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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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让因为这一波彩虹屁, 完全忘记了即将见长辈的紧张。

原先还和孟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行至远郊车迹渐罕之后，他想让姑娘从后座给拿瓶水, 叫了好几次没听见回音。

一回头, 她歪着身子靠在窗棱上睡着了，脑袋随着道路起伏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江让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放缓车速顺着导航在京郊开了好几个钟头。

路虎车头一拐, 四个轮子堪堪挤进一条羊肠道。

机械女声适时提醒：前方六百米, 目的地位于您道路右侧。

这么窄一条道，用不着分左右也能看清, 左边靠山不见有炊烟, 而右手边的不远处，田埂旁开了一片池塘。

现在天色已晚，池塘后整齐植着的白杨支棱着光秃秃的枝丫迎着冬日傍晚的风霜傲然伫立。树枝交错间, 隐隐约约露出后边村庄的白墙黑瓦来。

导航导的是这个村落，具体地址在哪儿江让并不知道。

他靠着村脚停下车，从驾驶座上探过身伸手轻掐了一把姑娘细腻的脸颊，“冉冉，起床了。”

啪一声脆响，孟冉拧着眉双眸紧闭, 向下缩了缩身子，一巴掌掉了骚扰她的大手。

江让愣了半晌，随即耐心十足地换了个姿势，一左一右双手揪着姑娘的两颊向外扯了扯, “宝贝儿，再不起来就成大饼了。”

女孩都爱美，从朦胧睡意挣扎着起来的孟冉睫毛抖了两下，掀起眼皮懊恼地看了他一眼。

两腮被掐着，睡醒后带着浓浓鼻音的话声更囫囵起来，“你才是大饼呢。”

她拍掉作乱的手，透过车窗朝外望了一眼，有些惊讶，“到了啊？”

“是啊，”男人慢条斯理地重新发动车子，揶揄道，“睡了那么久，再回一趟江市都能到了。既然醒了，起来指路吧。”

外公嫌市里太拥挤，是在她回江市上了大学以后才搬过来的，农家的四合院翻新了没几年，还是簇新的。

位置也挺好，就在池塘的另一边墙后面。

江让听着她的指挥，沿土渣路向前，一路开到墙根底下才缓缓停住。

“这儿？”

他望向窗外从矮墙里冒出头的柿子树顶和生活气息浓厚的院落，下意识整了整身上的呢大衣。

还真别，有点儿紧张。

几乎是引擎声熄灭的同时，从院里出来个鬓角霜白的老太太，扶着门槛对着车看了半天。

副驾驶上的姑娘几乎兔子似的蹦跳着蹿了下去，娇气的奶音飘散在傍晚的风里，“外婆！”

“呀，”徐淑芬激动地一拍手，“怎么那么快就到了呢，还以为起码得半夜，饭菜都还在锅里热着。”

没良心的姑娘抬脚就想往院子里跑，还是老太太注意到了停在门外陌生的车，“这是搭谁家的车回来的啊，要不要喊司机下来吃过饭再走？这会儿回城里怕是要夜里了。”

江让刚从驾驶座下来，听到祖孙俩的对话叹了口气绕到后备箱取出行李。

幽怨的眼神扫过一旁支支吾吾的姑娘，他收回目光挺身站直，厚着脸皮随她叫道，“外婆，您好。我是孟冉的男朋友。”

院门口不甚明亮的灯光在年轻的男女身上，女孩儿面带羞赧地瞪了身姿挺拔的男人一眼，气氛顷刻间暧昧起来。

听到这话，徐淑芬认真地把江让上下量了一遍，身形俊逸气质拔群，挺好一伙子。

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朗，她拉开另半边虚掩着的门就把人往里面请，“我呢，怎么过年没空回来突然又来了，是带男朋友上家里来了啊。快进来，进来。”

两人的东西不多，但后备箱里装了不少提前准备好的礼品。

江让一件一件搬进院儿，最后一箱搬完刚好看见从东侧的屋子出来一老爷子。

两人面对面见着均是一愣，江让很快对上身份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老爷子看上去挺不苟言笑，虚扶着脖间挂着的老花镜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你好。”

热络的氛围突然下霜似的冻了起来。

江让干咳一声，目光求助般地瞥向亮着暖灯的厨房。

江让：怎么办？我是不是错什么了？

江让：宝贝女朋友快来救我！

天凉了以后，晚餐地点就搬进了屋子里。孟冉在里头帮忙，剩下江让和杨安平两人对着院子中间一堆礼品大眼瞪眼。

江让之前常年混迹于各种狐朋狗友的交际圈，对眼神的把握精准到了一定程度。

一看见老爷子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廊下，立马心领神会出卖体力又把东西都搬到了指定位置。

连续搬完好几趟东西，又被探究的眼神时时刻刻盯着，他背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那个，外公……我再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要帮忙的。”

男人看男人目光不自觉就会挑剔起来，尤其是面对一位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还多的长辈。

不等人有任何反应，他拔腿就往屋里跑。

直到进了门暖气扑面而来，绷紧的肩胛线才放松了下来。

屋里布置得很干净，堂屋中间一块水墨画匾，摆设器具井井有条，到处散发着知识分子的书香气。

江让随意量了一圈，绕过主屋穿进厨房，面对笑意盈盈的外婆，他满身见人人话见鬼鬼话的本事就得到了发展空间。

“外婆，您这里面加的什么啊？怎么这么香，我从来没喝过这么棒的汤！”

“这事儿力气活，我来帮您干，还劈吗？要不我给您多劈一点堆墙角？”

“冉冉时候真幸福，天天吃您做的菜，我要是有她一半福气就好了。”

“这烫，我来端，您就随便使唤我，真没事儿。”

整个厨房就成了他的战场。

徐淑芬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只拍着他的肩让他在一旁坐着等吃就行了，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而同样不让他干活的孟冉，不是因为舍不得，只是单纯地认为他这样的太子爷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别嘴上得轻松，一干起活来都穿帮了。

一顿晚饭的时间，江让把外婆哄得嘴都合不拢，连带着自己面前碗里的菜山似的堆了起来。

在杨安平眼里，这伙子其实也不错。

年纪大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眼里有活儿的人。

伙子从进门开始，大大方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主动给自己找活儿干，是个能会道又不仅仅只会在嘴上跑工夫的年轻人。

只是一想到自己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外孙女要被骗走，心里有些别扭。

“阿囡。”

他俩原本是南方人，年轻时因为工作调动才来的京城，一住大半辈子也没改掉习惯性的称呼。

孟冉听到叫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应答，“外公，您。”

“你这次回来之前也没提多带个人，你外婆来不及多收拾一个屋子出来。也就我们房间和你那会儿住的房间能睡人了。”

孟冉本想给两位老人一个惊喜，压根没想到这件事，当即懊恼地啊了一声。

江让差点儿没压抑住内心的暗喜：我！天选之子！要和女朋友睡！

老爷子想了半晌，主动提议，“这样吧，你和外婆睡。江今天跟我挤挤，你行不行？江？”

江让：……

问句虽是抛向他，但还由得他拒绝吗？这不都决定好了吗！

江让背心发汗，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外公，我没问题。”

“那就行，我还怕你这样住惯了城里的年轻会嫌弃乡下地方。”

杨安平是乡下地方，但院里院外设计得别具一格。

这栋院儿离村口人家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单独隔绝在池塘边，等开了春鸟语花香的时候不难想象是座世外桃源。

况且这一屋子的书香气最骗不了人。

江让虽然没能来得及从孟冉那里套点信息，却也不难猜测，老两口应该都是高知，厌了城里的生活身边又没子女陪伴，这才搬到了京郊这么远的地方来。

院里有柿子树、枣树，院外池塘菜园子应有尽有，倒是过上了很多人理想中的退休生活。

他并没有半分嫌弃乡下院的意思，反倒生出了几分适意。

只是一想到晚上要和冷面外公同住，还是有点惶惶。

吃过晚饭以后，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乡下不比城里，没有璀璨的灯火。此时往外一看，明月如钩，墨色的天如幕布似的铺天盖地安静得深沉。

乡里晚上也没有什么活动，天色一晚又是冬季，各家都早早地洗漱了窝在暖房里看电视。

江让在家已经很多年没看过春晚了，这会儿电视上重播着今年的春晚，沙发一旁，孟冉和外婆窝在一角边磕瓜子边低声絮絮叨叨，场面异常和谐。

老太太熬不动夜，着着了个呵欠。

孟冉很快从沙发上爬起来，把一盆瓜子塞进江让怀里，“我先陪外婆进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家里唯二的异性从客厅消失，江让又如坐针毡起来，他顶着冷面外公时不时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把视线转向还在播放品节目的电视，尴尬地笑着嗑瓜子。

心里都计划好了，等外公困了进去休息，他就能如获新生。

这会儿特意在这熬着，连澡都不敢去洗，就怕提前洗了澡被外公叫进房间看电视。

一老一少俩男人对着这几天不停重播的节目默默无言。

杨安平心里挺喜欢这伙子，一晚上矜持了那么久又不能很快拉下脸来和他聊成一团。他推着老花镜又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年轻人，终于决定要找个拉近关系的突破口。

老爷子虽生于南方，但北方的习俗也不知不觉从骨子里对他有些影响。

他心里下了决定，双手摘下老花镜放在茶几边。模糊的视线中，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他有话要，面露疑惑地看向他。

老爷子干咳一声，面色严肃地发出邀请，“之前修缮的时候，我在后院开了个澡堂。走，咱们爷俩一起，泡个澡去。”

“……”

男人之间，赤诚相待是迈出良好关系的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　　来辽！！！

今天的让仔心里慌慌

感谢营养液：

栀暖棠深+1、依旧是送乳白色液体不留姓名的好心人+5、铜锣烧（每天定点定量投放的饲养员）+1、轻芝士味（乡下作者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心里有些抖）+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