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将4军威武（4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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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高悬,周安于危崖独坐，他带着两壶美酒，一壶自饮,一壶横洒。

“赢了,为何还如此悲伤？”天道的声音在周安心中响起。

“一日之间，这世上多了三十余万亡魂,不该悲伤吗？”周安反问道。

战场的清扫足足花去了三天的功夫，战功和伤亡情况也慢慢统计了出来。此战，卫军共杀敌二十一万,俘虏三十余万，而卫军自己也伤亡不轻,十二万英儿马革裹尸,捐躯疆场，伤残者更是不在少数。

在刚刚结束的庆功宴上,周安已经笑过了，此刻独坐高崖，望着将士们埋骨的地方,他的心中却已只剩悲伤了。

“此战过后，如无意外,未来七百多年,中原王朝都将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国家，且不会有外敌之祸。一战而得数百年之安定,何须悲伤？”天道似是安慰地回道。

“是吗？”周安苦笑道，世上总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前人忍着酷暑,栽下了树，却没有会享受丝毫荫凉，甚至，他们连树长成的模样都没有会见到。

长叹了口气，周安又道：“你可以把刚才的告诉死去的将士们吗？”

“本方世界的‘序级’很低，生命一旦死去，灵也会瞬间消散，抱歉，我无法帮到你。”

“这样啊，那我自己来吧！”

周安起身，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表情肃穆地冲着将士们的埋骨之地喊道：“弟兄们，此战过后，逾七百年，我中原大地都将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国家了，且不受外敌之祸。而这将到的太平盛世，是你们，为后辈夺来的。”

“你们，听见了吗？”

又五日，大战的善后工作开始进入尾声，一切似乎都慢慢平静了下来，但，真的是这样吗？

当夷关里，刚刚共饮过庆功酒的北军和南军没了几日前的和睦，双方剑拔弩张，争锋相对，一场新的大战似乎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

东城的临时府衙里，周安一系的将军们全部在座，所有人的面色都很沉凝。

“直娘贼，若论杀敌，二十一万敌军有十五万都是咱北军杀的，若论伤亡，死去的十二万将士有八万都是咱北军的兄弟，可这到头来，所有的好处却都让南军那群鸟厮占了，他奶奶的，将军，动吧！”百里轵气愤填膺地道。

“她不会觉得咱走了六万多兄弟，而她自己增了些俘虏和战马，就能与咱一战了吧？”贺云奴冷冷笑道。此战，伤亡最大的就是他的幽州骑兵，而如今缴获的装备和战马却全被南军占去了，饶是他心中还记着当初两行山放行的情义，也不免有些愤懑。

“将军，大战刚歇，弟兄们的刀子还是热乎的，正锋利着，他们如此背义抢占，弟兄们的心里也都憋着股怨气，此刻动，正合时！”韩松起身进言道。

“将军，那边这几天动作不断，我们也要尽快动才行。”舒言也附声道。

堂下七人，除了百里轵四人外，还有卫桐，张满，林州在座，至于独孤卓，本就缺了一条臂的他在刚刚过去的大战中，不顾周安对他居后指挥的安排，冲锋在前，不幸离世了。

见百里轵四人纷纷请战，刚刚上任西域府军统领将军的张满没有任何犹豫，也起身附和，独孤卓之死加上斩获被占，他下的将士也颇有怨言。

林州的天河军因为多是步军，死伤相对较，而且，他们也不像北军和西域府军那么好战，故而，林州是有些犹豫的，可看着同座的诸将纷纷表态，他也不得不起身附言。

卫桐与卫伊，北军与南军，这场即将到来的夺位之战，不可避免，路人皆知，而此刻，请战即是表明立场，他若是再不表态，排挤甚至敌视可能就要出现了。

“陛下，你觉的呢？”周安问向眉头紧皱的卫桐。

大战刚毕，周安也不愿再起杀伐，可局势至此，战无可避，倒不如快刀战乱麻，一战定了胜负。

卫桐心乱如麻，脸色也随之不停变换，过了许久，他才声道：“我不想打，已经死了十二万将士了，我不想再打了。”

卫桐的话瞬间让堂内肃杀的气氛变得凝滞，夺位之战，为谁夺位？自然是为了他卫桐，可此刻，他却不想打，这，怎能不让人泄气呢？

韩松见堂里的气氛有些冷凝，率先出声劝卫桐道：“陛下，现在不是我们想打，而是南军那边逼着我们打。此战我军战功最多，损失最大，于情于理这斩获都应是我军多分一些的，可南军那边却在我军浴血奋战，追击逃敌之时，躲在后面清扫战场，抢占缴获，如此背义，若是不为一战，恐怕军心难定，军愤难消啊！”

“正是如此，陛下，死去的兄弟可都在城外看着呢，咱怎能平白受了别人的欺负还忍气吞声呢？这不是给死去的弟兄们丢脸吗？”百里轵出言附和韩松道。

贺云奴望着面色变换的卫桐，冷着脸沉默不语，已经摸透卫桐性格的他对这位“仁慈”之君早已不抱希望了，若不是想着将来会有周安辅佐，他根本就不愿支持卫桐夺位。

卫桐偷偷环顾了四周一眼，见诸将有人皱眉，有人冷漠，却无人出声支持他，心中顿觉惘然，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不再犹豫，一咬牙，起身道：“大将军，给我一天时间，我帮大家把该得的斩获要回来！”

堂内的气氛瞬间又是一冷，对卫桐还不是很熟悉的张满，林州二人不禁有些错愕，这位皇帝陛下，是真傻，还是另有图谋？

如今的形势显而易见，帝位之争必将掀起一场新的大战，而这场战争，你死我活，绝无共存。所谓的斩获之争，对于双方来，其实都只是一个开战的借口罢了。

讨要斩获？如今大战在即，要卫伊损己资敌，怎么可能？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还了，那又如何呢？这场战争照样得打，与其多此一举，倒不如早做准备，抢占先。

百里轵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和卫桐挑明了，就在这时，周安肃然的声音响起。

“你想清楚了吗？”

卫桐心中一震，他明白周安可能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了，苦涩一笑，点了点头道：“想清楚了，我应是能要回来的。”

周安沉默了少许，叹了口气，出声道：“去吧！早去早回。”

“好！”卫桐笑着应声，而后转身离开了。

望着卫桐离去的背影，诸将都有些懵，百里轵忍不住出声道：“将军？”

周安摆了摆，很随意地道：“各自回营，等我命令。”

“诺！”诸将心中多有疑惑，但周安不，他们也不好追问，应声便下去了。

“将军，要不要派些人保护陛下？”百里轵临出门前问道。

“不必了，他很安全。”

同午街是当夷关东城和西城的分界线，平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但自从前天两道拒马分别在东西街口立下之后，这里便没了行人。

西街口拒马之后，数千南军将士紧紧盯着逐渐靠近的人影，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孤身一人而松懈，近了，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后，领军校尉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见对方还在不停地向前走，他连忙出声道：“阁下止步！”

阁下？卫桐自嘲一笑，立定后道：“麻烦通报你家殿下，卫桐有要事求见。”

西城府衙里，卫伊正在和北军，京营诸将商讨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突然听属下来报，卫桐单枪匹马前来求见，不禁有些错愕，一时之间，她也想不明白卫桐所来何事。

“带他去偏院。”卫伊吩咐道，而后，她又对堂内诸将道：“你们继续商量，我去会会他。”

言罢，卫伊便起身去偏院等待了，卫桐到时，她已经似是悠闲自在地在偏院长亭里泡着茶了。

“坐！”见卫桐进来，卫伊漫不经心地示意他落座，而后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卫桐依声坐下，饮了一口热茶之后，开门见山道：“皇姐，论功绩，论伤亡，这次的缴获分配是不是有些不公？”

卫伊愣了一下，诧异地问道：“你是来问我要缴获的？”

“是！”卫桐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觉得我会还吗？”卫伊轻笑道，她也在想，这卫桐是真傻还是假傻。

卫桐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换了个话题道：“这天下乱了五十多年，现在终于安生了，统一了，归卫了。皇姐，我们，真的还要再做杀戮吗？”

卫桐这番话让卫伊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先是皱眉，而后又笑道：“我自然也不想再起杀伐，不若你将皇位让予我，这天下立马就能安生下来，不会再有战争和杀戮。”

“好！”

“你什么？”卫伊中的杯子连连晃动，热茶沾在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目光如矩地死死盯着卫桐。

“我，好！”

院子里死一般地寂静了许久，他们中的热茶也在冷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冷。

“嘘！”卫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沉默了少许，方才出声道：“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卫桐淡漠地点了点头，回道：“你先将该给舅舅他们的缴获还回去，我明天会将传国玉玺给你，然后传告天下，我，放弃了。”

放弃了？听了卫桐的话，卫伊只觉得甚是荒谬，自己从忍苦受难，费尽心，拼命争夺的东西，他竟能如此轻松地“我，放弃了”，呵呵，卫伊有那么一瞬不知道自己是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瞬，卫伊从来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更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回过神来的卫伊立马振作精神，问向卫桐道：“这是你的决定，还是车骑将军的决定？”

卫桐不解她为何会有此问，皱眉道：“自然是我的决定，我想，这件事我能够自己决定。”

闻言，卫伊刚刚火热起来的心立马凉了半截，苦笑道：“这事，还真不是你能够决定的，卫桐，你难道真的就没想过，你愿意放弃，可那些站在你身后为你出力的人呢？他们是否也愿意放弃呢？”

“皇位，它是一个人的，可却也不是一个人的。”

这话让卫桐觉得有些熟悉，稍一思量，这不正是当初贺云奴在当夷关里与他得话吗？

见卫桐陷入了沉思，卫伊可不想他的想法再做转变，出声建议道：“这事，还得车骑将军同意。”

“我走了，明天给你答复。”卫桐木然地点了点头，起身道。

卫伊没想到他会比自己还着急，愣了一下，回道：“好，我会提前准备好该还的缴获的。”

卫桐又只是点头，然后便转身往外走去，望着他的背影，卫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出声问道：“你不恨我吗？”

卫桐顿了顿，背对着卫伊轻声道：“母后，父皇的死，与你无关。”

“只是这个吗？”

“还有什么？”

院子里，卫桐已经离去，只剩卫伊独坐，她倚在亭栏上，茫然地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穹，喃喃道：

“你真的就丝毫不在意这皇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