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魔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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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

半夏阻止了今安在下厨的计划，自己披上满是油污的围裙，炖煮了几样在玄庭常做的菜肴。

虽是清汤寡水，滋味淡薄，但这当中的每一样都是山间珍味，吃过定是唇齿流香，寻常人家只怕是无福消受的。

以半夏的话来：别看你们几个男人修为那么高，但起做饭，还真未必比得上我这个女子。

直到她的菜肴端上了桌，今安在与玄夜大眼瞪眼，这两个吃惯了油腻的家伙，此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尝一尝，这样对你们都好哦。”

半夏看着今安在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很明显，今天这一顿，不吃，就别想离开这饭桌。

“你确定这是给我们吃的？”

看着他们面带疑虑的样子，半夏觉得自己的厨艺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也不多，当即一人一筷子。

“水晶白菜，翡翠青，咽下去再评价！”

咕噜！

今安在十分听话地细细咀嚼过口里的水晶白菜，再慢慢咽下，他感受着那种甘甜与清爽在齿颊之间流转，喜悦之情渐渐漫上了眉梢。

“半夏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放在厨房的那本食谱呢？”今安在和煦地道。

活了这么多年，如果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自以为厨艺很好（但实际一般）的女子沟通，今安在也算是白活了。

当然，在这杂货铺里，还有个足以堪称情圣的家伙。

“好吃！”阿布高举着碗筷，叫嚷着，“半夏，麻烦你再给我盛一碗饭吧！”

“看看人家阿布前辈！”

半夏接过碗筷，恨恨地瞪了玄夜和今安在一眼。

“呃”待到半夏去了厨房，今安在才疑惑地看了看阿布，“我可不记得你这熊猫不挑食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咕噜！

玄夜直到这时候才艰涩地咽下了刚才那一口翡翠青。

“阿布前辈这是慈悲为怀。”

“唔，那有谁来把我碗里的吃了，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今安在撂下碗筷道。

“给我给我！真是的，浪费粮食可是要下地狱的！”阿布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嘟囔着，“而且，这可是美少女亲淘的米，还有她挥洒的汗水，啧啧！”

呕！

今安在扑倒在桌角，一只抠着自己的嗓子眼。

“噫，好恶心。”

“你不也一样，差不多行了啊，亲淘的米什么的就已经很像个老色鬼了，还挥洒的汗水你是魔鬼么？”

阿布翻了个白眼给他：“老子就是魔，有意见？”

从厨房出来的半夏正好听见了这一句，她把盛满饭的碗递给阿布，坐在了他对面，又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如果是脸上的毛粘上米粒的话，我一会儿再收拾，半夏啊，以后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好不好？”

“前提要是这两位能接受才行啊。”半夏摇摇头道。

“那咱们投票好了。”阿布低着头，清淡的饭食被他吃出了盛宴般的感觉，甚至这话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的意思。

“我赞同。”

玄夜丝毫没有羞耻心地看向今安在，这家伙似乎为了能够摸一摸阿布身上的毛发，什么违心的事都做得出来。

今安在只得恨恨地把头扭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们搞什么投票”

“不过话回来，掌柜的，阿布前辈为什么自称是魔鬼呢？这世界上真的有魔吗？”

比起做饭这些事来，半夏倒是更加好奇阿布身上的秘密。

布道尊的修为，擅人言，却从没见他变化成人形，始终在人前展露这副熊猫的憨态。

要这其中没有什么故事，她是决计不相信的。

今安在无奈，便像是给孩童讲睡前故事一般，仔细道来：“其实魔嘛，与佛对立，佛道修行四禅八定，魔道则是穷奢极欲，将世俗人所谓的‘恶’做到极致。”

“啊！那阿布前辈岂不是个”

“十恶不赦之辈，我以前的确是，不过那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阿布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他的食量惊人，眼看着四菜一汤就要见底了。

今安在摊摊：“就是这样了，况且在我看来，这家伙根本也没做过什么恶事。”

“没做过恶事？”这回半夏倒是迷茫了，“不是魔头全都是杀人不眨眼吗？况且你刚才还阿布前辈他穷奢极欲来着”

听半夏这样怀疑阿布，一旁的玄夜也坐不住了。

只见他神情严肃地自座位上站起身，居高临下似地盯着半夏的眼睛。

“何为善恶。”

“什么？”

“我不想重复。”

半夏不敢直视他冰冷的目光，便把头像一旁扭过去：“突然那么凶干嘛啊，我又没什么。”

直到今安在摆摆，玄夜这才重新落座。

“修行之人，皆以为自己所行之道是正道，是善道，他人之道，若与自己所思所行相左乃至相背，那便是恶道，是邪道，这是为何？”今安在笑着问半夏。

“那当然是”

半夏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对这个问题竟然回答不出。

以往师父教导的，什么逍遥，什么道法自然，此时便是连一星半点也没有用。

如此感觉，便好似空中亭台，徒有形制，却无地基，饶是千般美好，亦如同水月镜花，空幻而不切实际。

“想不出来吧，那是因为，善恶这种事，本来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你总是听你那师父讲，自然不能真切地体悟了。”

看着半夏意欲反驳的样子，今安在连忙把按在了她的肩头。

“正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世上，有太多被标榜的东西，所谓的恶，便是自那些被刻画在范本之中的善演化出来的悖逆罢了，一切行、一切止，皆由心造，它们源于本心，存于当下心，彰于妄想之心，否则，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奴隶囚徒，他们缘何身处当下之位？受万人敬仰亦或唾弃，是天意么？还是人之意？”

“也许、就是天意呢？”半夏磕磕绊绊地道。

今安在笑了：“若为天意，杀一人为囚，杀十人为伍，百千人将相，脚踏万骨者称王，这又是何道理？”

“保境安民大济苍生”到这，半夏的头脑已经混乱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一向的坚持，自从进了这诡异的红尘杂货铺以后，就变得如同干爽的秋日，那些死在灯纱之外的昆虫一般，稍稍碰触，便会碎落一地。

今安在似感受到她这般纠结的情绪，便也不再强行灌输什么，而是转回，继续起阿布。

“这熊猫曾以‘食铁’为名，修行魔道，当年与祖魔蚩尤大帝称兄道弟，并甘愿作为先锋，为其与神族相抗，虽然后来因为乱吃东西，临战之时闹肚子，导致蚩尤大帝身首异处”

他以余光瞥见一旁的阿布神色似有不善，便接着道：

“不过！他最终还是悟到了，这世上本就不是争勇斗狠方才能为魔道！”

“那又是什么？”

今安在伸出了掌，一根一根指头掰扯给半夏看：“要知道，这下魔害命，中魔陷仙，上魔乱劫，而这家伙悟到了，想成为魔中之魔，魔上之魔，便是寻一个大道至简，一丝一缕、一心一念全为业障，因此他改名阿布，为的就是突破当下桎梏，成就‘布业’这一魔道之极啊！”

看着今安在仿佛带有痴狂的神采，半夏心中觉得有些恐惧，那是来自本能的恐惧。

此刻，今安在于她的眼中，便好似一头企图吞天食地的大魔！

“玄夜哥，掌柜的他怎么了？”半夏拉扯玄夜的衣袖，轻声问道，只是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没什么，只是他的魔道修为，还要高出阿布前辈一些。”

咕噜。

半夏使劲吞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