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执子之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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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你回来了？”耳边有虚无飘渺的声音响起，睡梦中的韵清纳闷地想睁开眼，却发觉全身似乎被冰冻般难以动弹。

谁……谁在话？

“是我呀——莲，你快些回来，你再在不回来，一切都晚了！”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为何会跟他这些无头无尾的话，莲是何人？晚了又是何意。

韵清正想开口问询，那飘渺的声音似乎被什么掐着脖子，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让莲回去。

大梦惊喜，韵清浑身冷汗淋漓地睁开眼，总算是可以动弹了。抬眸一看，室内香烛燃尽，熏香将冷，唯有窗前微弱的月亮落入隔着屏风镂空的碎洞落入他的眼眸。

抬手将青阳放于自己腹部的手掌移开，韵清垂眸见他还在睡梦之中，蹑手蹑脚起身披上月牙白的外袍便下了床。

凌波殿是魔宫的主殿，他母亲生前居住的宫殿，也是他幼年生活的地方。韵清就算是闭着眼也可以走完这座宫殿各个角落。韵璃生前唯爱海棠花，所以这座宫殿各个角落都栽种着海棠树，施了法术的海棠树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娇艳动人的海棠花，未开时似女子口脂，点点红艳，开满时似晚日霞光，迷乱人眼。韵清神色恍惚，仿佛回到幼时自己在树下追逐嬉闹，母亲在一旁慈爱看着的时光。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韵清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开口道。

“这么多年了，照顾这些海棠，阿哥你也废了不少心思吧。”

背后的韵羡浅笑着走上前，背着手与韵清并肩站在游廊上看着庭院里的海棠花。

“母亲留下的东西，我怎么敢疏于照料。”

韵清闻言心里感觉暖洋洋的，人死如灯灭。韵璃已经逝去六千年，魔界早已经是韵羡的魔界，他却未曾遗忘过韵璃。反而细心备至地照顾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将这座宫殿保存得跟他离去时一模一样。

“阿娘要是知道阿哥的用心，九泉之下一定感到欣慰的。”

韵羡只是笑笑，对于韵清的话不置可否。

韵清不知韵羡心中有何感想，见他不语，便转头看向他。

“阿哥，我今天听到一些消息，你且告诉我是真是假？”

“你便是。”

“魔神之心是什么？魔界这六千年是否不曾有新的魔族化形？”

韵清目光恳切，脸色凝重，想来这事压在他心头让他夜不能寐，如今遇到韵羡怎么不破沙锅问到底。

“是谁多嘴的？”韵羡眉一皱，以为是有宫人去韵清耳边乱嚼舌根，脸色冷了下来。

“阿哥你别恼。”韵清见他生气，连忙伸手抓住他的精瘦有力的手腕解释道。

“我是不心听到江阮仙君的谈话才知道这事的，你不要去责怪其他人。”

听完韵清的解释，韵羡脸色缓和下来，微微叹气道：“我本不愿让你参与这些俗事里，没想到你阴差阳错知道了，我也不好瞒你。”

韵羡斟酌一下，抬手接住了空中跳落下来的霜花。

“这是已经有两千年道行的霜魔，按理来她早就应该化作人形，可是没有魔神之心，她无法突破低魔之境，至今还无法化形。”

韵清看着韵羡手中晶莹剔透的霜花，心不自觉揪起。听江阮，他并未全信，如今痛韵羡亲口承认，他才知魔界如今的局势多么严峻。

“魔神之心到底是什么？”韵清思来想去，从到大韵璃都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东西，他着实不知道此物底细。

“它是我们魔界的至宝，欲海的核心。失去它，我们魔族无法引魔息入体，淬出新的身躯。修为也无法深入一步。”

“那阿哥你……”

“我还是只有魔君的道行。”韵羡并没有因为自己修为低而觉得羞耻，反而坦坦荡荡向韵清出实情。

魔族分为低魔、地魔、天魔、魔君、魔尊、魔主六个级别，分别对应仙界的精灵、地仙、天仙、仙君、仙尊、仙帝。而韵羡一个堂堂魔界之主，道行居然只是跟江阮那个乳臭未干的仙界仙君同级别，难怪连欲海的九婴都镇压不住，让他嚣张地吞没了魔界岁贡。

“那阿哥你拿什么去跟青阳谈？”韵羡真是瞒得他好苦，青阳盛气凌人，韵清修为不如他又怎能入他眼。跟他谈判就是去自取其辱。好在他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不管怎样，不能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就给他糟蹋了。你是我们魔界尊贵的少主，青阳要你做他妃子，未免欺人太甚！”韵羡性情温和，魔界公认好脾气的主，能逼得他出如此狠厉的话，可想而知青阳是多么咄咄逼人。

韵清脸上一惊，心中百感交集，触动极深。原来魔界从来没有抛弃过他。他曾经在仙界被百般欺辱，早期经常被以江阮为首的仙界贵胄得鼻青眼肿，逼他给他们当马骑。那时候他经常躲在暗地里哭鼻子，喊着要韵羡来接他回家，可是等了五千年，也没有等到韵羡。再后来，他刚刚成年就被醉酒的青阳强暴，被迫沦为他的玩物。他日日夜夜期盼韵羡得知这消息后，可以上仙界为他讨公道，将他接回去。可是他在仙界被唾弃了快一千年，也没有等到韵羡一丁点消息。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韵羡放弃了，这辈子只能老死在仙界，没想到，今日韵羡居然告诉他。他是魔界尊贵的少主，不能给青阳这样糟蹋。

“别哭。”他没哭，可是为什么眼睛这么热，滚烫的泪水控制不住一股股涌出眼眶。

颤抖着抬手帮眼前美艳绝伦的魅魔擦拭美目落下的泪水，韵羡哽咽道：“都是阿哥没用，让你吃苦了。”

韵清甩了甩脑袋，胡乱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吸着鼻子声音沙哑道：“阿哥，魔神之心是不是在青阳那里？”

韵羡犹豫一下，终究在韵清的压迫下点下头。

“六千年前，他来魔宫不止夺走了你，还夺走了魔神之心。”

果然，是青阳会干出来的事情。斩草除根，他要彻底绝了魔界的根基。

“我去把魔神之心拿回来。”没有比他更接近青阳的，放眼魔界，也只有他有一丝机会为魔界夺回宝物。

“不行，不能让你冒险。”韵羡见韵清一脸坚定的模样，慌忙出言制止。

“阿哥，你放心，即使我事情败露，青阳也不会杀我。”韵清给了韵羡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坚决地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即使发现被自己背叛，青阳也不会要他性命，不知道为什么，韵清心里就是很肯定这一点。只是活着容易，活得好困难罢了。

“那你，万事心！”拉不住韵清，韵羡叹了口气，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再要韵清注意安全。

看着韵羡关怀备至的样子，韵清心里暖洋洋的，还是自家哥哥爱怜自己。

与韵羡商谈好夺回魔神之心的事宜后，韵清才踩着轻快的步伐返回寝室。

却不想一入内就看到青阳扶着额头有些困倦地起了身。

“你去哪里了？”青阳一醒来没有见到韵清，自然心里不快，韵清见状连忙上前扶他。

“我刚刚睡不着，出去散一会步，陛下若是困倦就多睡会。”

“你这一身魔息，去见什么人了？”

韵清心一凛，强装镇定道：“陛下您忘了，韵清也是魔族。”是魔族，身上自然会有魔息。

青阳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韵清本就是魔族，是他把韵清禁锢太久，久到潜意识里他将他当成仙族了。

“把那香熄了，孤闻着不舒服。”听了韵清解释，青阳也没有多想，只是不耐地差使韵清去灭香，想让自己身体不要那么燥热。

“是。”韵清如释重负地起身去灭香，开香炉一看，他才恍然大悟为何韵羡敢明晃晃进入凌波殿找自己。原来他在香炉里放了夹杂幻苏草的香。这种香要是平常点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跟凌波殿的海棠气味一结合，便成了仙魔大能都能迷醉的香气。他跟韵羡从到大在凌波殿长大，自然不惧这香，可青阳并不知其中奥秘，猝不及防就中了计。

不动声色地毁了这香，韵清面色如常地返回床榻边。香气弥散，青阳迷离的双眼也逐渐恢复清明。

“为何睡不着？”牵起韵清柔软的玉手，青阳低声问道。

韵清捉摸不透青阳此举何意，只好心翼翼回道：“陛下，这是我幼时居住的房间。”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候他大病初愈，正虚弱躺在床榻上。青阳就是在他最孱弱的时候，穿着一身银色甲胄，浑身浴血推门而入，将他强行从床榻上拉起掳至仙界。

韵清这一，青阳这才忆起当年的事情，顿时语塞。当年他与韵璃死战，已报杀父之仇。韵璃道行极深，若是巅峰状态他根本无法战胜。他能够反败为胜，不过刚好遇到韵璃虚弱无法出全力罢了。所以在斩杀前魔主韵璃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揪出她藏于深宫的幼子，饮下他的鲜血求生。

自己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现在想想当年韵清那么虚弱，估计久病缠身，还被自己强行割破手腕吸食血液。挽起韵清手上柔软纱质的袖子，露出他玉藕般的手臂，上面依稀还有浅浅斑驳的疤痕，那是他多年来吸食他血液留下的伤口。韵清他拥有世间最好的治愈体质，却独独治不了自己，加之他道行太浅，仙界魔息寥寥，一千年过去了，他手上的疤痕还没有痊愈。

“疼吗？”轻轻摩挲地他手臂上斑驳的疤痕，青阳沙哑着声音问道。

韵清被他摸得脸上发臊，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出，不禁有些懊恼。

“别恼，是孤错了。”见韵清娇红了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青阳深情款款地执起韵清的手，温热的唇瓣在他手臂那丑陋疤痕上一一吻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清儿，明日契书一签，你便是我青阳名正言顺的妃子，我会一辈子好好疼爱你的。”

恶心。韵清只觉得鸡皮疙瘩直起，却只能讪笑着假装感动地附和。

等他找到魔神之心，等魔界再次壮大起来。他一定，他远远地逃离这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