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二十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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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植课的魅力实在够大, 就连下午的活动课孩子们都集体翘了, 一个个眼巴巴地守在箱子旁, 生怕错过了白菜发芽破土的瞬间。

他们已经给白菜挨个起好了名字，羊角辫和波波头还因为谁的白菜该叫“甜甜”而掐了一架，目前正气鼓鼓地分开来生闷气，甘棠蹲在羊角辫旁轻声细语地调解矛盾。

有了女友失约的前车之鉴，田广冰鼓足了勇气走到毛头子面前, 拍拍他的肩膀：“嗨, 篮球不了？”

毛头子“啊”了一声，似乎对此兴致缺缺。

他一颗心都扑在了箱子里的白菜上，拿手指轻戳着湿漉漉的土壤道：“田老师, 你，我刚才给它浇了这么多水, 它不会死吧。”

田广冰毕竟年轻, 经历得少。他不大能理解，这群孩子为什么能对比他们强大许多的人痛下狠手，却又异常向往与呵护比他们更加弱的生命。

田广冰搜肠刮肚地想着能够安慰人、又不会越线的回答：“不会的, 你也是好心，才喂它喝那么多水。”

“真的吗？”

乌亮亮的眼珠紧盯着他, 满是童稚又天真的波光。

“当然是真的啊。”田广冰竟被看得有点心软，略生硬的语气也跟着柔和不少，“你多跟它话, 它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它不会回答你, 但它听得见呢。”

毛头子满眼好奇, 把肉脸蛋贴在箱子边，挑衅道：“你好哦。”然后咯咯咯笑得很开心。

这傻乎乎的童颜童语让田广冰不由失笑。

“不过我不是嫌弃你哦。”毛头子话音一转，扒着箱子，认真许诺道，“你将来会长成一棵很好的白菜。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田广冰突然想起这帮孩子还活着时的身份，不禁恻然。

他们大多并不是先天不足的孩子，除了两个女孩话时带气音，嘴唇青紫，应该是有先天性的心脏方面的疾病，其他人都活蹦乱跳的。

眼前的毛头子，兴许只是某对年轻情侣一念而起的产物，怀上了，生下来，全程都是稀里糊涂，等发现自己处理不了，便拿一卷被子把孩子裹起，扔到某个繁华地段，指望有人替他们担下这份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毛头子把耳朵贴上土壤，细听半晌，竟惊喜地叫起来：“它跟我话啦。”

其他的孩子们闻言，忙纷纷效仿，叽叽喳喳地对种子起话来，并有几个声称真的听到了种子的回复。

等四周喧闹起来，毛头子压低声音，得意洋洋地对他的种子们：“看，我在逗他们玩呢。”

田广冰笑出了声来。

……本质还是个坏子。

这一天，除了早上食堂内发生的插曲，福利院异常和谐。

秦岭在晚餐时苏醒了一会儿。他足够能忍，没有大吼大叫，蜷着身子捂着眼睛，在甘彧的搀扶下上了楼，刚到宿舍便又晕了过去。

饭后，将一切收拾停当的柳成荫返回宿舍，与男友一道陪在秦岭身边。

池池与甘棠留下照顾那群一人能从身上洗下半斤土的熊孩子们洗澡。

池池负责男孩那一边，甘棠负责照顾女孩子。

甘棠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只远远站在门口的厚帘子外，并礼貌地封闭了自己的视觉功能，时不时把视野调整到池池那一边，以确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女孩子们都很会照顾自己，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还拿着肥皂吭哧吭哧洗裙子。

甘棠确认自己这边问题不大，便又看向了池池那边。

这一眼过去，他的心软得不像话。

池池搬了个板凳，接了一盆温水，坐在浴室门外，把男孩们踢得满布泥点和土块的鞋一双双拎起来，并把自己左脚的袜子脱下，蘸了温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他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微微皱着眉，还有点不耐烦。

池池一脸嫌弃地嘀咕道：“一群脏子。”

着，他放下一双已经擦干净的球鞋。

奚楼同样把他做的一切看在眼里。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奚楼对池池的微词虽然已经积累成了一片汪洋，却也不得不承认：“你这人还行。”

池池笑嘻嘻：“我可行了。不信你试试。”

奚楼面无表情，在心里啪啪抽了自己俩大耳光。

让你嘴贱，夸谁不好去夸这个损色儿。

奚楼不吭声了，池池反倒开始撩他：“以后宋纯阳要是回来了，你们有什么算？”

奚楼：“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别瞎。”

池池泼掉一盆泥水，又换上一盆新的：“年轻人，要有梦想嘛。像我这种老年人，就很向往你们年轻人的爱情。”

奚楼坚持闭嘴，不肯给池池任何借题发挥的机会。

池池笑，低头继续擦鞋。

他其实真的很羡慕奚楼和宋纯阳。

毕竟宋纯阳还能回来。

娄影死后多年，池池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当年死的人不是娄影，是他。

醒来后，他发了很久的呆，想，如果事情真是如此，还活在世上的娄哥会不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呢。

想到最后，池池还挺开心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只要娄哥不要忘了他，他就很开心了。

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指腹有些刺痛，轻轻皱眉，把右手张开，发现食指关节处冒了一个血口出来。

他想想，好像是下午陪熊孩子们挖泥时被铲子剌了一下，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该是浸到水了。

仓库里有现成的创可贴，他取了一块出来，谁想刚把包装撕开，一个窈窕的身影便来到他身前。

甘棠：“我来？”

池池也没多想，笑道：“好啊。”

甘棠没有任何多余的旖旎动作，只在替他将创可贴边缘贴齐时，用指尖轻抚了一下他的掌心。

池池被弄得有点痒，抽回手来，正要躬身去捡刷到一半的鞋子，甘棠便主动接过了他的袜子。

池池：“哎……”

甘棠温软道：“坐好了。手伤再沾水，心感染。”

池池笑，露出浅浅的酒涡：“你刷鞋，我就坐着看啊，对女士也太不绅士了。”

甘棠也露出笑容来：“坐着看就好。”

池池靠着墙，赤着一只脚，仰头看异域的月亮，而甘棠在他面前低头洗着孩子的鞋，浴室里孩子们泼水的笑闹声隐隐传了过来，气氛一时好得无话可。

没想到在灵异世界里还能有片刻这样的安宁。

池池想了一会儿心事，竟是有些困倦。

他努力直了直腰，想要让自己清醒些，谁想甘棠道：“你睡吧，有我在这里盯着，放心。”

奚楼想，放心个屁，女流氓。

奚楼想提醒池池，但又想，兄妹对同一个人有感觉这事儿，听着就玄幻，姓池的未必会信他，而她还没有进一步的表示，观察观察情况再吧。

和暗中观察的奚楼不同，池池对甘棠还是信赖的，放心地倚墙起盹来。

甘棠规规矩矩地把所有的鞋洗净、摆好，又把池池那双已经脏污得不能看的袜子扔掉，将手洗净，轻握住他的脚踝，把鞋子替他穿好，怕他被夜风吹得着了凉。

这举动已经有点越界了。

奚楼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开口把池池叫醒，就见甘棠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嘘。”

奚楼一怔。

……她这是在嘘谁？我吗？

池池安安静静地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不很安稳，甘棠伸手托住他的侧脸，细细量片刻，一双唇便凑了上来，撩起头发，在他右耳耳骨上无声一吻。

奚楼：“……？！”

他正呆滞间，却见甘彧不知何时从宿舍出来了，静静站在了月光下的走廊里，看样子是把刚才那一幕尽收了眼底。

奚楼顿时燃起了希望。

看你妹！快看你妹！

拜托跟你妹起来！请！谢谢！

甘彧也如奚楼所愿，一步步朝这里走来，并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金质的镜链擦过脸颊，发出细碎的声响。

甘彧在池池身边站定，俯身，学着甘棠的模样亲了一下池池的左耳。

奚楼：“……………………”

他的三观稀里哗啦地碎成了玻璃碴子。

这两下是直接吻在精神体上的，池池被亲得控制不住地发抖，抬手揉揉左耳，伸手想拉一下被子，果然抓到一样温暖的东西，径直盖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甘彧从身上脱下的外套。

兄妹二人沉默且温柔地注视着池池，很想告诉池池，他不用羡慕或向往任何人，自己就在他身边，请他安心。

然而他一个字也不出来。

就在这时，袁本善也自宿舍内走出。

他以为甘彧一声不发出了门是要去上洗手间，但想到他对纯阳异常的觊觎，还是不能安心，索性跟着走了出来，恰好看到兄妹二人围观盹的池池，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愣了愣，不禁失笑，走上前来道：“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太累了吧。”甘棠自然答道，“他和孩子们实实地玩了一整天呢。”

袁本善礼貌地对甘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旋即把那只睡着了的鸳鸯眼猫横抱起。

池池被这么一震，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入目就是袁本善的大脸。

他冷静地想，草泥马，噩梦。

池池又闭上眼睛，醒了几秒的神，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侧身主动揽住袁本善的脖子。

袁本善笑着瞥了甘彧甘棠一眼，不动声色道：“别闹别闹，还有人在呢。”

池池装睡：“……”呕。

甘棠、甘彧心情表示非常稳定，甚至还各自摸一摸唇，回味了一下，甘棠才迈步跟上两人，以免袁本善对池池做出什么越界的事儿来。

而甘彧自然地接过了两人的班，在走廊边坐下。

已有孩子穿好衣服，陆陆续续地从浴室内跑出，想要在睡前再看一眼他们的白菜。

甘彧负责整顿秩序，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们都带回宿舍。

然而，在他最后一次清点人员时，却发现少了两个人。

……是那个又皮又欠的毛头子，还有那个号称要吃柳老师的胖子。

秦岭从医务室里搬出，袁本善与甘彧也搬回了原来的宿舍。

柳成荫与田广冰紧握双手，默然无语。

这些鬼童们的确可怜，只是秦岭他又做错了什么？

白白折了一只眼睛，他们心里也替秦岭不平。

……可跟鬼又有什么道理能讲呢。

柳成荫心里乱得很，想秦岭的伤能不能坚持到明天，想按照规则如果能撑到回去，非致命伤口就会被全部治愈，想那个黑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问了很多人，他们都没有看到过什么女人。

难道真的是她看岔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他们的窗户被一只手从外面慢慢推开。

而窗户分明是自内反锁着的。

最先发现的田广冰脸色一变，先按住柳成荫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回头看。

然而已经晚了，一个塑料瓶做的传声筒从窗户缝里落下，骨碌碌滚到了柳成荫脚下。

柳成荫只一眼看过去，身体就麻了一半，心跳声砰砰炸响。

……她忘了，昨天晚上那个男孩还要自己今天陪他玩“电话”。

好在这次他没有直接到她的手机里……

柳成荫被惊吓这么多次，反倒冷静了不少。

与昨晚相比，这回并不算多么恐怖了。

她俯身捡起传声筒，田广冰想要阻止她，她却摇了摇头，把传声筒凑到自己耳边。

“柳老师，柳老师。喂喂，听得到吗。”

传声筒把孩子的话音变得瓮声瓮气，也添了几分难言的恐怖色彩。

柳成荫深呼吸几口，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心，字斟句酌道：“嗯，听得到。”

“电话”那边却没了声音，久久沉默。

等待才是最熬人的，柳成荫苍白了一张脸，手指紧紧扣着床边，满掌心都是湿滑的冷汗，根本不敢去看窗口。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再次“失约”而发怒？

他会不会顶着那张可怕的脸，再次出现在窗口？

他——

在极端窒息的气氛中不知熬了多久，柳成荫总算再次听到了那毛头子的声音。

“娄老师，做错了事情，就要道歉。”他嗫嗫嚅嚅的，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老师，昨天我不该故意吓唬你。”

柳成荫实在是太过惊骇，直盯着田广冰，害得田广冰提心吊胆，不住问她那边了什么，安慰她，叫她别怕。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了一阵，“话筒”竟然换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是马清。

那个号称要吃掉她的软乎乎的胖子。

他憨头憨脑的声音传来：“老师，谢谢你早上给我包子。”

柳成荫竟是有点感动，轻声道：“……不……不客气。”

“话筒”又递了出去，是毛头子接的。

他：“昨天晚上，我听柳老师叫，在窗户外面看到了一个坏人。我今天告诉胖子了……”

有抗议声从窗外传来：“我不胖！”

“老师，你不要怕。”毛头子推开胖子的肉爪，和他并肩坐在窗下侧边的一条狭窄道，颇有男子汉气概道，“你睡吧，我们在外面保护你。”

柳成荫用电话与两个孩子聊了很久，直到在床上和田广冰并肩躺下。

那两个孩子当真在外面守护她。

这种感觉着实微妙又让人动容。

她依偎在田广冰怀里，莫名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而，不知过去多久，一股刺鼻可怖的焦糊味瞬间将她从梦境中拽出，她纵身跃起，一把把尚有些迷糊的田广冰从床上拖起。

她起得太急，门外哔哔啵啵的燃烧声，让她赤脚站在地上，一时分不清这里算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门被人拍得砰砰响起，池池的声音从外传来：“醒醒！快醒醒，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