个坑，把花栽进去之后又心翼翼地将周围的土压实，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俯身轻柔地亲吻海棠花娇艳欲滴的花瓣。

“一定要给他带来快乐和希望啊，拜托啦。”

莫昱感觉心尖儿一颤，直勾勾地盯着他心无旁骛地一遍一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和话语，竟一时忘了把头缩回去，络绗擦汗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了他，有点害羞又很灿烂地笑了：“你都看到了啊……不是用爱培育出来的花朵也会一样充满爱嘛，我正尝试着让它们满载着我的期待而生长呢……”

“真是幼稚。”莫昱轻笑一声，转过头又重新拿起书，却难掩心跳如鼓。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忘记了自己似乎原本是想告诉他一件事情的，这件事被当时心中的阵阵悸动所湮没，直到数月之后重新坐在马车上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想起来。

秋海棠，又名“相思红”，象征着苦恋与断肠，书写了永生永世的离别，寄托了绵绵不断的思念。

“终于弄完啦！”从中午弄到太阳快要落山，一车的花种花苗终于都被成功地栽种在了世子府的四周，络绗的戏服弄得脏兮兮的，像是沾了泥土的花瓣，妆容也被汗水晕染得有些斑驳，模样有些狼狈，但却挂着喜悦的笑容，“桑榆你快出来看看！”

莫昱将信将疑地出门一看，属实是有些惊讶，借着夕阳的余晖，他能看到一簇一簇红的粉的海棠花环绕在府邸四周，在夕阳下都变成了金色的，看起来有种林中屋的感觉，空气中多了几分馥郁的芳香，甜而不腻，令人心旷神怡。

“怎么样，还挺好看的吧？”络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这样的话还省得每天都精心照料着它们……当然如果你想给它们浇浇水之类的话我也不介意啊。”

“大可不必。”莫昱直截了当地拒绝，转身要进屋的时候对上他的脸，半晌还是点了点头，“……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你喜欢就好。”络绗立刻眉开眼笑，伸手想拉拉他的衣袖，但看看自己挖土刨坑搞得脏兮兮的双手，还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温恭厨房已经做好菜了，你快去吃饭吧，哎千万别忘了喝人参汤啊！”

莫昱从上到下地量了他一番，忍不住轻笑了两声，伸手招呼温恭：“温恭，带络公子先去沐浴更衣，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桑榆……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让我在你这儿沐浴吃饭……”络绗感动得似乎马上就要潸然泪下，被莫昱一个嫌弃的眼神给憋回去了：“还不是因为你太脏了。”

络绗显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沮丧，乐颠颠地跟着温恭走了，莫昱看着他颀长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仿佛大厦将倾，他却被温柔乡麻痹了神经，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的预兆。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这明，自己就快要绷不住了。

“真好吃。”络绗坐在莫昱旁边，筷子动个不停，边吃菜边嘟嘟囔囔，“我觉得你这儿的厨房比梨苑的厨房做菜好吃多了，我以后能经常过来蹭饭吗？”

“你想得美。”莫昱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语意却是拒绝的。

“别这么气嘛，有好吃的就应该一起分享。”络绗也眯眼笑着，把他给自己夹的菜都尽数扒拉进嘴里。

“闭嘴吧。”莫昱不再搭理他。

“桑榆，你看都这么晚了……”络绗朝窗外努了努嘴，一脸无辜，“是不是……”

虽然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了，莫昱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疑惑地看着他。

“我都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多不安全啊……”络绗厚颜无耻地双手叉腰，“难道你不是应该挽留我在你这儿过夜吗？”

“你多大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跟我你已经成年了。”莫昱对他的厚脸皮不为所动，“再一共也走不上几步路……你吃好了没，吃好了我叫人收拾下去了。”

“吃好了……”络绗闷闷不乐地撅了撅嘴，“你真的不想挽留我吗，等我走了之后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啦！”

莫昱最终还是被他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偏殿？”

络绗：……

“偏殿就偏殿。”络绗不服气似的冲他哼了一声，帮着下人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又变了脸笑嘻嘻地凑上来，“明天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早饭啊，期待吗？”

“你不是只会熬粥吗？”

“谁告诉你的？我会做的东西可多了，味道可不错了，保证让你一尝就爱上。”

莫昱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期待一下吧。”

“我现在就去熟悉一下厨房的环境。”络绗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你就等着吧！”

不出他的所料，络绗果然算一直在他身边赖着赖到很晚然后趁机爬他的床，但是莫昱显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了一会子书就乏了要歇着了，顺理成章地就把他撵走了，络绗更是无言以对，无可奈何地在温恭的催促下去了偏殿。

温恭回来的时候，莫昱不出所料地还在看书，嘴角噙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坐在他身边。

“怎么了？”莫昱见状便放下书本直起身子。

“孩子啊……”

莫昱身子一颤，来了中原之后，温恭便一直称呼自己世子了，这一声“孩子”似乎立刻让他再次看见了从前那个他全心全意信任着的兄长――那个没名没姓的孩子，当时也是如此依赖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猛然发现，温恭那张从来都带着盈盈笑意的脸上也已经充斥着岁月的痕迹了，眼前的身影与当初那个年轻又温柔的影子重合交错在一起，他的鼻头一酸，不禁再次感叹岁月匆匆。

“孩子，你跟我实话。”温恭轻轻握着他的手，声音还是从前那般温柔，“你对络绗，到底是什么感情？”

“我……”莫昱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眼前浮现的全是络绗的脸，那张强行涉足他的生活，让他重获喜怒哀乐的脸。

他记得他很早以前就隐约承认过了。

“是喜欢的。”

他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这方面的情感，即使什么都不了解，但是当自己第一次对那个少年产生心悸的感觉时，他就知道自己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他不是一个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的人，他可以大方地承认心动，可是却不能选择跟他在一起，这是他将这份感情隐藏至今，并且还会一直隐藏下去的唯一原因。

“孩子，我尊重你的任何情感与任何选择。”温恭直直地盯着他，“而且，你需要有人和你一起。”

“我不需要。”

“可是你想他和你一起。”

莫昱惊讶地看着他，连连摇头。

“孩子，你一直在试图自欺欺人。”温恭的语调依旧柔和，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长者，“你一直在试图服自己不可以和他在一起，所以你对他的举动还刻意保持着一些距离，但是你骗不了我。”

“我可以完全理解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不要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对他造成伤害。”

莫昱默不作声，温恭就像父亲一样，完美地看透了自己的所有心思，他思索了好久才终于开口。

“距离除夕盛宴还有五个月，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他有他自己的目标和道路，我也有我自己的，我们原本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不是吗？”

他叹了口气，露出一抹苦笑，喜欢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原本也互不相属。

“得而复失，远比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要痛苦许多，我相信他也会这么想。”莫昱捏了捏温恭的手，“就算不能完全避免带给他痛苦，能减轻一点也总是好的。”

“我肯定是舍不得拉他下水，也舍不得看他难过的。”

温恭看着他，良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

【作者有话：来晚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