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霍霍霍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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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阻住叛军，最多‘礼送出境’，一旦看到叛军贴住未央宫，就会退回家保护宅院。”张安世略带嘲讽地，“还是要靠自己的儿郎。”

杨恽在他身边紧张地看着巨龙的来势，再过一刻钟，巨龙距离未央宫一射之地。而宫门前并无军队列阵，难道就成了等叛军磨好刀、列阵完毕再打仗？难道张安世和霍光是“邀击战”的宋襄公？

刘贺仍然不服霍光的论断：“这些勋贵视自家部曲若**，你指挥得动他们吗？”

霍光微微一笑：“难道除了陈汤的羽林轻骑，就没有别的军队可用？”

“张安世？他没在这里？”

“车骑将军在柏梁台。”霍光一指未央宫南部的高台，“他在那里统筹全局。而且，你从来没有发现，大汉朝高级将领的排位是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我和张安世之间，为什么骠骑将军一直是空缺吗？”

刘贺想了想，索性直：“难道不是大人您借口怀念同父异母的哥哥霍去病，一直不让别人占据骠骑将军的位置吗？”

霍光失望地看他一眼，徐徐道：“世人只知道从狭隘的思维出发，没想到你也受到影响。我岂是为了一己情感而让重位空置之人？”

“现任骠骑将军是谁？”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刘贺突然意识到，陈汤也只是棋子，用来掂量叛军实力的很的棋子他突然思路大开，霍光不会慕虚名而处实祸，他会从难以预测的位置发力，他会从绝想不到的地方攫取资源，以往对霍光的考量要推翻重来！

霍光大袖一振，指向南面的龙首原，那里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枪戟。

龙首原距离这里尚远，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刘贺想起在剥牛坑底，他不仅看到韩信带着赵王如意与陨石“歃血为盟”，在此之前，还看到另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

那个场景如刻意想忘又忘不掉的噩梦，浮现在他脑海中，或许能解释，为什么霍光胸有成竹。

刘贺回忆起陨石为他展示的画面。

在身穿金银襦铠的韩信率领下，一排排穿盆领铠的骑兵穿过一道“门”，进入“门”之后，他们的身躯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扎拽严实的铠甲如剥洋葱般散开，骑兵和所乘马匹的身体，像被放入万花筒般扩展成像，身体内部构造一览无余。但是骑兵和马匹依然活着，不疾不徐地前进。

当他们接近另一道“门”时，铠甲和肉体的扩展逐渐收起，离开那道“门”之后，衣甲和马恢复如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当时的刘贺难以理解：“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非穿过这道门不可？他们怎么会开肠破肚，还能完好如初地出来？”

现在他回忆起那个景像周围的自然景观。

骑兵们进入第一道“门”之前，周围是嶙峋的山壁，间或有松树从山崖的罅隙中凸出。可他们从第二道“门”出来以后，四周一马平川，除了几座丘一览无余，从山地到了平原。

他脱口而出：“骑兵们穿越一段诡谲的空间，从某处山地前往某处的平原。”

霍光淡淡地看他一眼：“哦，看来你也曾看到过。张安世把竹简给你看了吗？”

“是、是啊。”刘贺将另一句话憋在心底——第二块陨石，在霍光中！

韩信不是毫无凭籍地带赵王如意“穿越”到第三块陨石之前，韩信知道带一位太子的竞争对长途跋涉太扎眼，于是他利用了第二块陨石的力量，让赵王如意和数百名近卫军，瞬间从赵地“穿越”到梁州城附近。

张安世中的竹简，或许是近卫军中的一人回去后偷偷刻下的，他是吕雉还是刘邦的暗探，还是出于告诉子孙的目的？已经无从考证。

刘贺骤然想起，为什么只有韩信想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张良走遍山川大河，萧何里掌握秦朝所有的籍，为什么只有韩信确信能走陈仓故道？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看起来缺位了三十年的骠骑将军，没人会想到的军队，能随时出现在未央宫的军队

龙首原上升起两束光芒，在半空中画出双螺旋轨迹，如流萤在凌空汇聚，那光源优雅地变幻着，影子也发生着树叶脉络分形似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光芒在龙首原上聚集，能量如同冰川融水不可遏制地在高地下方上流淌。集结的军队向高地下方奔去，他们如黑色的瀑布被截流，消失在虚空中。而未央宫的宫墙四周传来刷刷的脚步声，像无数的蚕在啃食桑叶，似乎有数千人的部队在调动。

原先孤零零树立宫城四角的大旗下，忽然出现无数的士兵。南斗六星旗下，朱甲虎贲刀剑耀日；北斗七星旗下，玄甲骑士战马昂扬；飞虎、飞熊旗下矗立着守卫西阙、东阙的近卫军。刘贺惊讶地望着这一切，他最多想到这些军队埋伏在外围或者偏殿里，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没有像陈汤的羽林轻骑一样高喊“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但刘贺感受到盔甲缝隙涌出的杀气，他似乎预计到叛军的下场——狼群再多，这里有铁夹阵等着他们。

一位头戴燕尾形长冠的将军越众而出，健步如飞走进“大哉乾元”殿，躬身向霍光行礼：“骠姚大营已就位，谨遵霍大人谕令。卑职甲胄在身，请恕不能全礼。”

“骠姚？”刘贺眉梢一挑，骠姚校尉是霍去病早期的官衔，现在用以命名骠骑将军的直属部队。这是一面旗帜，是千千万万戍边老兵的信仰，除了霍去病，没人再敢称“骠姚校尉”，于是这个尊号演变成世代边军的信仰。

霍光向他拱一揖：“夏侯将军不必多礼，想必你在龙首原上已看清了叛军的军势，比柏梁台的张安世看得还清楚。您，该怎样做，才能将叛军一打尽呢？”

夏侯将军双抱拳，：“放他们进来，一鼓荡平。只是可惜了未央宫的宫墙。”

“如果不损坏一段未央宫，怎么能将叛军彻底铲除呢？”霍光微笑道，“放去做。”

“诺！”夏侯将军转身去了。

刘贺有点明白“彻底铲除”的意思，叛军中有燕王刘旦的族人，哪怕被捉住了，也会蹦出一大群刘氏宗族求情，皇族的面子不能不给。然而，一旦燕王刘旦的后裔攻入未央宫，等于坐实了死罪。

一张张大力蹶张弩从望楼上居高临下地瞄准各个咽喉之地，封锁宫内宫外要道。夏侯将军在未央宫东侧的望楼上一晃，冲在前列的上官无忌看到那个身影，揉揉眼睛，没错，是他，曾经冲破上官桀重金招募的鲜卑骑兵、将他父亲逼入绝境的人，多少次在梦中与那人决一死战，现在终于能完成夙愿了。

上官无忌感到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顶，他双目赤红地大喊：“砍下那人的头颅！赏千金！”

追随他的大多是上官桀旧部，都已是两鬓斑白，北地的风霜将他们的面容磨砺得如同核桃，然而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他们看到那个身影，顿时像濒死的老狼发出嚎叫，不避箭矢地冲过去。

叔孙泰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桀的老兵们疯狂地向未央宫门冲去，柴志平冷笑道：“情报没用出错，让上官桀的旧部打头阵，那支部队的首领，是他们做梦都想千刀万剐的人。

“慢着，他不姓霍。”刘贺本以为骠姚大营的主将是霍氏族人，谁料到这人不是霍禹也不是霍山，而是复姓夏侯。刘贺想起在自己短暂的二十七天在位时间里，曾在一份表彰文书上盖印鉴，表彰人名叫“夏侯颇”，爵位是汝阴侯，而官职被有意无意地隐去，表彰文书上只夏侯颇在上官桀和燕王刘旦的叛乱中战功卓著，与鲜卑族的骑兵作战毫不逊色，而且破获上官桀与匈奴勾结的大案，重要证据已经转交给廷尉，云云。

当时刘贺只能盖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没想到这人是隐藏的骠骑将军。

夏侯颇知道自己在望楼上露一露脸已足够引狼群入陷阱，他快速下了望楼，回归本阵。

未央宫宫门紧闭，绿色头巾的人树起云梯，黑漆铜钉的盾牌遮住上半身，冒着汉军的箭雨攀爬在云梯上。后面柴志平的军队紧随而上。羽箭尖锋“笃、笃、笃”地钉在盾牌上，震得先锋燕七石胳膊生疼。突然“笃、笃”的响声消失了，他暗叫不妙，果然没过十秒钟，一个重物砸在盾牌上。虽然看不到，凭着四溅的陶片和刺鼻的油脂气味判断，那是盛满油脂的陶罐。燕七石知道汉军接下来要干什么，匆忙向云梯下面望去。

云梯离地三丈高，袍泽还在后面攀爬，此刻没法后退，未央宫城头就在前面，燕七石索性深吸一口气，猛然向上爬几步。还没等他憋着的一口气耗尽，“嗒”的一声轻响从盾牌另一面传来，一只火箭钉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