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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斐然与闻或跃的相遇,确实是个巧合。作为当下的顶流影帝,江斐然的通告行程已经排到了年后,临时插入的可能性并不大。只不过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了闻或跃也在长陵的消息。
这就是他和陛下冥冥之中的缘分。江斐然这样坚信。
在真正见到闻或跃时,江斐然努力保持住了表面的波澜不惊,但内里的激动却是溢于言表的。他不得不感谢自己已经压抑成习惯的上辈子,这才没有让他失礼于陛下之前。
是的,江斐然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知道了自己上辈子是谁,也意识到了闻或跃是他的谁。
从很的时候开始,江斐然就经常会做梦,梦到一个古代女子的一生,既短暂,又漫长。又或者,在梦里,他就是那个高门深院里的大家闺秀。明明在笑着,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开心,只优雅华美的如一副仕女画,空洞,呆板,毫无灵魂。
甚至他曾一度觉得梦中的少女,是讨厌着自己的。
只不过当时他梦到的内容长短不一,断断续续,每当梦醒还总会忘记。一直到他在江左看见闻或跃逆光而来,这些碎片才终于串成了一条线,拨开迷雾,帮助他清晰的看明白这一场大梦。
少女的闺阁生活是压抑又痛苦的,几近一沉不变,犹如一潭死水。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只能看到同样的四角天空,学习琴棋书画,练习士族礼仪,带着笑不露齿的面具接人待物。不知不觉,便循规蹈矩的长大了。
在父亲和家族刻意的安排下,她渐渐以“才女”之称,名满京城,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要将门槛踏烂。但父亲母亲却无一满意,藏在妥帖婉拒背后的,是他们眼中的倨傲轻慢。
她一直不懂这是为何,直至某日,身为朝中高官的父亲激动告诉她,他筹谋多年,终还是替她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会,他赌对了。
“赌什么?”
“当然是赌四殿下会登基啊。”那毕竟是中宫嫡子。现下新帝年少,初登大宝,又因为幼时经历,理论上应该是完全没有属于他的亲信的。这个时候他们江家嫁女,不能是雪中送炭,但至少也会让陛下记在心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与陛下年纪相仿,注定要母仪天下。”父亲激动的都在颤抖。
她却只是愣愣的问:“为什么?”
父亲的回答是,当然是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父兄的仕途,也是为了你自己的锦绣前程啊,这还用问吗?成为全大启最尊贵的女人,就是你要扛起的责任啊。“你不会教我们为难,教我们失望的吧?”留下这样的话后,父亲便一头扎进了汲汲营营之中,继续去自信满满的去运作了。
徒留她站在廊下,再次低声问了那一句,为什么。
或者,凭什么呢?没有人问过她,你想不想,你要不要。她除了听话,好像就已经别无选择。
一直到圣旨入门的那一天,江斐然才在太监的唱名中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她姓江,字菲然,人间芳菲的菲,法道自然的然,是一个极好听的闺名。可惜,却几乎很少有人真的会这么叫。她可以是江尚书之女,也可以是才女江氏,独独她不能是她自己。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又多了一个身份,侍选江氏。
一辆青顶车,一个靛蓝包裹,她便这样轻车简行的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但最可怕的是,她竟对那个家一点怀念也无。
朱红色的皇宫比江家大,也比江家更加压抑可怕,仿佛话本里吞吃人肉的山精野怪,张牙舞爪着不知道吓坏了多少同行的贵女。只有她面无表情,因为不过是从一个四角天空,搬到了另外一个四角天空罢了。
她和其他大臣家同样被寄予了极高期望的贵女们一起,在无疆山旁的北宫里,随波逐流的参加了一轮又一轮的选侍考验。最终,她因才名,成为了最有希望对后位发起冲击的四女之一。
太后夸她端庄娴静,嬷嬷称她空谷幽兰,连一同入宫的贵女们都江姐姐极好相处,只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性格。
又一日,新帝终于想起了这些被仍在后宫数月有余的女眷,前后召见了她们中的一些人。
其中就有她。
年轻英俊的新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她恍惚的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只感觉天旋地转,呼吸不畅。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听清了新帝在问她:“你可愿做朕的梓童?”
梓童,便是皇后。
是父亲的野心,是母亲的期待,是家族的荣耀。
却独独不是她之所求。
她知道,她应该立刻跪下感谢天恩,她愿意,她自便倾慕陛下,也不管陛下如何选择,她都会遵照陛下的旨意行事,因为他就是她的天。
可是,在那一刻,大脑突然就像是断了弦,嗓子被灌了铅,她死活都无法把这些事先练习过数次的套话,再自然而然的出口。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天她数年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还是因为在光与暗中,少年天才的眼神是那样真诚,好像他真的只是在等待一个答案。只要她了,他就会应。
总之,她冲动了。
她:“若女直言,陛下真的可以让女得偿所愿吗?”
天子反问她:“你不,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我不愿意。”她当下便脱口而出。完了,也不觉得后悔,只觉得痛快。她不想嫁给皇帝,不想母仪天下,最不想和一群女人毫无尊严的去争夺一人的垂青。她对权利不是没有渴望的,只是她想获得权利的渠道是依靠自己的才学,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靠给别人生孩子。
她知道她这样的想法有多刁钻有多古怪,也一直在苦苦的约束着自己,不让那个名为离经叛道的野兽冲破牢笼。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教父亲多年的筹谋功亏一篑。她已经做好了一会儿陛下震怒,她便触柱自裁,不给家族添麻烦的准备。
但是结果,她却像是出现了幻听,因为她听见陛下笑着对他:“好啊。朕不能许你一定可以现在就离开皇宫,但朕可以对你保证,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一定努力寻找办法。”放你出宫,还你自由。
很多很多年以后,江菲然变成了江斐然,如今已经没有了江家,也没有了大启,他终于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他是那么的激动,又是那么的欣喜,他想第一时间去把这件事与他的陛下分享,他自由了。
他可以只是他自己。
可是,那个时候闻或跃已经离开了江左,闻振亲斩断了所有外人能够联系到自己弟弟的渠道,因为他怕别人利用闻或跃的“病”,对闻或跃进行一些错误的记忆引导。俗称,怕别人把他的宝贝弟弟给教坏了。
这样的严防死守,确实挡住了居心叵测之人,但也挡住了这辈子只是个普通人的江影帝。他找了种种办法,试图与陛下再见一面,再谈一次,可惜,这些都成了奢望,成了泡影。
直至这一天,好运不期而然的降临。
江斐然几乎差一点就要冲上去拥抱住他的陛下,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冒犯天颜可是死罪,哪怕他们现在都已身在现代,陛下还是要尊重的。
江斐然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的克制,如今也一样,甚至有点克制的过了头。他只是与闻或跃交换了与微信,然后便要离开了。因为他除了是江贤妃的转世以外,还是个很敬业的影帝,长陵闭馆的时间有限,必须抓紧时间拍摄。
古代的记忆与现代的生活,就这样完美融合,没有产生任何错位。
江斐然唯一的失态,便是对闻或跃留了一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您,希望晚上能给我一个见面的会”。
季在渊站在广场上,正与江斐然擦肩而过,形同陌路,就像是两个对彼此完全陌生的陌生人。
但,这就真的太奇怪了。
“刚刚那是江斐然欸。”闻或跃对季在渊介绍。他现在已经知道现代的明星并不能完全等同于古代的优伶了,甚至可以是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是截然相反的。明星,特别是流量明星,生活光鲜亮丽,拥有粉丝无数,不能人人趋之若鹜,却不会相差太多。
“你不会不知道江斐然吧?”那片海插话进来。他已经激动好久了,只因为江斐然在和闻或跃打招呼的时候,顺便也对他眨眼笑了笑。江影帝!对他!笑了笑!啊啊啊他死了。
“他很有名吗?”季在渊除了闻或跃以外的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那片海抬,指了指长陵景区处最显眼的硕大广告牌,上面赫然便是江斐然给某豪车品牌拍摄的一组宣传大片:“不觉得眼熟吗?”
“哦。”季在渊一脸冷漠,却毒舌的可怕,“看来后期在ps这块没少下功夫。”
无独有偶,在晚上闻或跃单独赴宴,与江斐然碰面时,江斐然对季在渊的态度也是一样的:“谁?抱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是什么不出名的人物吧。江斐然一双会话的眼睛好像在这样,我很忙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空去认识。
但
“他是长坂山的拥有者,整个启昭帝陵寝项目的投资人。”闻或跃疑惑极了。真的很想问江斐然,你去给长陵拍宣传片,连长陵的老板是谁都不问的吗?
江斐然的回答却是直接转移话题:“陛下。”
“!”闻或跃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他的“病情”只在范围内人尽皆知,且别人知道的也只是他有多重人格,并不知道什么陛下皇帝的。
“我就知道,您也是有记忆的。”
江斐然的笃定,但其实在来认亲之前,他也是有些许忐忑的,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恢复的那些记忆是真的,他也不是百分百可以确定闻或跃就是他的陛下。但他还是来了,凭着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一腔冲动。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作者有话要: 季在渊:江斐然是谁?需要知道吗?
江斐然:季在渊是谁?很重要吗?
季在渊&江斐然:呵。
ps:江斐然和男主之间也不是爱情,更像是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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