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坦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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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些日子, 林菀让陆正霆陪她回了趟娘家，帮俩哥哥针灸。

又住了几日正好立冬, 林菀算着顾老爷子的脚差不多能下地, 她就和陆正霆回家。

大湾村正忙着收萝卜白菜，当地讲究立冬的萝卜雪的菜, 的是立冬要收萝卜，雪的时候收白菜。这时候没有大棚菜，只能吃当季蔬菜, 冬天一般人家除了萝卜就是白菜。条件好的人才会在冬天还留一菜畦的菠菜等过年开春的时候吃。

而土豆这种作物，在当地总是长不大, 个头吃起来麻烦又占用土地, 所以社员们不喜欢种, 巴掌大的菜园当然要精细算才行。

除了社员家自留地里种的，大队也会分。而林菀家和金大夫从五个生产队里林林总总分了三千多斤白菜和差不多两千斤萝卜！！

看着院子里堆成山一样的白菜和萝卜，林菀直接惊呆了。

会计还怕不够，“林大夫你家这么多人，一天一棵大白菜两个大萝卜不知道够不够呢？你放开了吃, 不够大队里再给你送。”乡下没什么好吃的, 可白菜萝卜还是要给首长管够的。

林菀指着山一样的白菜对和萝卜堆，“这么多，要怎么放啊？”

会计笑道：“白菜腌上两缸酸菜, 剩下的堆在堂屋里就行。卫生院不是有仓库，堆那里也成。萝卜更好，你先晒个三百斤的萝卜干, 再腌上三百斤的萝卜咸菜，不过要和辣菜疙瘩分开腌。剩下的让正霆刨个坑，把萝卜埋进去，盖上沙子，以后想吃了就刨，多方便呢。”

当地青萝卜多，有的很辣有的却甜丝丝的能够当水果一样生吃。大队有经验，专门挑了一些甜的给林菀送过来，让她可以白糖拌萝卜丝吃。

林菀点点头，“行，那你们要是不够就来拿着吃，免得吃不完坏掉。”

她家这么多菜，村里指不定多少人嫉妒眼红呢。

虽然她家的萝卜白菜放不下，可其实村里很多人家冬天也没多少菜吃，尤其那些赚工分不行的人家，就指着大队接济。可大队接济工分给口粮，却不会再接济蔬菜和柴火，毕竟不能处处靠别人养活他们。

会计还叫了人来帮陆正霆归置菜，顾老爷子也让俩勤务兵去帮忙，反正不用林菀动手就是了。

林菀就进屋看看顾老爷子的脚，让他下地扶着炕沿走走。

顾老爷子朝着她摆摆手，“林大夫你让开，别让我碰到你。”

林菀就笑着退到堂屋，“成，你走吧。”

顾老爷子穿上棉鞋，慢慢地站到地上。他个子也高，一开始脚触到地但是人还没站起来，所以不觉得如何，“感觉还行。”

林菀提醒他，“你站起来。”

顾老爷子就试着站起来，右脚先用力，“嘶——”，他疼得牙缝直抽气，没想到居然这么疼。

林菀赶紧鼓励他，“两只脚一起站起来！”

顾老爷子忍着要回到炕上的心思，强迫自己两只脚站立，双手用力地撑在炕沿上，上身随之弯下去。

就算上半身撑在炕沿上减轻了不少重量，可双脚受到的力道还是难以想象的。

疼，巨疼！

顾老爷子很快就冷汗直流了，双腿都直颤。

林菀鼓励他：“挪两步，坚持一分钟就算胜利。”

顾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最终半分多钟就汗如雨下，他坐在轮椅上，拿手巾擦擦汗，“惭愧，老朽不中用了。”

林菀笑道：“老爷子您什么话呢，已经非常非常棒了。以后每天早中晚各坚持一分钟，一周后就能站一会儿，一个月就能行动自如。”

顾老爷子：“林大夫，等我好了，还能不能常来做客？”

林菀：“当然能啊。”

“那——我能不能邀请你们去省里？”顾老爷子声音有些紧张。

林菀立刻明白他的心思，“您老是想邀请哥俩吧。”老爷子和哥俩处得特别好，简直就是忘年交三人组。关键他不把哥俩当孩子，俩孩子也不把他当什么首长老人，所以他们相处得特别自然舒服。

顾老爷子更紧张呢，生怕林菀不肯，“俩孩子都聪明，尤其光学习好，我瞧着乡下这学校不够他上的。”

虽然林菀和陆正霆知足常乐，可顾老爷子觉得好男人志在四方，男子汉还是要去当兵才行。

这时候不让考大学，但是学还是要上的，兵还是要当的。部队里依然需要大量的优秀军官，像光良这样聪明的孩子，注定就得交给部队啊。

林菀答应得很爽快，“成啊，只要他俩乐意，我没意见。”

顾老爷子看她答应，心里高兴，又感激林菀大度，然后心里难免有些心虚，毕竟自己背着林大夫调查人家养子的亲爹娘，有些不厚道。

他第一眼看到明光的时候，就觉得好眼熟，跟自己儿子时候可像了。可陈志刚的意思却没那么像，后来还特意去调查明光的身世，寻找他的亲爹娘。

林菀和陆正霆对明光的身世并不隐瞒，所以他们要探当日捡来的情形也没什么难的。

时间、地点、孩子这几个信息综合起来，以他们的身份来并不应该多难探。

乡下谁家有孩子谁家丢了孩子都不是秘密，大队一问就知道，没人丢也没有明光这样的，所以他不是当地乡下孩子。

如果是外地人那得坐火车，这时候坐火车不是那么容易的，买票都要介绍信或者工作证，而孩子也需要买孩儿票。这样去火车站让人查一下那个时间段的售票信息，找一个落脚点是本县的带孩的旅客。

符合条件的旅客并不会多得不可查，有名有姓有单位或者大队的，基本都能对上号，并没有符合明光条件的。

也许他们不是坐火车来的，那就是通过其他途径。可一个或者两个大人，带着这样一个漂亮孩子，其实是相当扎眼的，对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乡下人来，看过基本就不会忘记。

他让人拿着明光的照片沿途查问，依然没有收获。

顾老爷子心里既失望也松了口气，让陈志刚不要查了，不管怎么林大夫和陆正霆把明光当亲儿子，明光也亲他们。不管明光从哪里来，跟着林大夫夫妻俩，孩子都不会受委屈。

而他已经和孩子处出感情来，自然就想为孩子的将来算，趁着他还能动，先给孩子把路铺铺，以后走得也轻松一些。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瞒着林菀了，有些话还是要一下的好，免得自己闷心里难受，让林大夫知道还觉得他不地道呢。

“林大夫，我有个事儿要和你一下。”他斟酌了一下，又扭头看看外面，陆正霆和俩勤务兵还在忙着弄白菜和萝卜。

“什么事儿？”林菀隐约猜到了。

顾老爷子就将自己曾经调查明光身世的事儿了，“林大夫不要生气，我也是一时动了感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儿子的事儿简单给林菀一下，并没有儿子和温玉卿的恩怨，重点就是失踪的孩子。

“第一眼看见，我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多想，林大夫不要介意。”

林菀摇头，柔声道：“您多虑了，没有的事儿。光的确是我们去年捡来的孩子，也听过他爹娘，但是一直没信儿。”

其实她早就知道顾老爷子的心思，虽然双方没有公开谈过，但是她隐约知道顾老爷的心结，所以对光格外投缘。他和明光那么投缘，是移情作用也好，或者真的是有什么缘分也好，林菀并不介意。毕竟她感觉得到老爷子不是坏人，更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如果光真的和他有血缘关系，她不会阻拦他认亲，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她更不会阻拦他们亲近。

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有人能够填补那个窟窿给与慰藉，是好事。

所以，哪怕她知道陈志刚在悄悄调查光的身世，她也故作不知，让陆正霆也不要介意。

现在顾老爷子敞开心怀跟她坦白，她自然更不怪他。顾老爷子性格和陆正霆是一类人，有事情一般不会出来，更不会遇事就急着澄清辩白，但是他们的行为却会让人安心，认定他们不是坏人。

看一个人不是听他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顾老爷子虽然调查光的事儿，可他从来没在村里瞎听，更不乱，也没悄悄问光和陆明良。

他虽然听光的父母，却处处以光为重，林菀自然感受得到。

她去把光的那两件东西拿过来给顾老爷子看，“这是光的东西。”

其实之前她就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针线笸箩里，摆在面上，他们只要有心随便一翻就看到。只是顾老爷子和陈志刚从来不去她的房间，更别翻她的东西，所以他们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顾老爷子神色难掩激动，忙双手接过去，见是一个包袱皮，上面绣着拙朴风格的猪头，另外就是一个玉扳指。

这玉扳指一看就是个古董，和田玉材质，上面镂雕着花鸟鱼虫，雕工精美线条流畅，一看就是精品之作。

这东西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不过前几年文化运动开始，城内激进学生兵们掀起一场破四旧的抄/家运动，从文化人家抄走不少好东西，有的上缴有的砸烂烧毁有的抢走。所以这个扳指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不正当途径得来的也不能确定。

反正不是顾家的东西，不过温家祖上是前清官宦之家，后来留洋海外，回来就成了资本家，本身家底丰厚，这种扳指自然不缺。

扳指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字样，所以也难。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哥俩的声音。

他们放学回来，一进院子看到那么多白菜萝卜都惊呼连连。

明光：“哥哥，我要吃炸萝卜丸子！”

林菀就叫他俩进屋。

哥俩进屋了先跟林菀亲近，又关心顾老爷子的脚，特别上心。

林菀牵着明光的手，把扳指递给他，“光，你还记得这个不？”

明光看了看，“这不是我送给娘的吗？”

林菀笑道：“是啊，你记得谁给你的不？”

明光想了想，仰头看着林菀，摇头，“娘，我不记得了啊。”

“那……你记得最初见到娘和爹的时候不？”林菀笑微微地闲聊一样问他，免得刺激他什么的。

明光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大眼清澈如水，“记得啊，你和我爹带着我坐驴车去姥娘家啊。”

“你还记得路边沟子的灌木丛不？”那是林菀捡到他的地方。

明光：“记得啊，每次赶路有尿了不都是去那里撒尿嘛？”

林菀再问问，发现他并不记得谁带他去那片灌木丛让他等在那里的，现在他的记忆就在她和陆正霆捡到他的时候。只是去年的事儿而已，他居然都不记得。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而已，昨天的事儿都未必记得，去年的记不得也正常。不过，明光学习的时候记忆力超强，要他记不住又不可能，毕竟去年关于林菀陆正霆的事他可记得呢。

顾老爷子朝着林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问了，他已经不想再查，他觉得明光就是林大夫的孩子，这也不耽误他稀罕这个孩子。

林菀又把包袱皮给俩孩子玩儿，明光就给陆明良看那个猪头。

陆明良问他谁缝的，明光很自然地道：“肯定是我姥娘啊，我娘又不会。”

林菀的针线只是缝缝破洞的水准，或者家里的衣物基本不用她缝，做衣服有林母，破了有陆正霆帮忙缝。

林菀：“做饭了做饭了，饿死了！”

陆正霆已经拎着一棵大白菜和两个大萝卜进来，“谁想吃炸萝卜丸子？”

哥俩立刻兴奋地过去帮忙了。

等陈志刚进来，林菀就把扳指和包袱皮交给他，让他去查，扳指应该可以查到出处的。

陈志刚就看顾老爷子，顾老爷子之前过不用再查了，他不在乎明光的身份。

林菀却道：“要是能查，就问问看，其他的再嘛。”

陈志刚就接过去，锁在箱子里。

陆正霆和哥俩做饭很有速度，家里没有猪肉但是有猪油，而且还有昨天留下的一个鸡胸肉，剁碎加入擦出来的萝卜细丝里，再加入面粉、鸡蛋、自制调料粉末等，搅拌均匀以后就可以下油锅炸。

等香喷喷的味道飘散出来，寒冬的气息都似乎被冲淡了。

林菀夹起来咬一口，香脆甘甜，回味无穷，“好吃！”

她最不喜欢吃炒的炖的萝卜，但是油炸萝卜丸子、晒萝卜皮、糖腌萝卜都好好吃。

这个冬天，要靠萝卜和白菜续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