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舞者轻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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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钟亭微笑道：“那么‘刘公弼’就和长安的梁子结死了，霍光再也不能让刘公弼加入，刘贺再也不能和父亲团聚，卫律己也不好什么，他们两位可能从此游离于霍光集团之外，张安世的战略部署完全被打乱了。可是霍光极想让卫律己加入——我倒要看看霍光、张安世怎么解开这个死结！”

长安城的“叙情馆”，正是张怡舞坐镇之地，她翻阅着最近的情报：“暴风雨总是酝酿于平静之中，越是风平浪静，越明有人在筹划什么异想天开的大事。”

就在这时，大街上纷纷杂杂，热闹起来，张怡舞问侍女：“窗外何事喧哗？”

侍女去门外问了一回，回禀道：“外面来了一辆大篷车，车厢是折叠起来的舞台，和擎天柱的车厢一样，支开就能在大街上表演——车上有一位天竺舞女，长得格外俊俏，不知舞姿如何。”

张怡舞走到窗前，那天竺舞娘正好望向窗前，冲张怡舞嫣然一笑，启齿对大众道：“女子名叫西尔帕，来自天竺，想来中原访遍名家，听这里有一位张怡舞，色艺双绝，在下抛砖引玉，特来献丑！”

嗬，这是来踢馆的！看那西尔帕腰肢柔韧、动作富有弹性，皮肤像牛乳一样白皙，斜披湖绿色绸缎的纱丽，里面穿着橘金色抹胸、短裙，花环绕颈。额心贴了水滴形的宝石，裙裾斜摆，头花儿好像的孔雀开屏，片片花骨朵连珠接下。在其他肤色黝黑的天竺乐师的衬托下，更加显的肌肤胜雪，好似一只妩媚的豹子。

张怡舞眉毛一挑：“我倒要问问，谁让她们进城门的？”

西尔帕轻启樱唇，吐字如同大珠珠落玉盘，念一句清词——“风前飏影疑回雪，经随羽客步坦丘。”

念罢一摆绸缎，举投足之间洋溢着自信，就此起舞。

鼓声激越，如同钱塘潮汐，一线白浪飒然浮空，摧枯拉朽，披靡而来——听不尽刀剑交击、铁马冰河之声。仔细听时，号角、铜镲、皮鼓、七弦琴、长笛、短笛，模仿的是雨林之中虎啸猿啼、毒蛇吐信，草原上狼群逐鹿，河溪之上斑羚飞渡，西尔帕身上的纱丽如同火焰飞舞，举投足、轻舒广袖之间，如清风过山岗，如河水漫沙洲，如暴雨摧梨花，一切都是那么**而自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洲！

底下不少人已经拿出了酒壶，一边看舞蹈一边喝酒，酒壮色胆，一些公子哥模样的人言谈不规矩起来

张怡舞看到西尔帕的眼睛，那里面不清是什么，憎恨？厌恶？蔑视？不，西尔帕看这些民众的眼神，分明是猫儿看着掌心里的耗子的眼神。

一个舞女为什么有这种眼神？莫非周围埋伏了人？张怡舞环视四周，乐声和哄乱的喝彩声扰乱了一切，不过看看自家叙情馆门廊那边，哨兵还在站着。

众人鸦雀无声，沉浸在旋律之中。许久许久，西尔帕如同从酣睡中醒来，袅袅娜娜，迤逦走到台前谢幕，待到此时，众人如梦初醒，掌声如雷。

一个讨人厌的贵族哥儿掏出一把金币，扔到台上，金币掉在木地板上，叮叮当当蹦个不停，贵族哥儿挥挥扇子，大声道：“愣着干什么？拣啊！赏你们的！”西尔帕勃然变色，旋即脸色又缓和下来，轻移莲步，亦步亦趋走到台下，走到那公子哥面前，端起他的酒杯，捧到公子哥儿面前，媚笑道：“谢您的赏钱，女子敬您一杯。”

张怡舞顿时对西尔帕大为鄙夷，心想她在有钱人面前如此奴颜婢膝，莫非这女人就和马诺一样拜金？宁可坐在金币堆里面哭，不愿在瓦房里面笑。

那公子哥儿看到西尔帕趋步走来，早就心猿意马，一去接杯子，一往西尔帕腰间摸去。忽然，西尔帕猝然出，五指如钩，钳住他下巴向下一拉，只听“嗑吧”一声闷响，那公子哥儿的下巴被拉脱臼，差点翻着卫生球白眼晕过去，疼得他涕泪交流，一条舌头痉挛不已，喉咙里哼儿哈儿，就是不出话来。

张怡舞心里只有两个字：拇指！

张怡舞看到西尔帕将那浮弟下巴捏的脱臼，不由得对西尔帕心生好感。

那浮弟身边的家丁就要上前生事，翻上舞台要去砸场子，周围的乐师保护乐器还来不及，遑顾其他。西尔帕只有纱丽遮身，挡不住一群泼皮无赖撕掳，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张怡舞顿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暗叫把门的士兵逼近舞台，挡下那些家丁，团团护住西尔帕，将她护送到张怡舞的叙情馆里面。

西尔帕刚刚从咄咄逼人的围攻中出来，犹自气不过，气得浑身发抖，粉嫩的嘴唇哆嗦不停。西尔帕收敛心神，镇定下来，来到张怡舞跟前深深一礼：“多谢仗义出，来日女子定当报答！”

她的汉语有点生涩，但是声音清丽，不出的好听。张怡舞看她鬓环散乱、衣衫不整，兀自一遮着胸前的纱丽，一遮着衣裙的下摆，拿出自己的绸缎衣衫，递给西尔帕：“我想和姐姐换几件衣服穿，这几件不知道合不合身，那边是卧室，姐姐不妨换来看看。”

这几句话的丝毫没有居高临下、以恩人自居的地头蛇意味，西尔帕深深一礼，进去换了衣服，这时大篷车周围的泼皮无赖都被赶走，乐师们也收拾好东西，等待西尔帕出来。

西尔帕换好衣服出来，张怡舞不禁哑然失笑——西尔帕用穿天竺服饰的方法穿戴汉装，套一支袖子，将提花丝绸长裙斜披，罩在粉绿色绣月季抹胸之外，另一只袖子束于腰间，长裙下摆遮不住白皙的长腿。

张怡舞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掩口笑道：“姐姐如此混搭，妹妹倒是第一次见。”

西尔帕举起双臂，左右扭扭腰线，在穿衣镜中看看自己的模样，笑道：“花魁娘子的衣裳很好看，只是穿起来太拘束，不如我们天竺的穿法，不能骑得了大象。”

听到“大象”，张怡舞奇怪道：“只听过‘盲人摸象’，大象还能让人骑吗？”

“当然能骑，天竺的王公、高僧出门远游都是骑大象，在大象背上一颠一颠的很是悠闲，居高临下尽览沿途风光——不过到了河边就要心了。”

“为何？”

“大象到了河边，先吸一鼻子水，喷到后背上——这畜生才不管后背上有没有人呢！”

西尔帕一边一边用臂模仿大象喷水的样子，指捏起，好像大象的鼻头一张一合。她又起天竺菩提树、娑罗树遍地，人们信奉佛教、乐观达命，树林里的猴子、松鼠、孔雀常常往来于寺院觅食，一派祥和、安宁。张怡舞觉得这个姐姐天真烂漫，笑着：“姐姐给妹妹再跳一曲吧？刚才有泼皮捣乱，妹妹没能开开眼界。”

“那我把乐师叫上来，好好演奏一曲？”

“不用了，这里地方太，容不下那么多人；何况，妹妹只想看姐姐独舞。”

西尔帕身段一摆：“也好，我给妹妹跳来！”

西尔帕模仿印度雨林密布、巨树参天，丛林中猿猴轻灵、鹰隼矫夭，又孔雀求偶时候翠屏骤开、风情万种，西尔帕本就是丹凤眼，举投足间自有一股妩媚之气，看得张怡舞心境荡漾，心想：若是刘贺待我如此，早就和他远走高飞了。

忽然，西尔帕转身动作太大，脚趾撞到桌子腿，顿时身子一倾，摔倒在地。张怡舞急忙去扶她。

看着西尔帕抚弄脚趾、楚楚可怜的样子，张怡舞心想：这人不会武功，看来是我多虑了。

西尔帕勉强站起，从自己的麂皮袋中掏出一个翡翠坠子，双呈递给张怡舞：“我该走了，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这个坠子是我挑选材料、亲打磨的，送给花魁娘子。”

张怡舞一看，是一个翡翠打造的象，探出弯弯的鼻子、牙，银杏叶一样的耳朵前面是微钻石镶嵌的眼睛，圆头圆脑，四足短，看上去憨态可掬。她打开自己的百宝箱，挑出一条项链，是镂金穿银镶嵌红宝石的，亲给西尔帕戴上。

西尔帕道：“可惜我没有这么好的首饰回赠给妹妹，不过天竺的熏香举世闻名，我这里有一块熏香，名叫‘龙涎香’，送给妹妹。每次切下一钱，足可燃香一夜，妹妹记住了——这‘龙涎香’需在晚上焚香，有安神静心之功效，白天断不可焚香，切记切记。”

张怡舞接过西尔帕递过来的包裹，又回赠西尔帕一对巧的猫眼石耳环：“姐姐休要推辞，一定收下这幅耳环。妹妹记住叮嘱的话了，姐姐一路走好。”

张怡舞又吩咐侍女去给西尔帕准备衣衫、干粮等等路上用的东西，西尔帕和大篷车上的乐师千恩万谢离别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