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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突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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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糯一面诉一面察言观色, 先前不过两三分揣测,见那孩神色凄楚,便又有了六七分笃定。只是望着他慌张失措、泫然欲泣的眼神, 不由顿了顿, 到底不忍心再重话, 只得道:“……不过是举例罢了,雁宗主如今根基未稳, 各家不过动了心思, 仍在观望。沈月檀, 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月檀深深皱眉,咬着牙道:“我、我何必要放在心上?他要联姻也罢、结盟也罢,这些纵横联合的事……同我无关。”

糯糯见他仍在嘴硬,忍俊不禁又笑起来, 缓缓摇头道:“既然沈香师与自己无关,那便是无关罢。你如今毕竟年幼,纵要成亲也需再等两年,这些事……不想也罢。虽然到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月檀到底是压抑了许久,如今难得被人窥破心思,一双手藏在桌下绞了又绞, 终究是忍不住问道:“糯糯姑娘……或许只不过同李姐青梅竹马长大,误将姊妹情谊当做了、当做了男女之情, 也未可知?”

糯糯两眼一瞪,嗔道:“你是傻的不成?连这也分不清?”

沈月檀嗫嚅许久,终究垂头丧气道:“我分不清。”

糯糯便愈发笑得高深莫测,低下头去, 凑近那孩耳边悄声了几句,唬得那孩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只跳起来怒道:“无耻!”

糯糯哼道:“若不是看在你我同盟的份上,我何必同你这些?只不过你若要试也需得忍耐几年,我看那雁宗主是个正人君子,你若贸然动手试探,叫他知道你心中邪念,只怕后果……哼哼,到时候可别怨我。”

她吓唬得起劲,那孩也是一张脸又红转白,被这些堪称惊世骇俗的消息唬得有些神思恍惚,一个谈兴正浓、一个六神无主,都有些入神。

然而突然间帘帐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宛若撼山震岳,带起的猛烈狂风将帘帐也被吹得倾斜。

初六猛跳起来,龇牙咧嘴往冲力袭来方向冲了两步,喵喵叫了几声,抖抖肩胛骨,不料后背只微微颤抖少许,缓缓突出来一对不过拇指大的漆黑肉翅。

那童子兽便有些傻眼,在原地团团转了两圈,索性毫不犹豫转过身去,夹起尾巴躲在了沈月檀脚边。

沈月檀同糯糯二人在惊变突起时就各自提防,如今随手将那兽抄起来塞进怀中,糯糯已经招出一柄长剑握在手中,简略叮嘱道:“跟在我后面!”一面大步迈出营帐,厉声喝道:“何人袭营?”

先前一派祥和的营地如今泰半倾毁,重兵把守的入口被炸出了一个巨大深坑,围栏倒塌、防守全无。天际仍有如蝗的符纹弹迎面倾泻,虽然规模了许多,然而接连不断、令人目不暇接,落在地上或是电光炸裂、或是烈火爆发,皆能伤人。

来来往往的竹林宗弟子偶有闪躲不及,被雷电、火焰灼伤者接连惨呼出声,愈发显得整个营地群龙无首、一派乱象。

守在营帐外的两名青年弟子是李君的心腹,此刻各自支起了闪烁青光的盾牌,护着糯糯与沈月檀,一面沉声应道:“事发突然,尚未见到元凶……”

沈月檀却不顾遮掩,往侧边一闪,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竟轻轻巧巧将一枚符纹弹接在手中,又机警转身跑了回来。

他这一出一进的行动一气呵成,糯糯竟不及阻止,只怔怔望着沈月檀,讶然道:“你这孩……当真出人意料。”

沈月檀却充耳不闻,只出手来,却原来手掌里放着个黄褐色的土陶盘,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那粒符纹弹不过指头大,如今安安分分待在盘中,全无爆炸的迹象。

糯糯也是个眼界不凡的,如今一见便恍然大悟道:“炼香师的净味盘?竟能这样用。”

沈月檀颔首道:“香道、药道、器道互有相通,这符纹弹中含有几味香料,我往净味盘中注入道力,将其隔绝吸附,暂且止住了药效爆发……”他解释完毕,又细细看了眼那符纹弹,密布弹丸的符纹分外眼熟,他不禁挑了挑眉,期期艾艾道:“这……约莫是问道宗做的,一半符纹俱是出自我炼香居,另一半我却不识得。”

糯糯蹲下||身,拉着那孩的手也细细看过,语调愈发严峻道:“这倒巧了,另一半我识得,这是铁城犁宗的。”

铁城犁宗何时同问道宗关系亲密至此,竟连攻城伐寨的兵器也一道合作了?沈月檀妄做了两年宗主,竟分毫不知晓。沈月檀如今连生气也不生了,只略略一颔首道:“为今之计……”

不等他开口完,就听见有人高声喊道:“快请宗主出面主持大局!保护宗主!救出宗主!”

一列竹林宗人突然自炸毁的营门外现身,推开了正抵御符纹弹的同门,目标明确地往正中大营里冲去,为首者正是郎敬。有竹林宗灵药辅助,那青年如今分毫不见受伤时的萎靡,生龙活虎地冲杀而来,随即与李君直系的部下战作一团。

沈月檀脸板得僵硬,望着眼前乱象正思忖如何应对,糯糯却哼笑起来,道:“正愁要如何善后呢,他来得正好。”遂扬声道:“大胆叛贼!竟敢擅闯主营行刺宗主。来人,快保护宗主!”

顿时李君这一方的嫡系也跟着吼道:“保护宗主!保护宗主!”

敌对双方竟有同样目标,难免令围观者有些嘀笑皆非,然而这些弟子渐渐杀红了眼,糯糯这一方且战且退,终于有人留意到了隐藏在摇摇欲坠的侧营旁的沈月檀二人。

郎敬顿时两眼一亮,大喝道:“罗奋、曹衡,速速抓住那孩,有这筹码在手,就能要挟沈雁州!”

混战人群之中便窜出两道身影,一个青年魁梧如铁塔、肤色黝黑;另一个青年细瘦如竹竿、面皮发黄,二人皆是面目狰狞、饱含杀气,一人提斧,一人执长||枪,朝沈月檀一行冲杀而来。

糯糯一把扯着沈月檀往后急急撤退,两名护卫训练有素,横剑迎上,拦在那两人面前,混战做一团。金铁争鸣、尖锐刺耳、火光四溅。

沈月檀被这一扯拽,道力顿时紊乱,那粒符纹弹随之滚落,掉出了净味盘,半空便轰然爆炸,腾出熊熊烈火,将他衣角也烧焦了少许。沈月檀虽然不惧,却也暗道可惜,问道宗与铁城犁宗暗地里勾结的证据就这么毁于一旦。

这番争斗时漫天符纹弹已经停了,竹林宗弟子伤亡惨重,在几名年长弟子指挥下各自汇集、且战且退,自然也将主营帐暴露了出来,郎敬顾不得照看其余人,一马当先往营帐之内冲进去。

糯糯正色道:“月檀,你躲好。我有紧要事做。”

沈月檀自然明白,她的是将李朕之死嫁祸给郎敬的主意,一面感叹这些女人一个个栽赃嫁祸的手段倒使得纯熟,一面只点头应道:“姑娘放心去。”

糯糯扬眉一笑,柔声道:“好孩子。”一面已带着几名部下紧追郎敬身后,也冲进了营帐之内。

沈月檀到底帮不上忙,只得蹲在侧营角落里,又将初六放出来四处警惕,提防被人偷袭,一边四处量时,又见倾毁的营门外徐徐走近一列近百人手。

个个皆着月白深衣,仙姿飘逸,丰神俊朗,神色倨傲,都是勇健第一宗、铁城犁宗的天之骄子。为首者正是宗主家的七姐,叶凤持等嫡系子弟众星捧月般簇拥在其身后。

那丫头眼神睥睨,冷冷扫过混战人群,下令道:“给我搜!”

铁城犁宗众弟子齐声应是,便朝着各处营帐散开,中途若遇阻路,或是大开杀戒、或是三方混战,竟是毫不留情。

沈月檀暗暗心惊,愈发心将身形躲藏起来,一面绞尽脑汁想着手里能用的手段,思来想去,不得已只得取出了贝叶经。

这名为六道之书的贝叶经如今虽然只读得出两页,然而除却六道并行的狂妄大论之外,倒也讲述了一种召请神佛的法门,且以诵经为主,比他往日所习的更简便易行,且不必过分依赖道力,连他如今浅薄一重天的境界也能施行。

只是一旦施行,便形同选定修行之道,往后要改弦易辙也十分为难了。

无怪乎沈氏先祖曾留遗训:因果未至,修炼无门。更得清楚:《大阿修罗五蕴五含经》传于何人之手,与沈氏历代子弟无关。

如今看来,沈月檀两世都阴差阳错,不能修习大五经,当真是同天下三经半点因果缘分也没有。

事急从权,他也无暇再长吁短叹,往半倾塌的营帐背后盘腿而坐,一手托着贝叶,一手伸进衣襟里扯出佛牌,轻轻攥在掌中,而后低眉敛目,专心诵经。

他嗓音虽,却细密绵长,在一片兵刃相击中若有似无,如溪流潺潺,如风回林梢。叶凤持原本守在那位七姐身后,却突然似有所觉抬起头,不动声色朝沈月檀藏身处扫了一眼。

七姐见他有所动,立时道:“莫非发现了什么?”

叶凤持仍是维持四处量的姿势,目光梭巡一圈,方才合目摇头道:“并无异常。”

七姐虽然略生狐疑,然而四处混战,果然不见异常,只得就此作罢。

此时争斗已近尾声,竹林宗弟子死伤大半,陆陆续续有弟子回来禀报,均称并未曾见到准提神花的踪迹,令得七姐眉头皱得愈发深,暗自沉吟道:“莫非情报错了?”继而冷笑道:“那贱婢竟敢骗我!也罢,将剩余人全杀了!”

叶凤持细长剑眉微微皱起,沉声道:“七姐……”

不料他半个字未出口,七姐便厉声喝道:“住口!你仗着是我师兄,一路上颐指气使、指手画脚,干涉我多少事!如今无非是想什么十大宗门同气连枝、宜守望相助,切不可滥造杀戮之类老生常谈。”

叶凤持叹道:“姐明事理。”

七姐冷笑道:“愚不可及,区区一个竹林宗,忝居十大宗门之末,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废物。今日我不过灭他一个营地,改日连根拔除,正好为旁的宗门腾出空位。”

叶凤持道:“姐请慎言,十大宗门之名号排位,唯吾王勇健有权定夺,他人置喙,只怕……”

七姐冷啧一声,只道:“叶凤持,你这胆怯懦的性子,如何当得起我铁城犁宗首徒之名?不如回去之后我禀明爹爹,将这首徒的空位也腾出来。罢了罢了,来人——”

她话音未落,叶凤持却倏然迈步出列,走到铁城犁宗众弟子面前站定。他未曾取剑,只两手握着念珠横于胸前,原本就如冰雪霜白的面容愈发莹白,肃容道:“如此就容叶凤持得罪了,诸位同门,莫再多造杀戮,既然寻不到准提神花,便即刻退去。”

七姐气得脸色铁青,尖声道:“叶凤持!你要叛宗不成?”

叶凤持道:“绝无此意,叶凤持一言一行,皆为宗门前程、名誉着想,不敢有分毫二心。”

七姐身后几名弟子却各自手握兵器,上前一步纷纷劝道:“大师兄,七姐的话就如宗主亲临,大师兄切莫一时冲动自毁前程。”

叶凤持面色冷冷淡淡,连眉梢也分毫未动,只道:“我叶凤持入道十六年,一心求的是窥天道、悟至理、救苍生,而不是一味言听计从、不分对错。”

七姐皓腕一翻,也取出了常用的兵器,乃是一柄鲜红如火的六角降魔杵,两头锋刃形似烈火腾腾烧灼,隐约有热气铺面,竟是一件上好的宝物,只是她语调森然,分外阴冷,怒道:“叶凤持,我要杀了你!”

叶凤持却道:“不敢当,七姐。我叶凤持尚有大道未悟、大功未成,断断死不得。”

七姐厉声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叶凤持又道:“我叶凤持岂能坐视恶行、见死不救,也断断滚不得。”

当真是刻板无趣、油盐不进,竟如巨岩一般悍然不动。

七姐怒极反笑,下令道:“好,诸位同门如今亲眼见着了,叶凤持桀骜犯上、叛离宗门,这就将其斩杀,肃清我宗门余孽!”

众位弟子齐声应是,各施手段击杀而来。

为首的是个圆脸的青年弟子,手中一柄短刀银光潋滟,竟同叶凤持所用的长剑有几分相似,叶凤持望着他当先冲来,冰冷面容终于有所触动,低声道:“师弟,连你也……?”

那青年亦低声应道:“师兄,你这是何苦?我也……迫不得已。”

随即扬声道:“叛徒!纳命来!”

短刀顿时扬起一片凛冽闪烁的银色寒霜。

叶凤持只横过念珠轻轻一扫,寒霜消融无踪,然而紧随其后更多弟子也一起杀来,这几个铁城犁弟子竟也不顾周围,兀自内斗得热闹非凡。

七姐冷眼旁观,眼见得数人围攻下、个个施展杀招,叶凤持却仍是心怀仁念,不忍对同门下杀手,只以念珠对敌,难免处处掣肘,终于露出破绽。

七姐立时祭出降魔杵,顿时一条赤红火龙在半空划出圆圈,朝叶凤持咆哮冲去。

叶凤持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一下,左边肩头顿时烧得凹陷一块,深可见骨,创口却焦黑如碳,不见流血。

他踉跄两步,一圈念珠绕住了当头劈下的朴刀,仓促下却避不开第二击,被第二人的利剑贯穿侧腹。

好在以七姐的修为,不能将这降魔杵操纵自如,否则自那青年当胸穿过、亦或只取头颅,使得脉轮破裂,叶凤持便再无反击之力。

如今固然看似受了重创,却俱在无关紧要的部位,叶凤持为求自保,只得松开念珠,握住腰间的剑柄。然而心中却难免悲痛——他不过力劝同门切勿滥杀无辜,然而若要行心中正道,竟要以戕害同门为代价不成?

长剑将拔未拔之际,突然间一声擂鼓响彻天地。

浩浩然如天地正气,堂皇然如至尊降临,那一声鼓鸣辽阔浑厚,叫闻者胆战心惊。

在场弟子无论敌我,竟不约而同停止了争斗,个个睁大了眼往四周看去,企图寻到那鼓鸣的出处。

突兀间又是一声砰响,如神龙鸣涧、如虎啸山林,震慑人心。在场诸人心神颤动,敬畏感油然而生,修为弱者不由自主手指一松,连武器也落在地上。

只见主营帐侧面倾毁倒塌的侧营边徐徐浮起了金色辉光,凝结成相。一圈金色圆鼓,中央所坐人形眉心长出独角,生了四只手臂。

那金色人形的形貌端庄神圣,其中两臂则各自朝一方伸展,轻轻敲击鼓面。

一击惊天、二击动地、三击魂消魄散。

不知什么人惊呼出声,颤声道:“是……是巡查使!为何会有食香之神紧那罗王……法、法相降临?”

仿佛为印证那人所言一般,那金色人形伸出第三、第四条手臂,却并非去敲击鼓面,而是两手结印,符印高深莫测、繁复难辨,指侧金光如波浪层层扩散,无声无息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所过之处,皆为天人领土,身处其间者,莫不拜服。

是以无论竹林宗、问道宗亦或铁城犁宗上下弟子,尽皆弃了武器,顶礼膜拜。连那眼高于顶、傲慢狂妄的七姐也肃容敛目,面露虔诚,两手合十走出人群,遥遥对那金色法相行礼,恭敬道:“弟子修罗界勇健阿修罗王座下、铁城犁宗宗主第七女,唐七娘敬拜巡查使。紧那罗王殿下法相降临,弟子不胜欣喜,特来迎接……”

她正谦恭行礼,那金光湛然的法相后头却缓缓走出了一个人来,身量不过是个孩童,娇瘦弱,却自有一份沉着冷静的气度,对比各人或慌乱或惊喜的神色,这孩面上则无喜无悲、镇定自若地立在了尊贵无比的巡查使法相身旁。

这位置等同此人地位与紧那罗王平等,往日里只有四位阿修罗王有与之并列的尊贵资格,如今这孩未免太过狂妄了。

七姐脸色陡然铁青,若非顾忌着那金色法相,只怕当场就要翻脸。此刻也只得按捺怒火,强笑道:“沈月檀,你这孩真不懂事,快些过来,莫要触怒了王上。”

沈月檀冷冷扫她一眼,连半点笑容也欠奉,一张脸上竟显出了几分威严气度来。只冷声道:“尔等均为勇健王座下同盟,不思联纵,反兴内讧;不御魔兽于外,反歼手足于内。上不能敬阿修罗王意志,下不堪为同僚表率,仁善不足、德行有亏,论罪当入地狱界受苦。念在诸人皆初犯,不予追究,这就尽数退出营地,如若不然,就地诛杀。”

那受了郎敬指使,企图捉拿沈月檀的罗奋、曹衡二人心中有愧,又离得距法相最近,原先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如今听沈月檀一句顿时如蒙大赦,忙合十行礼,颤声道:“弟子知错,谢巡查使宽宏大量!”

随即头也不回地撤走了,仓惶之余,连武器也遗落在原地。

有了这二人起头,便陆陆续续有人纷纷行礼谢罪,撤离营地。

不过半盏茶功夫,原先混战的营地中就走了大半人,就连重伤倒地的众弟子沐浴食香之神法相之光,也痊愈了大半,或是由同门搀扶着撤回营帐中救治,或是仓惶逃走,不一而足。

唯独七姐仍立在原地,核心弟子约莫三四十人依旧簇拥其身后,那丫头自然是不甘心的。迎接巡查使何其荣耀,为巡查使传话者即为先知,身份卓然不同,为何偏偏这等好事,竟当着她的面,落在了旁人身上。

此人先夺她夏叔叔的龙髓,她委实不忿,继而强行夺走,然而也不知叶凤持犯了什么病,竟软硬兼施迫她交了出来。这也罢了,不过是问道宗一介不受重视的炼香弟子,改日寻个借口找他晦气,也不是难事。

然而如今这子竟撞了大运,被巡查使选中传话,这若是回了问道宗,地位只怕水涨船高,愈发碍眼了。

新仇旧恨堆叠,七姐一念至此,不觉动了杀机。

然而她心念才转,隐隐扩散四周的金色波纹突然一变,分明无形无质,却骤然如千军重担当头压下,令她身躯一颤,竟被压得膝头着地,当场跪了下来,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周围弟子压抑惊呼,竟不敢上前营救,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低头下去,恭敬叩拜,恳求道:“豆蔻少女修行不易,恳请巡查使网开一面!”

那孩转头看去,唇边兀然浮起一丝冷笑,时至此刻,他才重又找回了些许往日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笃定感与满足感来。冷声道:“紧那罗王座前也敢妄动杀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金色法相收回击鼓的一只手,金光萦绕中,摊开的手掌里赫然放着一枚宝塔状的浓绿香锭,无火而燃,腾起丝丝缕缕的烟气。那烟气绿得发黑,升腾至尺余高便突然没了踪影。

反倒是那少女身周凭空浮现出了深绿烟气,香气浓烈催人欲呕,竟如条条扭动身躯的毒蛇,弯弯绕绕钻进了七姐衣衫之内,渗进肌肤之中。

那少女一声悲鸣,匍匐在地不住颤抖,惊恐睁大了一双眼,望着白皙的双手在目视之下长出条条犹若青筋凸起的浓绿,边缘渗透泛开,最终将整只手都染成了丑恶绿色。实则这香气渗入时不痛不痒,亦不伤人,不过是叫肌肤化作绿色,一日之后便消退,并无任何后遗症。

只是旁人不知晓,看在眼里便愈发可怖,更何况这丫头原本就在最爱美的年纪,眼睁睁看着自己冰肌雪肤变成如泥沼魔蟾一般丑陋不堪,只觉毛骨悚然、神魂欲裂,竟当场昏厥了过去。

周围弟子不知这其中深浅,愈发悲愤交加,更生出几分骇然,又听那孩道:“如今不过惩大诫,愿七姐往后收敛轻狂、循规蹈矩,莫再给世家子弟抹黑。就此退下吧。”

香锭燃尽,绿烟散去,便有人大胆上前,将七姐抱起来,探她脉搏鼻息,果然并无受伤的症状,遂放下心来,一行人行了礼就要退下,沈月檀又道:“且慢,巡查使有命,要叶凤持留下。”

铁城犁宗众弟子神色复杂,却无人做声,俱都行过礼,急匆匆退出了营地。

叶凤持原本盘坐在地,全力调息修复伤势,有食香之神结界加持,他肩头被降魔杵所伤处已然痊愈了七八成,是以闻言轻轻站起身来,行礼道:“弟子叶凤持,但凭巡查使差遣。”

那金色法相却再无动作,边缘轮廓散逸金光,逐渐化为乌有。

反倒是那孩脸色愈发雪白,轻声道:“叶大哥,你要救我。”

叶凤持何等机警,眼见此情此景,便猜到了八|九分,见那孩身形摇摇欲坠,忙上前两步,将他接住,横抱了起来,只沉声道:“好。”

沈月檀道力透支,如今七脉轮几近枯竭,连动动手指也如挪动万斤巨石,他一点点抬起手指,吃力抓着那青年衣襟,气若游丝道:“叶大哥……莫让任何人近我身……”

叶凤持仍是简单应道:“好。”

不过只一个字,却远胜千万句承诺,沈月檀只觉心中一宽,侧头沉沉昏睡过去。

童子兽这才窜出来,一面声哼叫,一面在叶凤持脚边绕来绕去,只目不转睛望着他怀中的孩。叶凤持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置,只得道:“你……莫非也在担忧沈月檀?”

童子兽听闻沈月檀之名,顿时漆黑尾巴竖得老高,尖梢摇晃不休,好似应承一般,叶凤持只得道:“不必担忧……我既然答应了,自然护他周全到底。”

他话音才落,竹林宗主营帐里又传来骚动声,才侥幸逃出生天的竹林宗弟子又再度混乱起来。

叶凤持不知前因后果,只略一沉思,便转过身去,才要撤离原地,就被两名竹林宗侍卫阻拦,连声道:“叶公子留步,这位少爷是敝宗贵客,若是照料不周出了差池,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叶凤持道:“若是如此,叫你们主事人来话。”

一名侍卫急忙折身去寻人,然而主营帐中正因宗主被刺乱作一团,一时间竟无人前来接应。

叶凤持却也不着急,只安安静静站在原地,长发垂顺,月白深衣随着夜风一阵轻摆。虽然肩头的衣衫焦黑破损,仍无损他端严肃静的气势,竟令得周围竹林宗弟子来来去去,唯独不敢靠近。

又候了半柱香,营帐那头才轰然响起争斗声,几道人影冲开帘帐,为首的正是一身粉裙的糯糯,李君一系弟子紧紧护在她身周,另外几人紧追其后,为首的却是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戴通天冠、蓄长须的男子喝道:“妖女站住!你谋害宗主,如今竟敢逃?”

糯糯果真站住了,反手就往身后地面狠狠劈下一剑,剑气过处,扬起一片地皮和零碎草叶,随即冷哼道:“陈长老慎言,婢子虽然地位卑微,到底也是姐贴身的侍女,狗也看主人面,岂容陈长老无凭无据、任意污蔑。”

那男子一张面皮涨得通红青紫,怒道:“郎敬他对宗主忠心耿耿,岂是弑主之人!倒是李君,素来对宗主怨言深重,多半是受了她指使……”

糯糯噗嗤一笑,“哟,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上了?是了,陈长老是郎敬的舅舅,还不知道郎敬是受谁指使呢,自然先推个干净。”

那男子愈发气得嘴唇颤抖,连手中的拂尘也险些折为两段,怒道:“你、你血口喷人!若不是你做的,你逃什么?”

糯糯正色道:“婢子身负重任,眼下有紧要事处置,各位长老偏生纠缠不休,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只好不奉陪了。”

话音才落,又转过身去,大步朝叶凤持走近,笑吟吟施礼道:“劳叶公子久候,罪过罪过。这位少爷就交托给我,必不叫他再扰。”

叶凤持却道:“我答应了他,护着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如今也只为同你一声罢了,这位姑娘倒不必操心。”

糯糯愁容满面道:“可这位少爷是沈雁州宗主交托给我们姐的,若是叶公子带走了,宗主问罪下来……”

叶凤持才略略皱眉,那边厢几个长老管事已经紧追上前,怒道:“什么人干涉我竹林宗内务?”

糯糯眨眨眼,转过头笑道:“各位长老来得巧,这位是铁城犁宗年青一代的首席大弟子,叶凤持叶公子。”

她遂当起了中间人,挨个为众人介绍:这位是陈长老、这位是刘长老、这位是张长老等等,不一而足。先前剑拔弩张的气势,便又有些缓解。众人只知道巡查使法相降临,因见不惯同门相残,故将入侵营地的铁城犁宗驱逐出去,然而为何大弟子偏偏留了下来,便愈发令人难解了。

叶凤持常年见惯了这等场合,波澜不惊,只道:“我不知就里,不敢随意置喙,然而诸位貌似群龙无首,不如等主事之人现身主持大局时,再做决断,总好过如今僵持。不知各位长老意下如何?”

诸位长老彼此牵制,僵持不下,是以只得彼此面面相觑几眼,无奈应下了。

随后糯糯亦笑道:“我家姐同雁宗主过些时候就回来了,这少爷是雁宗主的人,不如叶公子也一道在营中等候?”

叶凤持道:“他不是雁宗主的人,他隶属问道宗、炼香居门下,是香大师的亲传弟子。不过此计可行,就叨扰姑娘了。”

竟答得刻板呆滞,毫无半丝情趣。糯糯也不同他争辩,只命属下重新搭建了帐篷,安置二人。

那叶凤持言出必行,做到了极致,将昏睡的孩放入营帐软榻中,自己则坐在一旁,寸步不离守着。有人送茶水餐果,也是半点不沾,只一心警惕照看,半点不分心。

待天明时分,沈雁州同李君一行人抵达了营地,糯糯便将营中发生的大事宜一一细分明。

提及铁城犁宗的七姐放肆屠杀竹林宗弟子之事,夏祯便沉了脸,皱眉道:“这丫头,往日里纵然使些性子,然而素来心地善良,连花鸟也不忍伤害,怎会取人性命就取人性命?也不知这些时日里不见,受了什么宵蛊惑。”

李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转过头去不做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位宗主千金行事狠辣张狂,她早有所耳闻,只是这位夏左护法一叶障目,不肯置信罢了。

糯糯又往下,便又提及了紧那罗王法相降临一事,这次连程空也抬起眉来,细细问过后,难得沉吟不语。

沈雁州便问道:“他人在何处?”

糯糯迟疑道:“如今在营中安歇,我叫人为雁宗主领路。只是……叶凤持公子在守着他,不让任何人近身。婢子请了医师想要为沈香师查查身体,也被他挡住了。”

沈雁州失笑道:“这呆子,倒是认真得有些迂腐。带路,我去瞧瞧。”

便有两名侍从听从吩咐上前,为沈雁州引路。

沈雁州进了营帐时,就见叶凤持端坐在床榻侧边的椅子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他进来,床榻中安睡着沈月檀,容色沉静、气息平和,看来并无大碍。

沈雁州便放下心来,只笑道:“我家这孩多亏叶公子照料。”

叶凤持仍是语调清冷淡然道:“不过受人之托。”

他才要上前,叶凤持突然反转剑鞘,横在他胸前。

沈雁州愕然道:“叶凤持,你做什么?”

叶凤持连声音也不曾变一变,又重复应道:“不过受人之托。”

沈雁州不禁失笑道:“你怕我伤他不成?”

叶凤持道:“沈月檀于危难之际求助于我,莫让任何人近身。我既然应承了,纵使他父母再世,我也不容其近身。”

沈雁州笑容渐渐散去,又问道:“连我也不成?”

叶凤持道:“不成。”

沈雁州一指趴在床榻角落,靠着沈月檀脚边睡得人事不省的童子兽,“为何它就可以?”

叶凤持道:“它不是人,靠近亦无妨。”

沈雁州又大笑起来,摇头叹气道:“罢了,那我就看一眼。”

叶凤持道:“好,你看。”

仍是寸步不离,只盯着沈雁州的举止。

沈雁州便隔着数尺距离不动,凝目量那孩,又问道:“月檀可曾受伤?”

叶凤持道:“不曾。”

他见沈雁州当真关切,不似作伪,难免心中恻隐,迟疑些许时候,又道:“强以微末境界施展高阶术法,虽无凶险,却耗损迫巨,只怕往后也要长时期将养,不可再伤脉轮,否则……唯恐道种破裂,得不偿失。”

沈雁州沉吟道:“素闻九重香能召请食香之神下界,莫非这子阴差阳错,炼出了九重香?”

叶凤持道:“我不曾见到九重香。”

实则九重香若是点燃,百香萦绕、天花乱坠,待食香之神离去后,亦会残留满地伽罗花,如今营中清净,连花瓣也不曾留下一丝半分,自然不是九重香的效力。

只怕这孩又有了什么奇遇。

他又问道:“叶公子可曾见到月檀用了什么法子召请巡查使?”

叶凤持垂目道:“不曾见到。”

沈雁州只得扶着下颌仔细回忆,何时同这孩分开过?然而正思来想去时,叶凤持却道:“恕我直言,修罗界中人寻道之法各有奥秘,纵使亲如夫妻、父子亦不敢泄露。雁宗主欲窥探隐||私,未免不妥。”

沈雁州一愣,又道:“我、我不过是……”

叶凤持缓缓抬起眼睑,一字一句道:“沈月檀叮嘱我,莫让任何人近身,言下之意最想阻止的人,只怕就是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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