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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心跳 找一个宝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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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的宋念安, 和十二岁的宋念安相比,更多的,大概是咫尺靠近傅听言的机会。

因为她自身家庭原因复杂的情况。

虽然是大院的孩子, 但宋念安为什么会有国外那段经历, 是因为父亲的出事消息来得猝不及防, 那时, 母亲怀了二胎的她,谁都没察觉到。

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难以消解, 母亲那边的家庭又闹出希望母亲回家的消息,话好听点, 是想让她回家, 但难听点, 无非是抓到一点机会,想把叛逆久了的母亲带走, 顺便让宋家濒临崩溃的生意起死回生。

那时候的林钦吟还, 而宋念安刚刚到来。

而面对那种恶心人的做法,两边争执,老院人的无法理解, 宋芷青终究百口莫辩, 生怕亲生父母那边对宋念安再有伤害,只是硬着脾气一个人扛了下来。

可谁也没想, 这脾气一硬,整整耗了十年。

那十年,宋芷青生下宋念安后听话出国,接受了那户在国外发展势头正好的金融家庭,却私心用一纸合约强调婚姻无爱,以此护住宋念安。

十年限定一到, 宋芷青抽身回国。

这一次,她能硬气,是因为有了底气,不再是之前那个毫无资本傍身的自己,而能再有机会走进老院,是林老知晓详情后,对她无可奈何又心疼的接纳。

宋念安才有了之后更好的成长环境。

但那十年的经历,和母亲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她很少,也可以是从没在外人面前提过。

因为一直到成年,她知道母亲当时瞒着大家,偷偷把她生下来的做法时,都持以不太理解的态度。

她总觉得,老院这么大一个家庭,有背景,有势力。

难道还不能保护她们两个人吗?

只是,当她后来去了战地,去了那些生死如同摆渡的国度,见到了太多让她无法释怀又必须释怀的生死后,回来意外看到那张藏在密码柜里的合同时,宋念安好像突然想通了。

谁也不是圣人,她不站在母亲的角度,不知道亲情无法割舍时,那些所谓“为你好”的话有多刺耳施压时,她就没法洒脱地去指责——

你当初走就走,还不管在国内的姐姐,是多自私的行为。

为了护住她,那份合同的最后一条,是不平等的条件。

那十年,母亲要想做生意站起来,就必须割舍和老院联系。

但宋念安知道,母亲每次回国,其实都有找机会去看姐姐林钦吟。

而这些事,都过去太久了,久到现在老院氛围的其乐融融,早将这些不愉快的过往尘封,谁也不再刻意触碰。

只是现在,趴在傅听言的背上,夜风过耳,吹乱她缭乱思绪,宋念安突发奇想地喊他:“傅听言。”

“嗯?”

“你知道我们家以前的故事么?”

“哪方面的?”男人的肩膀宽阔温热,连带着他话时起伏的气息,都煦暖到有不真实的虚化感。

宋念安安静乖巧地环着他脖颈,任由醉意消遣,“就我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老院的那点故事。”

也许是心存芥蒂,“我记得我刚回来那会,老院每个人都是陌生的,好像对我很好,却又让我很怕。”

男人的步伐慢慢缓下,“怕什么?”

宋念安慢慢闭上眼,嗓音不自觉放轻,得轻描淡写:“怕觉得初来乍到的我,会是累赘。”

也怕觉得是累赘后,会再次怀有放弃我的想法。

“所以就这么努力学习了?”傅听言的话里含笑,淡笑却似有若无地掺杂进一层寡淡的雾气,拨不开的迷蒙。

“嗯。”宋念安下巴磕得难受,干脆侧脸贴合在他肩上,男人身上清爽的淡香,像残留沐浴露的味道,海盐味的,她轻轻笑了,“学习好,大家一定会喜欢我,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我总是觉得,好像是我想多了。”宋念安轻叹了声。

这话其实只停留在字面意思,傅听言听懂了,“你只是孩子,大家没有理由不喜欢你。”

“是啊。”宋念安在心里默念着傅听言这句话,不知戳中什么,没忍住,在他耳边低喃,“那你没有理由不喜欢我,因为我只是孩子,是么?”

这话一下击中两个人的心思。

傅听言的脚步彻底停下。

原地不动的两个人,宋念安感觉到了静滞,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绵密的眼睫在眼下压出淡淡的阴翳,一瞬划过的低落,却又那么悄不可察。

她费劲起了点身,凉淡里融着滚烫的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看不见她的神色,而让她能有短暂的放松。

酒精烧灼后的嗓音,寡淡的,低哑的,宋念安:“但我现在,不是孩了。”

所以,你有理由不喜欢我了,对么?

后面一句话太戳心脏,宋念安只是盯着傅听言棱角锐利的棱角,眼眶渐渐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濡湿,有风划过,都没能蕴凉。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发酵和压制,因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慢了,而缓慢流淌在体内的血液却在片刻间滚烫沸灼起来。

烧得她心热,愣是在几秒就烧出一片荒芜。

安静中,傅听言开口了,是低沉缓和的语调:“听过一个故事么?”

“什么?”宋念安木楞地颤了眼睫。

“老虎和刺猬的故事。”

太过熟悉又好久没讲的故事,宋念安倏地就笑了,心中有酸涩,但还是跟话:“还是以前,你给我念的睡前故事。”

或许是知道今天问不出答案,她没多想,只慢慢落回到原来靠他的位置,困倦地闭上眼睛,“时间太久了,我有点不记得故事了,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故事很简单,以前是傅听言讲着哄她睡觉的,现在依旧是傅听言来讲:“森林从前有只老虎,饿了外出找食物,意外找到一只躺在树下乘凉的刺猬。刺猬收起满身的刺,圆润的肚子朝上,看上去好捉又好吃。”

“但老虎找准机会要扑过去咬它时,意外被它反击得卷了鼻子,越卷越紧,根本逃不开,后来僵持不下,一天一夜,老虎也害怕了,但还是没抵住困睡着了,刺猬这才趁机逃走。”

“等到老虎再醒来时,刺猬没了,但他并没因为肚子饿而生气,而是因为鼻子还在而高兴,因为它就算顾此失彼,也护住了自己最重要的宝贝。”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宋念安听了故事只会叹气“这头老虎这样下去铁定会饿死”,但现在的宋念安听了这个故事,反倒弯唇在笑,低声感叹:“原来重点是它护住了它最珍贵的宝贝啊。”

一时落得安静的环境,男人的呼吸或深或浅。

但沉静缱绻的语调,他终于开口了:“去过老院傅家的人都好奇,为什么没人触碰天文的三口之家,会有一个房间专门容纳了各种与天文有关的东西。”

宋念安脸上的笑忽然滞住了。

她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神色绷紧,干净弧度的下颌线在微滚的喉结下显得更加锋利刺人,疏离冷漠的气质,再度来临。

这段过往,傅听言也没和其他人提过。

唯独宋念安。

而他每当谈到天文都绷紧不松的神色,这一次,却出乎意料地一秒松散了。

他淡淡地笑了下,正因毫无防备而更加狼狈。

“不幸的是,生活中的老虎没能护住它的食物,更没护住它的鼻子。”

闻言,宋念安环他脖颈的动作僵住。

所以他的意思,她听懂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在下一次危险来临,这只老虎还能不能护住比鼻子更重要的宝贝,能不能喜欢,连拿他自己都拿不定答案。

因为黑豹组织的那场爆炸,涉及宋念安。

向来意气风发,笃定拿捏的傅听言,再波澜不惊,都抵挡不了,又一次淹没性拥有的惧怕感。

......

深夜的老院,冷风飕飕,斑驳树影下,枯败的枝杈细碎落地,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已经休息的猫狗都在喧扰声中迷蒙睁眼,匍匐暗处观察他们的发展。

宋念安站在老院门口,手巴巴地落在厚重的大衣边,围巾在男人的收拢而越发暖和。

影影绰绰的黯淡下,热息笼罩。

她迷迷糊糊的,吸了吸鼻子,仰颈看他,清浅染雾的眸里有醉意,但更多的是困意。

男人一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次却褪去倨傲,平和微弯下腰,指腹顺过她的发梢,气息近在眼前。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我身边的,”他看着她,轻轻勾唇,“但拿了入场券,能走就走么?”

不知为何,宋念安呼吸刻缓。

耳边不断重复她的那句话,一根红绳,隐隐约约缠在他们曾经过勾的拇指间。

冷风沉淀的微哑,他的嗓音含着笑,却很低慢,一字一句的,温润敲在她耳畔:“记住,这么久了,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妹妹。”

*

——我从来都只有一个妹妹。

宋念安一直到躺到床上,困倦都没回来一星半点。

她满脑子都是傅听言的那句话,一室沉默,她在沉寂中仿佛读懂了傅听言讲的那个故事,和这句话之间的联系。

虽然没亲眼见过傅听言亲生的那个妹妹,但她以前始终纠结的问题,现在豁然得到了解答。

她的存在,从不会成为他生活里的冲撞。

现在,老虎大概有了新的,更重要的,需要守护的宝贝,而那不再是妹妹。

宋念安手抚在身前,一点点地,感受着于尘埃处重新奏响的心跳声。

好像,越来越响,越来越动听。

在她这个无人纷沓,光线疏淡的星球,天光乍现,百花摇曳,回暖像是在这一瞬间再有了迹象。

*

而同一时间的老院傅家。

傅听言进门时,爷爷那边里屋的灯还亮着,窃窃私语大概是长辈还在聊后面要准备的事。

“听言难得回一次国,这次总得去看一次绒绒了。”傅严民提到,“上次去还是三年前,部队那边休息不了太久,很快又要回去。”

傅老没否认:“我有和老季商量这个事,虽然不到清明,但安安那边行程也不定,再出国前也得先去看看柏安。两家定个时间,一起去。”

但话到这,傅严民像是一瞬的迟疑。

紧接着,是傅母梁矜温和出声:“我刚和芷青电话,还听安安最近在躲听言。爸,您这两个孩子会不会是闹别扭了,要是一起去,场面......”

傅老倒是听了个稀奇:“傅听言现在长本事了?”

“啊?”梁矜一默。

傅老轻哼了声:“当初答应老季照顾人家里宝贝可是那子自己答应的,现在养大了,倒有本事翻脸闹别扭了?”

“......”梁矜和傅严民对看一眼,一个都没出声替傅听言辩解。

反倒是轻叩的三下敲门声,三人回头,就见傅听言拿着外套,随意懒散地靠在门边,眉梢都挑着轻笑:“爷爷,您喊我?”

看到这人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傅老就一肚子窝火,瞪他一眼,教训:“军风军纪都忘了?站站好。”

傅听言顺势站稳站直,拿出了点军中的作风。

大概是知道傅老会问他什么,傅听言笑笑,坦诚:“墓园,两家一起去。”

傅老有点惊讶,“你想通了?”

傅听言失笑:“想通什么?”

傅老早就看出他那点心思,也知道,“当初你答应你季爷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安安身上那股倔劲很像绒绒,对么?”

绒绒,傅蕙绒,傅听言亲生妹妹。

以前总跟在傅听言身后,骄傲自夸的:“哥哥,你别看我,我虽然比你一岁,但我要考天文系,我真的考上天文系了,还是国内最厉害的南大天文系,我们傅家以后可不止只有军人,还有了不起的天文学家。”

......

而傅蕙绒早在考上大学那一年,就因为意外摔进铁轨,无效抢救身亡,一直到现在,都是傅家人心里竖不开的一根刺。

偏偏,傅蕙绒的出事现场,就在傅听言的军校旁边。

那天,傅听言本来答应好傅蕙绒要带她去吃大餐。

只是谁都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么让人毫无防备。

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铡刀,突然松扣坠落,直击要害。

傅蕙绒离开后三个月,宋念安回到了老院。

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的。

傅听言不否认傅老的原因,但他对她的亲近从来都不仅限于那一个众人悉知的原因,而是:“念念就是念念,和蕙绒不同,我陪她长大,从来都不是对蕙绒的愧疚。”

所有人都疑惑的答案,在接二连三的思考后,傅听言自己了出来。

氛围沉荡,男人身上冷凉低却的冰封像是被暖光融化不少,锋利的眉眼都在光下有一丝不可思议的温柔和缓和。

而这个变化,像是从“念念”两字开始有的转变。

但落在傅老眼里。

老人家沉默几秒,突兀地“哈”了声,很不给面子地拆了台:“还带不一样的称呼了,你们俩这什么时候突飞猛进的,我怎么不知道?”

“......”低迷的气氛猛地被破。

傅听言神色一僵,那点正经彻底消散在空调暖风中。

傅老轻啧了声,摆摆手,也不管了:“我居然还信了你俩会闹别扭。”

“也是,安安年龄还,你要是真想也急不得,心姑娘脾气躁起来,让你去坐冷板凳。”

梁矜听完就笑:“要真坐冷板凳,还不得听言自己受着?”

傅听言像是觉得好笑,唇角浅勾。

十二年的沉淀,他似乎真的从起初的妹妹,到后来对她的感觉有了变化,只是要转变身份,似乎还需要点时间......

只是傅听言这么想,傅老可不这么想。

一帮老头练时成天就会嘀嘀咕咕孩子那点事,这老院同一批里,不算宋家那子年龄还不大,傅听言这落单着实有点严重。

季老一天到晚见了他们这帮棋友,就是吹嘘他家四代同堂,孩子多水灵多可爱,以后休想内部消化,傅老这有理也不出。

他就算想孩子内部消化,那也得生得出来啊。

真是的,这年头生个孩子都带攀比的。

几秒后,实在忍不住了,傅老暗搓搓感叹:“反正就你俩这性格,安安要是哪天真能突然抱个孩子回国,我都觉得不过分。”

傅严民&梁矜:“......?”

傅听言:“......”

*

隔天上午十点,原定的时间,宋念安带着一组的人出现在机场,今天是老师纪渊回国的日子,所有人都得到办公处。

而纪渊是裴灏和宋念安在心外直接带领的老师,要开紧急会议,他们两个必须出现。

只是,因为裴灏单方的心思,这会办公处的气氛多少有点变样。

不过徐穗淇哪管这点。

一看宋念安这皱眉头疼的模样,她走到休息区的咖啡机旁,手是递杯子要倒咖啡的,但手肘已经轻轻撞上宋念安,凑过去,更是眉飞色舞的八卦:“宋医生,没想你这么言出必行啊。”

“什么?”宋念安忍着头疼,抬眸看她。

徐穗淇的手指敲敲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笑眯眯的,“你这个样子,可别和我不是喝酒,而是做了一夜噩梦。”

咖啡机的运作声咕噜咕噜地热烈泛着泡,宋念安和她对视一眼,莫名有种要被她看穿的错觉,倒也坦白,“是酒精作祟了。”

“是吧是吧。”一听这话,徐穗淇的瞳眸瞬间发亮,像是染上炽色流光。她激动起来,还不忘压低声线,“都酒有用,不会真有什么进展了吧。”

进展嘛......

倒也不算。

只不过宋念安感觉有点微妙,好像死水微澜,这场暗恋似乎不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了。

“反正有进展就好,”徐穗淇也没多八卦,只是把听到的道消息告诉她,“听这次支援地多了一处,所以我们这边出去的人又要再分散,接下来是分批次出国,真不知道我这次还能不能和你一起。”

宋念安捕捉到重要消息,搅拌咖啡的手也停下,“不是原定就两个么,怎么又多了一处?”

具体的徐穗淇也不清楚,但她有听裴灏昨晚:“这次意外碰得多,无论是资金还是器械,纪老师那边都有重新进行详细申报,或许是阿耶于这次的团队失踪事件引起注意了,我们这边新进的人力只能分散,相应的资金和用具可能会完善些。”

情理之中的发展,宋念安点了点头,“那你还想着和我一起?”

徐穗淇眨眨眼,神色有点莫名。

宋念安笑着戳破:“你不该盼星星盼月亮要和谈律一起?”

徐穗淇听完脸蛋一垮:“呸呸呸,谁我要和他一起了,我和他谁不是妇产科医生?我一个人很行的好吧,分分钟压倒他那根稻草。”

宋念安搅拌完咖啡转身,谁想目光一抬,就不偏不倚撞上门外正要走进的男人。

谈律明显是听到徐穗淇那番壮阔发言。

原先还算平稳的脸色瞬间一沉,浑身散发的低郁低冷一下就融去了原先室内的温暖。

宋念安这电灯泡当得始料未及,冷不丁就噗嗤一下笑了。

徐穗淇还一头雾水,“你笑什么呢?我正经的,我这生孩子的本事难不成还能比一个男的差?”

“是是是,”宋念安憋笑不成,只能附和,“差不了。”

下一秒,徐穗淇就鲜明感受到身后涌来的一股冷气,和脑袋上好死不死冒出的一句冷嘲:“徐医生还能行到给自己生孩子了?”

徐穗淇两眼一抹黑:“......”

宋念安在一旁,瞧着徐穗淇那恨不得地洞钻进去的囧样,直想笑,后来被徐穗淇忿忿叨叨念了一路,才给她安抚好。

最后,徐穗淇还一脸悲痛下通牒:“姐妹,我这么用心帮你,你居然就这么对我,我太伤心了,所以你完了,我有预感,你不可能第一批出国了。”

宋念安右眼皮一跳,“,你还预感到什么?”

徐穗淇干脆摆出电视剧专用恶毒女配的微笑,恶狠狠地:“你肯定最后一批,而且在那之前,你休想逃过你那哥哥的魔爪。你放心,我一回国就去了西院寺了,语出必开光,包赢。”

“......”宋念安真想劝她少看点黄金八点档。

只是她们走进会议室没多久,纪渊和裴灏就快步走了进来,众人起身礼貌招呼,纪渊摆摆手,直接让大家坐下了。

今天这场会议的要点就是针对之前没定下来的名单,和人员具体事项分配。

纪渊一向是严师的身份,开会便是严肃的态度:“大家都收到消息,阿耶于驻地就在上半年发生了人身攻击及组织成员遇害的消息,所以我们这边经过商榷,人员划分暂时变动。接下来三批成员,第一批最先支援,第二批转驻地,第三批最快三个月后出发。大家有什么问题要提出吗?”

不容置喙的紧张感,从纪渊话开始,就依稀存在。

大家面面相觑,都没话,昨天还有的队内恐慌,一时间在纪渊沉着冷静的嗓音下,似乎都化为虚无。

“那现在先报暂定第一批最先支援的名单。”纪渊把原定的纸张给宋念安,“你来。”

宋念安点头,低头翻开人员表,匆匆一扫,蓦然心头一跳。

她一贯都是第一批就出去支援的,这次还真应了徐穗淇的法,最后一批了?

宋念安吸了口气,报名字:“第一批人员名单如下,乔郁、江宁、纪书娴......”

因为是辅助支援,所以人数并不算多,只是原先的一半。

而纪书娴现在到了纪渊手下,可就没了亲属舅舅这一层关系,更多需要面对的,都靠她自己。

纪渊考虑到大家之前长达大几个月的救助支援,的确消不去恐慌,这次便给出三个月间歇期的调整。

一定意义上,越往后出国的批次,整体面临的难度和地域都会更困难。

报完名字后抬头,宋念安和纪渊对视了眼,话转到纪渊手上。

他听裴灏这次阿耶于地震,灾后的救助情况,有关切,有心疼,但还有更多的是怒气。

“我知道无国界医生的每次行动对于大家来都是一场挑战,但都要记住,付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纪渊一字一字得清晰,“就像阿耶于边线上半年一块发生的地震,地震这类灾难性/事件,不可避免。”

“当时是我们在现场,但按照惯例,我们的组织团队是必须在紧急救援队伍抵达后尽快撤离,这是规矩,就必须遵守。”

“我明白,病人在你们手上,你们都抱以负责的想法想救人,这没错,但也要清楚,任务一旦发生难逆转的变化,后续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事,这不在我们的涵盖范围内。无论救了多少人,走了多远的路,你们的身心同样是需要关切的要点。我不希望我的队员们都好好出去,却都受伤回来,明白吗?”

大家沉默几秒,彼此相视后,异口同声:“明白。”

一场会议,大大的事项,整整开了一个半时才结束。

会议结束后,第一和第二批成员起身,仅剩第三批成员还要开个会。

纪渊并不急着继续讲,而是等到翻阅完宋念安交给他的手记才放松严肃的冷漠,悠悠出声:“这次出事我听了,真的不要紧吗?”

因为在此之前,纪渊还在国外,一听到宋念安碰上绑架的事,就心神不宁地,知道她安全回国之后还给她批了假期。

反倒是宋念安像个没事人,丝毫没表现出一点怯却,该开会开会,该辅导辅导,还和之前一个模样。

宋念安不要紧是假的,毕竟谁碰到那种事,都会方寸大乱。

但好在有傅听言,所以宋念安半夜就算会出现睡不着的情况,也没他们想象的严重,她就笑着摇了摇头,“老师,我没事。”

纪渊知道这次组织有找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就是为了配合他们,对病患后期的心理康复进行疏导。

递出一张名片,纪渊:“上面有心理老师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找人,可以找她。”

宋念安低头看了眼名片,心理学博士芮薏,很耳熟的名字。

她笑着点头,“谢谢老师。”

纪渊见宋念安对他都没交流的想法,只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是要强。”

裴灏听到这话,只是眸色晦涩了些,终究没多什么。

不过把第三批成员留下来,纪渊并不止这一件事,他给每人都多余发了份文件,“大家先翻开看一下。”

哗哗的纸张声脆耳。

上面都是有关于最新部队封闭式集训的介绍,宋念安一眼就瞄准了最下角的地点和参与部队,这......不就是傅听言那个维和部队么?

“轰隆”一声,宋念安耳边像是突然想起惊耳的晴天霹雳声。

徐穗淇刚才什么来着,她完了,她必定要栽在傅听言手上,还语出必开光,包赢......

宋念安抬头,斜角度看向徐穗淇时,那头胜利地朝她幸灾乐祸笑了,眼神泛出的八卦之光都在透露:我刚才什么来着!哈哈哈!我什么来着!

宋念安:“......”

但下一秒,幸灾乐祸正上头的香水气就生生撞上了纪渊冷淡沉静的目光,那边还来不及收回,就听到整个办公室响起的熟悉教训声:“徐穗淇。”

“到!”徐穗淇鸡皮疙瘩起一身,都不敢迟钝,就单脚踢开椅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心虚地声,“老师,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纪渊冷淡抬眼,话的语气却是温和,“听你这次出任务抢救孕妇的成功率最高?”

......啊?

她怎么就,最高了?

最高的不是谈律吗?

徐穗淇有点懵了,抬手挠挠脸颊,心翼翼地瞟了眼一旁气定神闲的谈律,老实巴交指着自己问:“老师,那个......我,都厉害到成功率最高了?”

紧接着,“啪”一声,纪渊直接把资料册砸在桌上,眉目最后那点温和像是化为虚影,不复存在。

徐穗淇吓得浑身一抖。

纪渊直接板脸,“你是不是又给点阳光就灿烂了?知道自己到不了成功率最高,还在这边笑眯眯,笑什么?笑了你就能知道后边集训要做什么?还是笑完,你明天就能给我买机票飞阿耶于?”

“......”徐穗淇百口莫辩,只觉得谈律扫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无端夹杂令她很不爽的笑。

这冷面狗怎么成天在她倒霉的时候笑?

啧,真晦气。

实在无奈,徐穗淇的脸一下绷紧,硬着头皮还得:“老师,我没有。”

纪渊也不和她多扯:“会议结束,交三千字手记。”

“啊?”徐穗淇这回真是下巴都要惊掉了,慌乱眼神直接抛向宋念安,难以置信道,“老师,这宋医生只要写两千字,我为什么要写三千字?”

宋念安典型的看起热闹不嫌事大。

纪渊只不过扫她一眼,“让你今天给我,你不是忘带?我看你表达欲丰富,很想写,那给你个机会,再加一千字,明天给我。”

徐穗淇彻底蔫巴了,脑袋低垂,“好的,我知道了。”

*

第三批组会议最终走向正轨。

秘密集训培训算是新拿下来的任务,考虑到第三批医疗团队的工作地点就近于中国驻阿耶于维和部队,所以接下来为期三个月的集训,也有纪渊这边的团队参与。

但这回最让宋念安头晕的是,集训裴灏不去,裴灏要和纪渊出国继续参与二次研讨,而他们剩下来一共十几个人的团队,包括医生护士,由年长些的谈律带队,宋念安则是负责心外一块,队副队长。

秘密集训时间原定下下周,但因为天气原因,航班就定在下周跨年过后的四号。

......

一直到晚上,宋念安才忙完回老院。

听季老的话,她去楼上把酸梅汤带下楼时,意外发现,傅听言居然提着酒出现在了自家门口。

身后还跟着脸蛋脏兮兮的季圳然。

两个人大眼瞪眼好一会,宋念安冷不丁想到昨晚傅听言和自己的话,莫名有种快要戳破的尴尬,她低头,捧着一板酸梅汤就往餐厅的方向跑。

这波操作,愣是把季圳然给看愣了。

他一手把篮球丢到旁边场地上,一边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孩乌黑的眼划着诧异,抬头定在傅听言身上,“姨夫,你俩吵架了啊?”

今天一天,季圳然就没少叫“姨夫”这三个字。

手指掰掰,估计上百次。

“姨夫,你来找我姨的?”

“姨夫,我们这是去哪啊?”

“姨夫,您真带我去球啊。”

“姨夫,您球得真好,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

在一个宋念安毫无防备的时间段,季圳然自顾自认亲成功。

现在季圳然又是脱口而出“姨夫,你俩吵架了啊”,傅听言没嫌他脏,直接薅了把他汗淋淋的脑袋,低眉冷淡道:“还瞎喊,想把你姨喊跑了?”

季圳然:“......”

这怎么又否认了?白天不是认挺好的吗?

孩总是不懂大人这些奇奇怪怪的点。

傅听言没多回答他吵没吵架的真相,只是略显敷衍地一笔带过:“心点,别惹你姨生气。”

季圳然没什么表情地“哦”了声,心里跟明镜似的。

果然,吵架了啊。

只是,季老压根就不知道宋念安和傅听言昨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相处,消息滞后得还停留在季圳然那天在机场的一声“姨夫”惹宋念安不爽了,连带两人冷战到现在都没缓和。

毕竟在季老印象里,宋念安这脾气怪凶的,发起火来就傅听言能制得住。

傅老来问他情况进展,他都不好意思大言不惭包他身上,能解决。

现在饭还没好,难得今天四个大人都回来。

季淮泽、林钦吟、时鉴、季向蕊都坐在后院的休息亭里聊天,宋念安这边刚进去,就被季向蕊很不留情面地踢出群聊。

季向蕊斜靠在门口,像极不讲理的拦路虎,下巴朝傅听言在的前厅扬了扬,“你的心头好不是来了,快去快去,来我们这凑什么热闹?”

里头三人都笑,宋念安的脸一热,头铁委屈道:“你们以前都带我玩,现在怎么不带我了!”

时鉴跟话季向蕊:“错了。”

宋念安:“?”

“应该是我们以前要带你玩,你不和我们玩,现在我们不带你,你要来了。”

“......”

宋念安胸口发胀,像是卡了一口血,想反驳又反驳不出来。

林钦吟有眼力见,知道宋念安现在长大脸皮就薄了,趁机给她台阶下,“那你和傅听言去探讨探讨,然然和清清的家长会怎么分配。”

宋念安疑惑,“姐姐,你们又不在啊。”

林钦吟靠在季淮泽怀里,温柔淡笑,但每句话都像在戳刀子:“我们四个接下来都休假的时间,要一起出去旅行,好会带爷爷和妈妈一起走,阿姨可以照顾他们,但家长会得靠你们了。”

宋念安:“......”

话刚完,宋念安都来不及更多,拖着拖鞋过来的时鸢力道地扯了扯宋念安的衣摆,声道:“姨,那个......”

时鸢不像季圳然这么大胆,他那句“姨夫”刚滚到嘴边,就烫嘴得变成了“音符”,“找你。”

“找我?”宋念安压根就没听懂时鸢的前面一句。

时鸢乖巧地点点头。

他昨天刚因为游戏被季向蕊训过,所以现在站在季向蕊对面,时鸢根本就不敢抬头,只敢攥着宋念安,要拉着她赶紧去前厅。

只是在转角,时鸢就一下撒开她的手,溜了,只剩下宋念安在黑漆漆的楼梯间不知所措。

因为老院最近对一楼进行了改装,这边楼梯拐角爆灯还没来得及修,宋念安又是刚回来没多久,平时也不走这条道,自然有点陌生无措。

这暗度,她视力再好,站在这都像个半瞎子。

“鸢鸢?”宋念安嘴上坚强喊孩子,但手还在墙壁上摸索开关。

宋念安但凡用脑子一想就知道,这要命的馊主意,铁定是季圳然出的,还利用软乎软乎的时鸢。

这臭子。

这时,正在楼上游戏的季圳然一个喷嚏出来。

他揉揉鼻子,等了半天都没第二个,眯眼笑着看向旁边做了亏心事坐立不安的时鸢,骄傲道:“看,就一个喷嚏,都有人单相思我了。”

“......”林纾清在一旁抱着玩偶,轻声,“哥哥,要不你再等等。”

“什——”那个“么”字还没完,季圳然一个通天大喷嚏,直接震响电脑桌。

时鸢直接被他吓得瑟缩脖子。

林纾清抓抓脑袋,这才无奈:“你看,是有人在骂你。”

“......”

然而,无论季圳然后面喷嚏得多凶,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馊主意已经彻底惹火原先情绪稳定的宋念安了。

关键是宋念安的手机留在前厅,没带在身上。

她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一处开关,“咔嗒”一按,毫无反应。

宋念安烦躁地啧了声,就是知道这条道很长,所以刚算继续往前走时,身后像是有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刚想出声问是谁时,前面一道过廊的门槛没注意到,一脚绊上去,气息忽重,都没出声,宋念安就摔了下去。

屁股扑通一下着地,疼得她眉头紧皱,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融合在黯淡环境中脚步很快加重,朝她这边走来。

宋念安还没缓好,掌心巴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墩,委屈地吸了下鼻子。

没等她出声,那边就先行问了:“宋念安?”

是傅听言。

不知怎的,这一刻的宋念安虽然摔了个狗啃,但她还是像时候跌在地上一样朝他伸了伸手,没应声,只是习惯性地想要他来拉她。

而当那只手伸出的同时,宋念安神色一顿,似乎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并不适合以前那样的举动交流。

羞赧攀上脸颊的那瞬,她赶紧回神,紧张地一把扒拉旁边的墙壁,起身就要快步溜时,身后突然迎来一股力道。

带着清新惑人的薄荷香气,男人劲瘦有力的手臂直接稳准落在她腰间,一把用劲,单手腾空把她揽到自己面前。

难以预料的失重感,宋念安心思一提,呼吸不自觉加重,两只手更是下意识就局促扒住傅听言的手背。

冷热交融的手温,她被他搂着站在他面前。

由高及低的视角,铺天盖地沉下的,仿佛都是他似笑而非的低嗓:“躲什么?”

光线淡到根本就看不清男人隐于暗处的淡笑,宋念安却还是很不争气地颊及耳根烧红一大片,莫名加速到快要蹦到嗓子眼的心脏,一股又一股的滚烫,都压着她清醒理智的思想。

好像,一切,都乱了。

仓惶的热息,压低的声线,她像只被抓了包还倔强昂头的猫,就算居于下风,也还是硬着头皮抬头,“我哪躲了?”

“那见着我就跑?”傅听言垂眸望着她,忽地就笑了,“我是洪水猛兽,你这么怕?”

宋念安被他得心慌。

但止不住地,连脖颈处都能鲜明感受到脉搏的加速鲜活。

难道是因为环境太暗了吗?

从刚刚开始,宋念安就一直屏息凝神的,现在男人的气息就压在她上方,时间久了,她总觉有点喘不过气,可轻轻的透吸已经满足不了她。

宋念安清浅的眸光渐渐在暗处撞进了他的眸。

古井无波的沉静,却又莫名的深邃幽远,不出的悸动,在心房前摇摆。

宋念安憋得难受,转头狠狠缓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傅听言理所当然:“季爷爷要我找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要从西边楼梯找?”宋念安一秒警觉,“这里不是通向二楼卧室的么?”

宋念安笃定他是走错了。

但傅听言很肯定,低笑伴着轻佻,“季爷爷,这宝贝可得走西边楼梯才能找到。”

宋念安听他这鬼话,“你别听那老头胡扯,老院重新装修了,他卧室又不在这边。”

这话一出,傅听言只笑,不话了。

像是一下戳中某种悄然的秘密。

宋念安那句“西边楼梯只能通向我和孩子们的卧室”还没出,就卡在喉嗓,戛然而止。

氛围使然在隐秘中变得暧昧。

全程,傅听言都低眸望着她,含笑的眸再往里看,漆黑背后,似乎已然划过一道流光溢彩,“宋念安。”

宋念安抿了抿唇,“嗯?”

“刚刚问你的话,”他像是非要问出个答案,“怎么不回?”

这一刻,宋念安才后知后觉腰上依旧禁锢住的一股力道。

一时之间,羞赧都描述不了她现在烧红的状态,心房像是放了一口壶,现在里头的水烧沸了,尽是咕噜咕噜不停冒泡。

“你好好,你先......”她着着突然就磕巴了,手不忘扒拉,“给我放开。”

傅听言这回没听她话,笑意酥麻温热,像是怀揣着逗她的乐趣,淡声问:“我放了,你能站稳?”

宋念安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子,嗓音更是轻哑:“我能。”

都事不过三,但这次傅听言像是定了主意,微俯下身,气音在笑意中压得更低,“我怎么觉得你不能呢?”

宋念安觉得他现在指不定脑袋哪里不太正常。

她不敢放任这么情况下去,现在可是在老院,她都没多想,干脆就趁这机会恐吓他:“你现在胆子都这么大了,都不怕?”

“我怕什么?”傅听言坦然自若。

宋念安很不给面子地:“这里是我家,你在我家不安分,我爷爷知道了,你要完蛋的。”

像是深思有度,傅听言慢慢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力道,有认同她的意思。

宋念安大喘一口气,总算是一条命捡回来了。

可就在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她那只不长眼的脚又硬生生踢上了傅听言纹丝不动的拖鞋上。

“啊——”她眼见又要被绊倒,惊得一下捂着嘴。

偏偏她这次又忘了用手去扶,没等她和地面亲密再接触,她整个人就被傅听言捞进了怀里。

咫尺之近的位置,她侧耳,好像听到了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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