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读完档就进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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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积雪的桥面失控着撞向水泥护栏的时候，从内心涌起的恐惧让顾松下意识地往后仰。

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身体猛往前冲，看到安全气囊极速弹出的顾松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妈的老子怎么就忘了系安全带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间，疼痛就传递了过来。顾松的脑袋有点昏沉，感觉里面有太多东西让他理不顺，身体也不受控似地动弹不了。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车祸的痛感怎么是一条一条的，还一下是腿一下是屁股的？

终于，脑袋清醒了起来，被疼痛刺激到的身体下意识地躲向一边。

为什么出了车祸的我还能这么灵敏地站着蹦脑子里正闪过这种疑惑的顾松已经看到了身旁呼啸而过的两根细铁棍这是火钳？？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拿着火钳想要继续抽过来的人，顾松不禁开口叫道:“妈？？？”

拿着火钳的确实是那个熟悉的有着暴脾气的老妈雷春红，但这年轻老妈的样子已经在顾松记忆里淡出了很多年了。

顾松一边躲着老妈的抽打，一边四处打量，他隐隐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从高二起住了两年的陪读出租屋，不大的屋子就一间卧室，摆着一大一两张床，卧室旁边是一个客厅，应该放着做饭用的煤炉，也停着摩托车和三轮车。

现在斜靠在床边上的是一个蛇皮袋，坐在大床上沉着脸抽烟的是年轻的老爸，还有挥舞着火钳正在抽自己的年轻老妈。

这个顾松记忆里十分深刻的场景让他迅速锁定了时间点。200年的9月，高二上学期刚开学不久，在吧玩了一整晚的他刚被爸妈找到揪出来。愤怒的爸妈直接拿了个蛇皮袋，到学校把他的书本都收拾回了家。

“你还敢躲！”雷春红看他蹦来蹦去地躲，越发气不过，伸就想要揪住他的衣领继续打。

真实的痛和年轻灵敏的身体状态让顾松有点开始相信这不是在梦里了，他又是兴奋又有点吐槽:读档进度条刚结束，一进场景就进战了这也是头一份吧？

重新见到妈妈年轻的面容让他高兴。

撞见人生读档的大运让他高兴。

觉得不科学迫不及待想进一步证实的顾松笑着抓住雷春红的:“妈，先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坐在床上的老爸顾定慎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顾松屁股上，咬牙切齿地吼道：“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雷春红仿佛也是打累了，她眼神里又是疲惫又是失望，松开了顾松的缓缓转身走到煤炉旁。等她搁下火钳转过身，眼睛已经通红。

看着雷春红流泪的脸，被踹倒在地上的顾松心底那份隐秘的兴奋、快乐、激动、期待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雷春红哭着:“你爸，早出晚归跑摩托车出租，我每天路边摆摊，一年到头日晒雨淋挣的钱，你拿去上！在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读书，都你争气，有出息，你就是这样争气的？就是这点出息？”

顾定慎把烟掐灭，:“响鼓不用重锤，你能读高中，读大学，吃再多苦我们也要供你读。你干出这样的事，还嘻嘻哈哈不知悔改，你要是不想读了，人也满6岁了，那就去南粤打工吧。”

再次听着顾定慎和雷春红起这些话，两世为人的顾松比当年想到的更多。

读档前的顾松，感受到了爸妈的认真和坚决，感受到了爸妈的失望，想到了自己考入全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理科实验班时的雄心壮志，也为自己在理科实验班逐渐掉队感到迷茫和自卑，还有更多的愧疚和不甘。

而今，有了三十五年人生阅历的顾松，知道他们对自己教育子女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怎么会教出这样不知体贴不知感恩不发奋图强的儿子？

他们不只是失望到极点，恐怕经济压力也快大到承受不了了。

除了读书改变命运，或者打工出去闯，他们也指不出其他的路给孩子，总不能再回去乡下种地，继续跟祖祖辈辈一样当农民。

顾定慎和雷春红完那些话，房间里沉默了下来。太阳渐渐升高，知了开始叫唤，不远处的学校放起了熟悉的课间操广播。

往常这个时候，顾松大概是在有气无力地晃着点身体，顾定慎大概是在汽车站或火车站招揽客人，雷春红大概正在和节俭一生的大龄妇女讨价还价。

顾松看着爸妈年轻的面容，忽然想到，一转眼，出车祸时的自己，也到了爸妈现在的年纪。

读档前，尽管顾松后来考上了燕京大学，但后来事业一直没有大成就。眼前的爸妈觉得如果孩子考上了大学就会有一番不同的命运，却不知道他们还得继续辛苦十八年，最后也没能享到多少福，仍然在为儿女操劳，希望儿子走大运，事业有转，在外开车平平安安

想到开车，顾松心口一阵大恸

在另一个世界，得知儿子车祸的爸妈该如何悲痛

多年来一直陪着他坚持的妻子又该怎么带着刚几个月大的女儿生活下去

顾定慎不知顾松心中一时之间转了这么多念头，见他坐在地上发呆，不想再看着他来气。一把抓起搁在床头柜子上的钥匙，顾定慎闷着头走出门去。

门外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然后逐渐远去。雷春红默不作声地走到门边，在门背后取下毛巾。

顾松的视线跟随者雷春红，看她蹲在地上洗脸。盛水的搪瓷脸盆一看就已经用了很久，盆沿磕掉了好几块瓷釉。这时的雷春红还没发胖，脸上刚多了些皱纹，头上还只有几根白发。

洗完了脸，雷春红简单地梳了几下头发。拎过床头用得很旧了的人造皮革包，她从里面拿出钥匙，转头跟顾松，“饿了自己下面条吃，记得换煤。”

果然，就像当年一样，雷春红关了大门，从外面把门锁上了。顾松听见外面三轮车推动的声音，他走到自己床旁的窗户边，见到老妈骑着装满商品的三轮车，渐渐骑远。

只剩下自己在出租房里，坐在自己的床上，顾松知道，自己有一整天可以用来思考。像这样的晴天气，爸妈都是会做到天黑才回家。

假如能够回到当初，这几乎是每一个人都会想过的问题。这是真的读了档吗？顾松记得就是在这一天，他下定了决心继续读书，一定要赚很多钱，让爸妈将来可以不辛苦。

后来他考到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可赚到的钱只够自己过得不差，房价成为压在所有像他这样毫无根基的年轻人头上的第一座大山。自己创业几年还没能开花结果，爸妈仍然在辛苦忙碌，就一场车祸重新读档。

“我和你爸也没啥本事，帮不了你什么，现在还做得动，不给你添加压力就行。”这是读档前，总觉得顾松压力大的雷春红最常的一句话。

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是真实的温度。

就算这是一个梦，也先不要醒来吧！

读档前的顾松，虽不至于子欲养而亲不在，但最追悔的，是年少轻狂谜之自信，在最好的十年里虚耗了光阴。有燕京大学这块金光闪闪的敲门砖，不管上班还是创业，过好日子容易，要往上走，却处处艰难。

顾松常想，他出生在最普通的家庭，是认命过点日子，随便变幻莫测的时代大潮敲打，还是挑战一下爬一爬人间阶层天梯？

他对自己老去后的那个年代，有关于社会格局上的大恐怖。

读档前，顾松下定了决心，成为身边亲友间的一块垫脚石，做个冲锋开拓的一代目。

读了档，顾松心知自己要把握好这根先知先觉的金指，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个阶段，拥有多少实力，才能铺开多大的局面。

顾松不是脸皮厚极的口花花天才，没有舌灿莲花让别人纳头就拜的魅力。

他从床头的蛇皮袋里找出自己的笔记本，拿起笔，像读档前做商业计划书时一样，认认真真地梳理自己的记忆，分析自己每一个阶段的能力提升和资源成长，勾画自己的目标图，描绘每一步实施的路径

人间nlne是不可能逢山有路遇水是桥的，哪怕是读了档，顾松也不相信自己天命所归气运加身。

日渐西斜，肚子饿得响起来。顾松再次翻看着自己在纸上写下的东西，脑子里反复思考，他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喃喃声道：“真尼玛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连高考作文题都忘了是什么算了，知足了”

站起身来，顾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视线无意间扫过门边的煤炉，身体一僵。

好像忘记换煤了

火不会熄了吧，按老妈的性格，会怀疑自己神经大条补了一天的觉，然后毫不犹豫地黑钳加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