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文文的下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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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 周皓总是形影不离地黏着江羽骞，江羽骞走去哪儿，他就跟去哪儿，哪怕人是去卫生间撒泡尿, 他也会假模假样地站在水池边洗洗手。

太明显了。

江羽骞清楚疯子的意图, 他在等自己联系欧易, 帮他听听孙奕文的下落。

江羽骞还是没有多大的精神头，不过好歹体温是降下来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天，周皓就在卧室里干坐了一天，除了准备三餐的功夫。

直到晚上, 周皓终于没忍住，他把要的话在心里掂量了好久, “江羽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

江羽骞抬眼，瞳孔是发黑的亮，“我没忘。”

周皓垂眼不话了，他不敢逼得太紧。

“我真的没忘, 我一会儿就问问他。”江羽骞最不忍看见周皓这副卑微求人, 又不敢逼问的模样。

晚上八点整, 万家灯火, 男人拨通了传向A市的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家里出奇得安静, 周皓敛声屏气，竖起耳朵拼命地在偷听, 但他除了听到电话那端的几声笑，什么也没听到。

“对了，你上次你不在A市，你去哪儿呢？”欧易问。

“我去了南方，”江羽骞侧头看了眼神情凝重的疯子，继续着，“我一直想问，孙奕文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端的笑意更加尖利，“他啊，本来我还想重温下旧梦，后来你猜怎么的，他一看见我，就吓得泪眼汪汪的，我看着实在烦，就送他出国念书了。你放心，他不敢联系你那个对象的。”

江羽骞又扭头瞄了眼疯子，确保他没听见刚才的话。

“我跟周皓呆在一块，他想问问你，孙奕文的下落，我把电话给他，你来跟他。”

江羽骞把手机递给了疯子，疯子颤栗着手接了过来，心翼翼地贴在耳边。

“孙奕文过得好不好？”周皓沉淀了多年的思念和愧疚，连声音都带着颤儿。

欧易不是傻子，他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眼下最主要的就是给羽骞这个情人定定心。

“他挺好的啊，他去美国了，前几天，我跟他联系，他他正和朋友准备去欧洲玩一圈，怎么？他没告诉你啊？”

“没有，他没告诉我……”周皓开始来回张望，面容惶恐焦躁，隔了大约十几秒，他又开口，“他爸爸在哪儿？我去找过，不住在以前那儿了。”

那边是欧易更加漫不经心的笑，“哦，这个啊，我给他们家改善了环境，换了住的地方，从前那地方哪是人住的？”

这一刻的疯子，既解脱了，又彻底孤立无援了。

他没日没夜地自省着贫穷，自省着一无是处，嘴里过不知多少回的，我不要跟孙奕文见面了，他过得好就行。

可是，真是这样的吗？

他自私的内心啊，还是渴望着那个跟他一样穷困潦倒的男孩子能放弃世俗的金钱财物，跟他搭个伙过日子的。他看了那么多书，此刻真是屁点用都没有。

现在的这通电话，无疑是击毁了他自私的渴望，而且这毁灭的效果，足以惊天动地。

文文有了新的生活，要去欧洲玩，他的爸爸也换上了新房子，他终于领着家里人过上了好日子。他这个活在深渊里，穷得只剩下自尊心的男人，文文是真的不算要了。

周皓挂掉了手里的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20:10，也就这通电话不过存在了十分钟。

十分钟能干什么？看个电影，不够；做顿美味的晚餐，不够；个炮，也不够……

可它却把周皓这几年的糊涂念想断得干干净净，他又一次无比残忍地意识到：穷，有个凉凉的鼻尖，穷得只剩下自尊，那这日子就别想过安生了。

八点十分的苏川，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亮着灯，仔细去听，似乎还能听见楼上那对夫妻咯咯笑的声音，只是周皓的这间卧室里，却是如死水般的安静。

“江羽骞，我欠你的钱，我是要还的，我每个月还你两千。”许久，周皓终于话了。

疯子长时间的思考结果，竟是还钱，这有点超出江羽骞的揣测。

江羽骞心疼地望着疯子，他点点头，“嗯，还一千就够了，剩下的一千块是我的住宿费。”

周皓有点累，他恍惚地走出了这间卧室，躺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脱了鞋，蒙上被子，但愿是闭眼到天亮。

江羽骞随之走到沙发边，蹲下身，他顶着严重的鼻音，“皓皓，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我下楼去买。”

他俩的晚餐，就是疯子随便应付煮的两碗黏粥，疯子没喝下几口。

疯子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客厅的吊顶，他跟江羽骞起很多年前7月16号的那个晚上。他，他妈妈在那天晚上去世了，他赶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从A市回清江，可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为什么非得乘火车？因为火车票便宜，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出远门，就是坐的火车，还是硬座。

江羽骞靠在沙发边，也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敏感沉重，每喘一下，心里就咯噔疼一下。

疯子还，他有好多话要问他妈妈，他读大学期间，给他妈妈过一次电话，没几句，他妈妈就给挂了……肚子里的话，再也没能问出去。

“皓皓，你当时给我电话，是要什么吗？”这是个永远也避不开的问题，江羽骞终于又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给谁，我谁也不认识，我了他们也不懂，我想找个人，我想告诉他，我妈妈死了，我憋在心里难受……”

那个晚上，他在KTV纵情声色，身旁还跟着程子旭……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江羽骞依然清晰得记得那个晚上的每一个细节，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细节后的真相，竟是这么触目惊心。

如果他当时能够安慰安慰这个可怜，如果他能够立即飞到清江来，抱抱这个可怜，疯子现在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一点，也许他不会偏执到折磨自己的这种地步。

江羽骞听不下去了，他也不敢再设想下去了，他颤颤悠悠地站起身，走回了卧室。

他这么个家庭关系健全的人时而还会无故生闷气，气父母的疏忽，疯子是怎么一点一点长大的？他妈妈死的那天，他是怎么想这个又爱又恨的女人的？

大约九点钟的当儿，江羽骞给贾临了通电话。贾临是他们几个朋友中，唯一一个，对疯子展现过友好的男人，他甚至曾经劝过自己，让自己对周皓好一点。

“干嘛呢？大晚上的成心不让人泡妞吧。”贾临的声音十分欢快。

“贾临，我难受……”

“你怎么呢？”

……

江羽骞走回了沙发边，他亲了亲疯子，贴在耳边柔声问，“冷不冷？肚子饿吗？”

周皓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目光软绵绵地投向江羽骞，“想吃西红柿卤面。”

“我去给你做。”

厨房里，依次传来蛋声、清水煮沸的呼呼声，还有油烟机的哄哄嗡鸣，嘈杂汇聚于一处，那里就成了寻常的家。

周皓闭上眼，枕靠着沙发，他的嘴里哼起轻快的调，脑袋左右摇晃。

哼一句，他对厨房里的男人的恨就少一分，哼一句，他对孙的念头就减一分。

江羽骞端着面出来，就看见疯子兴致不错地在哼歌，他怅然地笑了笑，把碗搁在了茶几上。

“面好了。”

周皓睁开眼，拿起盛面的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其实也没有多饿，不过就是他跟孙生活的那段日子，两人除了饼，最常吃的就是面了，而且还是西红柿卤面。

“你慢点，锅里还有。”

周皓不理会，一个劲儿地粗重地吸溜着碗里的面条，毫无形象可言。

十点钟的时候，周皓躺回了卧室，他用力地搂住江羽骞，那手上的劲道摆明了死也不撒手。

江羽骞被他勒得难受，身体稍微侧了侧，周皓立马有所反应，把人搂得更紧了。

“皓皓，睡觉吧。”江羽骞知道疯子心里难受，可人也总得睡觉。

周皓不理不睬，他睁着黑亮的眼睛盯着江羽骞，手没有松开的算。

几近凌，江羽骞已被疯子僵硬地搂了快两个时了，不言不，光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快点睡，你明天不是还上班吗？”

周皓表情没变，他淡淡地问，“你困吗？”

“还好，不是很困。”

这话一脱口，周皓就吻了上去，疯狂地吮吸对方口腔里的气味，眼睛不再黑亮，变得迷茫，“我想做……”

早春的卧室温度有点低，房间里也没开空调，两人深入浅出间，摩擦出了稀罕的热度，热度大面积地扩散，从股-沟间，蔓延至全身，最后化成了喉咙里的隐忍舒服，随着口腔的热气，一同被带了出来。

夜，还挺漫长。

翌日清，江羽骞先醒了，随着他的轻微动作，周皓也睁开了眼。

深夜的骚动，来无影去无踪，两人彼此都没有再提。

“我来弄早饭，想吃什么？西红柿卤面还吃吗？”江羽骞温柔地问。

周皓略略愣住，无力地，“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吃过早饭，江羽骞蹬着那辆自行车把疯子给送到了单位。

疯子坐在身后，嘴里叽叽咕咕不停着话，他心情似乎格外不错。

江羽骞猜不准这人异样的快乐从何而来。

临别挥挥手，“我中午过来接你。”

回去的路上，江羽骞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点菜回去，把菜洗了，饭也煮上了，他腾出空给欧易了通电话。

“喂，昨天你跟周皓什么呢？”

“没什么啊，你放心。”

“到底了什么！”

“卧槽，你吃了炸-药啊，我就跟他，孙奕文过得挺好，他爸爸也过得挺好，你看看，我还能什么……不过也奇怪，他也没问我孙奕文的联系方式，我完，他就把电话给撂了……”

江羽骞失神地挂了电话，所有该明白的，不该明白的，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

疯子反常的举动，甚至是昨夜的欢愉，都是带着刻意遗忘的目的。

他在遗忘孙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