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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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徐蛮的话白禾下意识回头往店内看。

店铺是玻璃门, 因为内外温差上面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给里面来回走动的人影了层模糊滤镜。让店内溢满暖黄色光线的吊灯在微微摆动，影子在墙上晃晃悠悠。

徐蛮接着：“这店名字起得多好, “伶仃”就是林叔叔和丁阿姨姓的组合。”叹了口气，“可惜......”

他没再往下，一时耳边除了风声和远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再没别的响动。

“你还挺幸运的, ”江钊张口道, “父亲这么开明。”

徐蛮望着路边正架着烂醉如泥的张叔拦出租车的父亲，轻笑一声：“开明什么，我爸是个老古董, 思想传统得很。”一顿，“估计他一辈子都不会从内心真正认同这个群体。”

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缩地更紧了一些：“他这样是在为我妥协，我挺满足了。在他们生活的年代同性恋可是被当做有病的, 现在他能不干涉我甚至还试着去理解，已经很优秀了。”语气中带着些不自觉的骄傲。

这时候徐蛮的父亲终于把人塞到出租车里，向他走来：“跟你朋友我什么了？”

徐蛮语调无比严肃：“夸您帅。”

徐父皱了眉：“又瞎扯。”

“真夸您呢, 您特别优秀。”

徐父懒得理儿子，不再言语。

徐蛮瞥了眼他父亲, 乐呵呵对白禾道：“你们看我爸这人，顺着不行, 就得反着来。我刚开始让他来参加这个活动他一直拒绝，后来我就反着激他——那你别来，千万别来。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徐父听儿子在这和朋友揭自己短, 面上有些挂不住，迈步离开：“走了，该赶不上车了。”

徐蛮连忙跟上，扭头对俩人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他们走远，江钊看了眼已经挂在天上好一会儿的月亮，轻声：“我们也走吧。”

*

不一会儿俩人就回到了月泷滩。

白禾跟着江钊走到海滩东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下脚步。

风吹地帽子忽闪忽闪在耳边扑着，盖得江钊的声音不太清晰：“就是这里。”

埋尸地是海滩倒是比前几次方便多了，白禾想。

虽然带着充满海腥味的浓重潮气，可沙子依然没有凝聚力，松松散散的，一扒拉就开了，比刨土省劲许多。

在大衣外套里好不容易把手给揣暖和，这会儿掏出来的一瞬间海风就见缝插针地从袖口往里灌，激地白禾猛了一个颤，牙关止不住地抖。

下意识想把手再重新塞回去。

可没办法啊，再冷也得干，还不如速战速决。

在她的手刚要触到沙子的时候被江钊制止了：“等一下。”

就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东西，展开来竟然是一双毛线手套——粉红色雪花边，手背正中位置还有个兔子图案，学生戴的那种。

抓过白禾的手套了上去，完了还捏着人家的手左右看了看——大还挺合适。

江钊没忍住笑了：“手可真，孩子的手套你戴着正正好。”

被趣了白禾也不恼，嘴边挂着笑意去挖沙子，看他光着手，问：“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副啊？”

江钊理直气壮：“附近那店里只卖这种五颜六色的，我一男人戴合适吗？”

“哦，”白禾憋着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挖尸体那次江钊欠的态度，：“在沙家村你那叫一个凶啊，一点都不体谅人。什么都不讲就强迫我去看尸体，吓得我都吐了。”

白禾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可着着回想起那次的情景竟然真觉得有点委屈了。

江钊看她的表情，觉得心里苦。心谁能预料到能和她发展到这一步啊......

“那时候咱俩关系也不一样啊，”他笑了声，讲起歪理，“你想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都不怜香惜玉，明我对除女朋友以外的女人都没什么兴趣。”

白禾幽幽瞥他一眼。

“怎么样，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特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身边的姑娘被逗笑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啊？”

......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瞎扯，时间过得不知不觉，很快装封宝尸的棺材就被挖出来了。

盖板开的一瞬间白禾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

尸体属金，对应的宝火颜色是白色，比其他颜色的亮很多，有些刺眼。

里面躺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约么十七、八岁的年纪。

被挖了肺部，一双眼睛涣散无神，满目悲戚——是悲尸。

一张无忧无虑的少年面庞和这种极度的悲伤实在太不相配了，白禾只觉喉咙一哽。

宝火逐步上移，到少年脖颈间的时候她一时失神——少年脖子上挂着个挂坠，好像是个轮船的形状。

“你看他挂的这个东西......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白禾喃喃道。

江钊解了她的疑惑：“嗯，好像和“伶仃渡轮”招牌上画的那个有点像。”

她愣住，耳边忽然响起徐蛮在店门口——他们儿子十几年前离家出走了，现在都没回来。

连忙摇头，希望只是巧合。

对上少年的眼睛，希望落空了——他的名字叫林丁，“伶仃”的谐音，店主夫妇姓氏的组合，不可能是巧合了。

*

幻象中是深秋时节，少年站在海边一动不动，任由海水没过他脚上崭新的白球鞋。

“林丁！”

他闻声回头，眼中的一抹惊喜迅速转为失落了然：“赵叔叔。”

来人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到距离林丁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站定。

正是落日时分，太阳亲吻海面，正对着看去还是有些刺眼。被叫做“赵叔叔”的中年男人皱眉眯起眼：“林丁，宇不会来的。”

少年似乎并不意外，扯出一抹笑，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我知道。”

男人表情复杂，许久才：“回去吧，我不会跟你爸妈这件事。”

又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你以后......跟宇保持下距离，”中年人欲言又止，却还是了出来，“他跟你不一样。他是大学生，前途光明，你......”

林丁还是笑着，替赵叔叔出了他不出口的话：“我有毛病，破罐子破摔了，不能毁了他。”

男人攥紧拳头，没言语声儿。

少年慢慢转回身，重新面朝着大海，背对男人：“我都明白了，赵叔叔你先回去吧。”

中年人刚离开没一会，林丁就一步步往大海中走去。

“赵叔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往海边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

两人整理好埋尸地走在回宾馆的路上，白禾把看到的告诉江钊后，：“林丁是在海边等人，那个没来的宇哥应该就是他的心结吧？”

江钊点头：“明天去“伶仃渡轮”看看。”

*

第二天早上不到十点，两人推开海鲜店的门，老板娘正在擦桌子背对着他们：“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

“那我们等一会儿吧。”

老板娘转身看到他们愣了一下：“唉，你们是徐的朋友吧，这边坐这边坐，”拿菜单，“想吃什么先点着。”

白禾琢磨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却发现老板娘时不时就会往他们这边看一眼，于是拍了拍江钊的手，轻声：“老板娘在看你。”

江钊闻言扭头望去，正好和老板娘四目相对。老板娘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加快了手上擦桌子的动作，没一会儿有些尴尬地看着他笑了笑：“我看你和我儿子长得有些像，不好意思啊......”

白禾听她这么一，量起江钊来，单五官脸型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相似性。只是两人都是偏清爽白净的长相，江钊也有两颗虎牙。

十几年没见过儿子的母亲，再怎么思念，孩子在她脑海中留下的也是“特点”而不是“细节”了。

江钊笑着：“是吗？”

老板娘提起儿子面色更加柔和：“他年纪应该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动作一滞，叹了口气，“可惜好多年没见过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是到别的城市定居了？”

老板娘动作一滞，笑着摇摇头不再话。

“丁姨，这个放哪儿？”

白禾闻声望去，见一个男人从后厨探出身来。

对方也看到了他们俩，皱眉想了一会，问：“徐的朋友？”指了指自己，“昨晚一起吃饭的。”

白禾想起来了：“赵老师？”

昨晚坐一桌一起吃饭的有十几个人，虽都介绍了自己，可是全记下实在困难。眼前这个男人昨天和他太太坐在离他们挺远的位置，全程也没怎么话，所以她印象并不深。

赵老师看两人还记得自己，笑着：“又来了？看来林叔手艺很留客啊。”

“可不是，”江钊，“昨天一晚上都惦记着再来呢。您呢？怎么没走？”

没等赵老师回答，老板娘就：“赵老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们儿子时候还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呢。”

赵老师“唉”了声：“丁姨您别叫我赵老师，怪别扭的，”转头对江钊，“以前跟林叔丁姨是邻居，后来我们搬到省城去见得少了，回来一趟就多留几天帮帮忙。”

老板娘笑呵呵：“好好好，不叫赵老师，还叫宇好了吧。”

作者有话要：　　谢谢营养液，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用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