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灼若芙蕖出渌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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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景昭入了水，酒就醒了。

水下一片漆黑，他旋即想到这些日子坊间那些个命案，心里一慌喝了几口水，挣扎着就往河面去。

脑袋刚冒出水面，就觉着肩头被人揪住。顺着看去，那揪着自己的臂上一道触目伤痕，他顿时心头一凉，边扑腾边嚷嚷，“别别杀我”

“你喊什么？”身后那人奇道，声音清凌凌的。

边景昭听着耳熟，扭头一看，顿时松了口气，“是你我喝多了几杯一个不心踩了空”

桐拂瞧他惊魂未定，“会水？上去再。”

边景昭忙朝那岸上游去，“据这白酒坊的河道里，流的都是酒水，真的假的”

话没完，他只觉脚腕猛地被什么缠住，死命将他往水底拖去。一片幽暗之间，什么也看不清，只觉河水在四周翻腾涌动，不出的诡异。

很快颈后的衣衫也被人拽住，死死勒在颈间，他心道今日命休矣，万念俱灰间索性不再苦苦挣扎

金幼孜自惠民医局出来，心里一团乱麻。

昨夜又一起命案，在白酒坊。

又闻边景昭在那里落水，他心里立时凉了半截。匆匆赶到医馆之时，见边景昭好端端在屋里坐着，他才松了口气。

但坐着是坐着，那边景昭看着却是越发的魂不守舍，看见金幼孜入来竟似未见，一双眼睛只瞪着那虚空之处，谁都不睬。

金幼孜问了半天没问出个明堂，只得交代那医官好生替他诊治，匆匆出来正边走边寻思间，猛地被人从身后扯住，直拖入一旁的巷道内。

金幼孜扭头一看，边景昭一双眼正死瞪着自己，“昨夜昨夜我瞧见了！是她”

金幼孜一愣，“谁？”看着边景昭熬红的双眼，猛地想到什么，立刻压低声音道“胡什么！”

“真的是她！我亲眼所见，彼时尚与她交谈，之后”边景昭眼中露出惊恐和缭乱。

“边兄定是看走了眼，拂她如今夜里都宿在酒舍，不会跑去白酒坊那么偏僻的地方”金幼孜试图安抚。

“不会看错，就是她！水下，她彼时就在白酒坊的河里她里拿着个东西，我看不清是什么但她臂，对，是左，那上面有伤，我定是没看错”

金幼孜一把将他的嘴捂了，“边兄，此事非同可，不可信口胡，慎言慎言”

边景昭挣脱了，“我没胡那会儿十七和我我们唉，总之那个桐拂，她绝非一般人金兄你你好自为之”罢一跺脚转身跑得没影了。

桐拂吭哧吭哧将草料搬入院子，棕马欢快地嘶鸣了几声，围着她转悠个不停。

“这几日一个人待着，可是无聊了？”她搂着它的脑袋，“这草料可是从马市里挑的最好的。只是莫要贪吃，回头太肥了跑不动”

“拂。”

桐拂抬头，不觉一愣，院门口站着的是金幼孜。

“柚子？你怎么来这儿？”她今日偷偷溜回来，谁也没告诉。

他没搭话，径直走到她跟前，伸一把捉住她左的腕。

桐拂下意识就欲挣脱，“你干什么，放！”

她一挣扎，袖子滑落一截，露出内里缠着的白纱，立时药香扑鼻。

他盯着怔怔了一会儿，“拂，你的臂，在哪儿伤的？”

在哪儿伤的桐拂心里一叹，若告诉他是自己在浦子口的江边

浦子口城，依山傍水而筑，有五门东门沧波，南门清江，西门万峰，北门旸谷，另有南便门望京。

望京，的确与京师只是隔江而望。

这一仗，也正是在此处，燕王惨败。

她没见过他那副模样。

自北平大雨中，八百府兵披坚执锐没入夜色至今，一路也曾危如朝露势竭力穷，却从没见过他这般心灰意冷

自己臂上的这一道，她也不晓得从何而来。许是箭矢如雨的望京门下，背倚着江水最后的堡垒之上

或许因为回头就可以遥遥看见京师的灯火，盛庸领着的廷军从未如此的强悍和坚不可摧。他们自然知道，每一步的退让，都意味着身后城池的倾覆，大明宫的颓亡

看着她目光闪烁神情恍惚，金幼孜心里莫名烦躁，终是没忍住，“你昨夜可是去了白酒坊？”

桐拂回过神，“去了。”

“可否见到边景昭？”

“见到他唉？你如何得知？”她这才注意到金幼孜的神情这么看着，有些骇人。

“出什么事了么？”她心地问。

“昨夜第七条人命，就在白酒坊。”

桐拂大惊，“是边景昭？！我看到他时，他好好的”

“后来呢？”他猛地打断她，“后来发生了什么？”

桐拂觉得今日他的面目尤为陌生，下意识退了半步，“金幼孜，你想什么？昨夜我确实去了白酒坊，也确实在河道里遇见边景昭，他是酒后失足落入河道，我”

那后来，她在浦子口。那河里发生了什么，她并无本分印象。

“昨夜被害之人被发现时，离边景昭落水之处不远，时辰也差不多。边景昭看见你，或许也有旁人看见你。你可得清楚？”

桐拂失笑，“你瞧瞧我，虽然不人不鬼的，但哪里像那个穿着什么汉时素纱禅衣，似妖似仙的美人？”

金幼孜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番，“确然不太像”

“那不就结了”她鼻子里出气。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他着不禁迫近了一步。

桐拂脸一热，想着退一步，身后是窗棂，无处可退。

“还想躲到什么时候？”他声音就在咫尺，听着有些奇怪。

“躲谁了有什么好躲的”她有些支吾，也不晓得自己怎么慌成这个样子。

头顶传来他的闷笑，“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想将你怎样？”

“你不就一直怀疑我是那夺人命的水里的妖怪今日听那边景昭一通胡八道，你就更加深信不疑了，是不是”

“走，去屋子里。”他牵了她的，往里头走去。

“你你想做什么？”

“看看你伤的如何，慌什么？”他走得很快。

屋门半敞着，漏着屋里的光亮。

金幼孜推开门，正对着的屏风上搭着一件衣衫。交领、直裾、广袖，薄如蝉翼轻如烟雾，明明就在眼前，却又似乎随时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