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1 / 1）

《雍武史略》转载请注明来源：晨曦小说(www.chenxixsw.com)

“大侠咱们为什么不能坐马车呢？”

“坐马车慢”

可是你也受伤，我也受伤，咱俩这样能快到哪去啊！

秦宇张张嘴，想了一下也没，大侠是不听人劝的，又走了一个时辰，秦宇看见一家客店。

“我们住这里吧！”

“时辰还早”白云飞骑着马抬头看看天。

“大侠，这个天气我们露宿野外，会冻死的”

“闭嘴”白云飞回头冷冷的瞪着他“再多嘴我就点了你的哑穴”

你干脆点死我算了！秦宇在他身后比划了几下，留恋的望着客店，渐行渐远···

夜晚，荒郊野外

秦宇抱着腿，坐在冷硬的石头上，看看头顶的山洞，看看眼前的火堆，除了叹息什么都不想。

“你为什么不跑？”白云飞问。

“我现在跑的了吗！”

“我是问，你在我昏迷的时候为什么不跑？

秦宇噗的乐了，好笑的看着他“不跑还不好，你不是让我自裁吗，我得看着你到底能不能活过来啊？”

“你撒谎”白云飞看了看他，目光又转回眼前“到底因为什么？”

“我怕那天的人再追来，跟着大侠能多活一阵子”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白云飞低着头没再话，这问题他问的愚蠢，现在已经后悔了，至于答案··他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答案。

秦宇看看他往石壁上一靠，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听太后病逝了”白云飞看着手心“猜你可能会回京城，但没在京城等到你，反倒在天顺关外遇见你”

“你去了京城，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秦宇皱眉看着他。

白云飞忽地看了他一眼，瞥见他的关切又低下头“我没有事”

秦宇翻了个白眼，懒得训斥大侠，他闭着眼睛，靠着墙壁准备休息。

“我知道心掩藏踪迹，所以没人发现我”白云飞忽然。

“那真是恭喜白大侠啊！”秦宇闭着眼睛呵呵的乐了。

白云飞也靠上墙壁，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出一点暖色。秦宇，有你在身边真好，要是我不必杀了你就更好了！

翌日，天朗气清，秦宇仰头看着面前这座城池，琢磨了许久。

“大侠，你知道我和赵国关系不太好吧”

“不知道”白云飞骑在马上看也没看他。

“那现在知道了吧”

“穿过赵国回羌地最快”白云飞像是没看见他的神色，薄唇轻动吐出一个字“走”

哎呦，气死六爷我了！秦宇轻轻一夹马腹，有气无力的进入城门。

客栈内，秦宇躺在床上，瞥着旁边的白云飞“我看，你不如直接把我放了，凭我的仇人数量，估计也不用大侠动手”

“不要废话”白云飞瞪了他一眼，给自己上完药，吩咐他“绑上”

秦宇起来给白云飞系好绷带，然后坐到对面，看着街下的人群，又问“今日怎么这么早住店了”

“买些东西，我们接下来不在城里停歇”

“为什么？”

秦宇猛地转头看他，白云飞没搭理他，直接躺到床上休息。

“喂，为什么？我是个将死之人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刷的睁开眼睛，白云飞眼里射出寒光“你休不休息”

“····”秦宇识趣的闭上嘴，躺倒对面的床上。只能睡一天床了，珍惜吧！

身后，白云飞看着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将死之人··将死之人，他反复念叨着，心里越来越难过。

秦宇和白云飞也是到白静城去坐船，只是和秦宇上次走的不一样，穿过大半个赵国，二人直接就能进入济郡白静城。

白大侠到做到，不进城，就不进城，带着秦宇也不管伤势如何，一路策马狂奔，速度赶上急行军了。

“大侠，大侠！”秦宇拉住他的缰绳，哀求的“我求求你，求求你歇一会吧！”

秦宇额头满是汗珠，风吹的胡子往一面歪，嘴唇干裂开，白云飞看了看，点点头“好”

“多谢大侠”秦宇赶紧向四周扫了一圈，指着远处几点房舍“那有几户人家，我们去讨点水喝”

这是一个很的村落，十几户人家的样子，秦宇来到村头的一家，拍了拍院门，屋内走出一个岁数很大的老者。

“谁呀？”

“老人家跟您借口水喝”

“什么？”老者手放在耳边大喊了一声。

“借·口·水·喝”秦宇大声喊了句。

“借什么··没有啊”老者摆摆手。

“呃··”回头看了看白云飞，秦宇干笑了一声“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白云飞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他行走江湖很少做借宿这种事，因为他不善同人交流，也因为大侠真的用不上。

另外一家，秦宇拍拍门，是个中年汉子，不过瘸了一条腿，看见他们二位，尤其是白云飞愣了一下。

“二位大侠，有何贵干？”

白六爷沾光当了回大侠，上前两步，笑笑“我们往南边去，路过此地，想借口水喝”

“请进请进”中年汉子引着他们两个进屋坐下，倒了两碗水给他们。

“大哥贵姓”秦宇接过，道声谢。

“姓陈，两位大侠如何称呼”汉子坐到他们对面。

“陈大哥客气了”秦宇笑笑指了指白云飞“我们姓白”

陈大哥点点头“二位是兄弟”

“不是”一直不话的白云飞冷冰冰的来了一句。

咳咳··秦宇干咳了一声，然后笑着对有些尴尬的陈大哥“我们是主仆，这位是我们家少爷”

“秦··”白云飞转头，秦宇赶紧端起水碗送到他嘴边“来，少爷喝水，您不都您渴了嘛！”

陈大哥点点头，量了一下二位，觉得秦宇的辞更可信“二位这是要到哪？”

“去白静城”

“白静城？”陈大哥看着他们两个，想了一下“白静城虽然离这里不远，但是你们若是现在赶路，恐怕到那里也是夜半了，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赶路，下午就能到，还能赶的上进城”

“那多谢陈大哥了”秦宇赶紧答应，深怕过一会儿，大侠张口回绝了好意。

“好，你们坐着，我给你们弄点吃的”陈大哥热情的招呼一声，出去准备。

白云飞见他已经走了，把水碗啪的摔到桌上，瞥着秦宇冷声“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别生气，别生气”秦宇陪着笑脸安慰。

“马上走”

“别啊！”秦宇拉着他“人家都给我做吃的了，咱们吃完吧”

“不许吃！”白云飞甩开他的手。

秦宇坐在原地没动，半低着头看着脚下“白云飞，你就那么迫不及待送我上什么祭坛，千刀万剐也不急在一时啊”

白云飞脚下一顿，侧身看着他“原来你知道”

“呵呵··略知一二”秦宇笑了一声，放下水碗，起身看着他“那走吧！”

二人并肩走了出来，陈大哥见他们两个出来，诧异的问“怎么了？我刚下了面，二位可要喝酒”

“陈大哥··”秦宇刚要话，白云飞一把拉回他，看着陈大哥“酌几杯，多谢了”

“大侠客气了”陈大哥不好意思的笑了。

秦宇看看白云飞，没有话，走到陈大哥身边，帮他劈柴火。

“不用，不用”

“陈大哥，我柴劈的最好了，您别客气”

“兄弟，你在家就是劈柴的”

“对啊，对啊”

秦宇和陈大哥漫无边际的胡乱聊着，白云飞不知不觉的坐到院中，就那么看着他。

其实，我不是着急杀了你，而是着急了结这一切！

晚饭，陈大哥喝了两杯，就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了，桌前只剩下秦宇和白云飞，他们伤势未愈，其实都不能饮酒，不过谁也没劝谁，谁也没和谁话。

两人平生第一次沉默的对酌。

昏暗的灯光下，白云飞看着秦宇，胡子拉碴的秦宇让他一阵陌生，这陌生让他反感。

“你为什么不刮胡子”

“不容易让仇人找到”秦宇看着他，灯光下的白云飞，让他想起孤耸在羌地的大雪山。

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白云飞没再话，秦宇也低头饮酒，喝的七八分醉的时候，二人熄灯躺到床上。

‘姓秦的，我要你一句承诺’

‘你我不死不休’

我不要不死不休，不要！秦宇刷的坐起来，满头冷汗的看了看白云飞的方向，喉节艰难的动了一下,许久，他轻轻披上衣服，穿上鞋走了出去。

门扉关上，白云飞刷的睁开眼睛，看着秦宇床帐的方向。

院外是一轮皎月，照的院子里纤毫毕现，秦宇站到门口，看见陈大哥正在院中推着石磨。

“陈大哥！”

“白兄弟”陈大哥对这个一脸胡子的大侠家仆很有好感，虽然乍一看凶悍些，但是人倒是很随和“怎么我吵到你了？”

“不是，我睡不着就起来了，陈大哥在干什么？”

“我也睡不着，磨点粮食”

秦宇坐到院里的板凳上，陈大哥坐到他旁边，秦宇看看他随口问“陈大哥一直一个人？”

“呵呵··”搓搓手，陈大哥苦笑了一下“媳妇忍受不了这日子，走了”

“弟冒昧了”

“不碍事”

秦宇瞥瞥他，陈大哥脸上犹有黯然，他琢磨了一下安慰“陈大哥如此良善之人，想来这女子也没有见识”

陈大哥却摇摇头笑了，看着前方的院门“也不愿她，这日子确实不好过”

“这些年有天灾吗？”

“哪年没有天灾，可怕的是人祸”

“人祸？”秦宇转头。

“赵国赋税连年上涨，郡县乡里又巧立名目，没有天灾又当如何”陈大哥踢踢脚下的碎石叹息一下。

“之前赵国败于晋国，晋王要十万粮饷，赵国北加税一年，今年赵王又有南下关中之心，就轮到我们了”

秦宇点点头沉默了，想了一会儿对他“我听凡是到晋国开垦的百姓，晋国免三年赋税，大哥为何不去？莫非是因为晋国和赵国之战。”

陈大哥摇摇头“去了又如何，先不晋国和赵国相隔千里，单我这个样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到了那里又比这里好到哪去？”

“关中赋税也比赵国底，大哥不如去关中，也近些”

“本来是想去的，可是后来听，关中士绅勾结，经常侵占良田，不少百姓失去祖田成为佃农，还不如在这里守着这两亩田呢”

秦宇又沉默良久，对着天幕下的繁星，长叹一声“天下分崩，互相征伐，天子藩王俱为祸首”

“没想到白兄弟还是个读书人”陈大哥看着前方也叹了一声“我不懂什么藩王祸首，我求的不过是一座草屋，两亩良田，一妻一子安慰度日罢了”

安稳度日！是啊··谁不想安稳度日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却没成想须臾之间一切大变，如今看来这纷乱的天下间，无论是皇亲贵戚，还是庶民百姓都是身不由己。

我食能果腹，寒暖有衣，已经比很多人幸运百倍。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呢！秦宇觉得心底藏着的东西忽然就散了，他看着天边，没再话也没再叹气。

屋内，白云飞坐在窗口，他看不见秦宇，但却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秦宇的心底没了。

许多年后，白云飞才明白，秦宇心底没了的东西叫执着，叫企盼，以后的岁月里他再也没见过心有冲动和炙热的秦宇，再也没有见过祁山上的那个白痴。

次日清，天还是青色的，秦宇和白云飞二人就已经起来，陈大哥给他们准备了点干粮。

“陈大哥，多谢您的照顾”秦宇从怀里掏出银两放到他手里“些许银两，请你笑纳”

“你这个太多了”

“大哥不要推辞了”秦宇笑笑，翻身上马“天色不早，我们该出发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二人扬鞭而去，日上三竿之时，身后的村落早就看不见了，转过一道山口，秦宇被迎面的风一吹，呛得治咳嗽。

“嘘··”白云飞一勒马，转头看着他涨红的脸“在山脚下歇一会儿”

秦宇半低着头还在咳嗽，摆摆手半晌才“不用，等到了白静坐船就好了”

“昨晚的酒不该喝”白云飞忽然。

“是啊”秦宇点点头，摁了摁胸口问他“你怎么样？”

“我没事”白云飞回答。

他受的是箭伤，虽然严重但是外伤，如今已经并无大碍，那点酒并不能影响武功深厚的他，但是秦宇武功又弱，内伤严重，些许薄酒对他的影响更大些。

秦宇平复了一下，脸色好了不少，一夹马腹刚要继续疾驰，白云飞策马到身侧，跟在旁边缓步走着。

“你给陈大哥的钱，够他生活许久了”

“嗯，若无事能生活半年”秦宇点点头，奇怪的看他。

“你比赵王好些”

“噗··呵呵··”秦宇失笑，摇摇头看着他“神仙，你不适合谈民生大计，还是走吧！”一扬马鞭，他率先疾驰而去。

天下诸王谁也没比谁好，民生积弊之根本在于天下离乱，离乱则人心丧失，纲常沦丧，只有重整河山，收拾人心，归天下于一统，才能断了这些离乱。

黄土道的尽头，秦宇看着黑黢黢的山峰，终于明白赵志平，申学文，念子平等人坚持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　　闲话多一句，为什么加一段流落的剧情呢，因为对于男主而言，若没有落草为寇的生活，他无法真正了解庶民百姓，无法了解所谓的苍生之苦，无法明白赵志平这些人的追求，他不能从皇室子弟，转变为白六爷，也无法唤起他真正的对江山社稷的责任心，当初我想写更多的市井见闻，以表现对男主的影响，但这样情节就长了，而且与主线也没什么关系，也就删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写个番外也不错。

总体而言，这仍是以秦宇为主角的文，以他的成长和变化为主，相对于其他人的刻画稍显薄弱，有机会可以在番外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