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肝肠寸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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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室的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术中”三个字的灯光微弱却格外刺眼，凌商北狼狈地坐在地上，西装衬衫上沾到了殷红的血。他由于过度紧张，导致脖颈发硬，空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术室。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踏着近乎跑的频次由远及近传来,凌阡毓不知自己这一路是怎么来的,只觉得脑袋是懵的,全身畏寒,时不时打冷颤。

她嘴唇发紫，背被自己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或许是因为情绪涌到极致状态，反而平静得像波澜不惊的湖面,冷静得可怕。

她以为自己能绷住,可刚到术室门口,看到凌商北那一身血衣,便觉得双腿发软,像晕血般觉得透不过气，站不稳。如果不是海芋随行，稍稍挽着她，就倒下去了。

“二妹”凌商北扶着墙才能勉强站起,他双眼红肿,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哭,他不敢回忆柳思翊晕倒的那个瞬间，也不敢再想救护车将她抬到车上时，那刺穿身体的钢筋有多触目惊心，那种疼痛，那种惨状

多想一次都觉得在受千刀万剐，那滋味比站在烈火上烤，比刀尖挖肉还疼，柳思翊却没叫一声，凌商北每每想到她受的磨难，就想落泪。

“怎么回事？”凌阡毓语气僵硬得像器，一字一顿，没有情感也不带情绪，凌商北甚至已经做好被责骂的准备，可她却异常冷静。

他不出什么来，这噩梦般的经历，回忆都带着血腥。

“我来吧。”辛然是随行来的医院，她把事情经过大致了一遍，到柳思翊的惨状时，声音有些哽咽。

“钢筋”凌阡毓像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她心跳得厉害，就像站在悬崖峭壁，身体失重地直直下坠，四肢麻木。

她张开指又握上，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她四处张望，也不知自己看什么，最后视线落在术室门口。

“我对不起你二妹，我对不起玫瑰，对不起！”凌商北一直在崩溃的边缘，看到凌阡毓这个反应，更加愧疚。

他又开始拍打自己头，甚至抓头发，泣不成声。

“大少爷，你别这样，别这样。”海芋上前拉住他，“这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我的错，就是我，是我害了玫瑰！她是为了保护我”凌商北拉住海芋的，像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甚至要拿海芋的抽自己。

“好好好，我们先等她出来再好吗？”海芋轻轻拍他的后背，凌商北才慢慢冷静下来。

海芋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尤其凌商北这种身份的人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生命和形象，蜷在地上，战战兢兢。

“被钢筋刺穿身体”凌阡毓失魂落寞地走到术室门前，喃喃自语，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眼睛盯着术室三个字，一动不动。

不多会，一名护士匆匆跑出来，“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们有谁是r阴性血吗？”

“r阴性血”凌阡毓呆若木鸡，认识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柳思翊竟然是“熊猫血”。护士的话像灭火剂一样把她心头的希望之火浇灭了，她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尖锐的声音在刺她的耳朵。

“病人失血过多，病人失血过多。”无数声音对着自己这句话。

这种血型极其罕见，他们当中没有人是，凌商北急得团团转，海芋冷静地问：“护士，血库没有这种血型了吗？”

“没有了，必须去其他医院调。”护士见没人应答，又急匆匆的地跑向血库。

仿佛天要绝人之路，凌阡毓恨不得抽干自己血给她，可是她的血型不符合。

突然感觉医院的空气闭塞，有些喘不过气，凌阡毓走到窗户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低头又站起，身体有些失重，摇摇欲坠时被一个人扶住了。

“你没事吧？”话是位清洁阿姨，她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身质朴的工作服，眼中尽是真诚。

“我没事，谢谢阿姨。”话间凌阡毓的喉咙已经哑了。

“那个孩子会没事的。”阿姨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从门口见到救护车进来，看到满身是血的柳思翊，她险些吓晕，担惊受怕地跟到术室边徘徊。

凌阡毓望着她，哪怕是陌生人，这种时候的安慰竟会让人觉得有力量。

“她血型罕见，但医院总有办法的，相信好人好报。”阿姨着又默默地回去干活了。

好人有好报？呵呵，真的么？凌阡毓不免觉得好笑，偏偏老天爷有时候是瞎眼的。

“海芋。”她心口还是很疼，话需要力气，声音有些虚弱。

“二姐？”海芋走了过来。

“悬赏十万，试试能不能找到献血者。”

“是，我这就去广播室。”海芋领会到她意思，匆匆向采血室赶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二姐冷静，这种时候还能想得出这种办法。

术室一定很冷，锋利的术刀要割开皮肤，扩胸器要打开胸腔，才能取出那根钢筋，那些冰冷的工具要在她的身体进进出出，鲜血、皮肉、骨头抽筋扒皮，割肉削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人间是炼狱吗？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法都要让她尝试一遍吗？凌阡毓感到绝望，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正在慢慢地腐蚀她的心，就像被泼了硫酸，疼得连每口呼吸都觉得沉重。

想到这些，凌阡毓就肝肠寸断，可她没有眼泪，整个人像被封印一般，她双抱臂蹲在了墙角，只觉得四周仿佛有千万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

重金之下，终于找到一个献血的人，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很快其他医院的血浆也调来了，术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几个时过去了，凌商雨绑架被捕的消息，被传到了上。在柳思翊受伤后，辛然就命人以直播形式，公开了抓捕过程，虽然没有露凌商雨的正脸，但信息指向十分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可能会受处分，但是凌商雨实在罪大恶极，她要最大化发酵，给上层施压，看看还有谁敢保他。

术还没结束，从上午到正午，阳光静好，医院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闻讯赶来的凌商天，不敢上前，只是远远望着术室，静静等候。

终于，在众人担惊受怕中，主刀医生从术室出来了。

“王院长，她怎么样？”凌商北特地找了外科一把王副院长主刀，他叹了一口气，“皮肉伤倒没什么，右腿的膝盖骨碎了，这可能会影响她以后走路。”

“那那根”

钢筋两个字都不敢出口，凌阡毓上前，心翼翼地问：“她脱离危险了吗？”

他摇头：“还没有，幸好钢筋避开了内脏部位，但她失血过多，伤得实在太重，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醒来”王院长欲言欲止，几次叹息让凌阡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可是她要知道真实情况。

“医生，请您直”

“钢筋伤到了脊椎神经，即使醒来也可能会变成高位截瘫，当然这只是我们初步判断，等市里专家会诊后我们会根据脊髓损伤的程度，进行二次术，你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个心理准备。”

“高位截瘫？？不！”凌商天忽然冲过来拧住王院长衣领，“你什么？她怎么可能高位截瘫，你是庸医吗？？”

另外几人忙拉下他，凌商天疯一般地咆哮，凌阡毓抬“啪”地一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他懵了，也终于安静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凌阡毓双眸充满杀意，好似穿透了他的内心，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他，她早就看透了一切，看到了他参与谋划，知晓了他曾经如何威胁离姐姐。

凌商天怔了怔，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想到高位截瘫四个字，他就觉得喉咙又疼又痒，想吃东西，想马上吃了吐出来！

所有人的情绪在爆发中陷入了沉默，或者绝望。

术室的门开了，柳思翊被推了出来，她全身插着管子，嘴上含着呼吸，躺在病床上的她很安详，如果不是器发出滴滴滴地声音，她就像没有生命特征的人，双眼闭得那么紧。

凌阡毓嘴巴张了张，想唤她一声，可还没开口眼角就湿了，她吞下了汹涌的泪意，看向一旁泪眼婆娑的凌商天，他表情古怪扭曲，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变态。

“离姐姐”凌商天觉得自己的天踏了，所有的信仰都被摧毁殆尽，她的离姐姐被伤成这样，怪谁呢？

他明明交待了凌商雨不要伤害她，这个畜生，竟敢动打他的离姐姐。还有凌阡毓和凌商北，起来有多在乎离姐姐，可谁都没能保护好她。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的？凌商天表情千变万化，时笑时哭，凌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自己也是。

遇到他们，离姐姐才会这么倒霉，吃尽苦头，他们每个人都是凶，都是伤害姐姐的凶！

可他不曾想过，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恰恰就是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凌商天想着发出一串阴邪的笑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野兽龇牙的模样，加上他歪头咬唇的模样，竟叫凌阡毓也起了几分寒意。

“是你们害了我的离姐姐，你们都不得好死！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凌家血债血偿！”凌商天咬牙出这句话，他仰天大笑地走开了，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眼泪，世界观轰然倒塌，尘世生无可恋，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伤害离姐姐的人灭亡！

凌阡毓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心理会凌商天的神经兮兮。她绝望地扒在的门边，透过窗户能够勉强看到柳思翊静躺的模样。

那心电图的曲线不规则地跳动着，她担心那条线忽然变直，盯着看了很久，仿佛在盯凝之下，柳思翊的心脏就不会停止跳动。

不，她一定会没事，凌阡毓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坚强，意志超于常人。

你舍不得丢下我的对不对？思翊，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在黑暗里绝望地失眠到天亮，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余生。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凌阡毓眼眶布满血丝，她企图能够多看一眼柳思翊，靠着玻璃太近，呵出来的气模糊了视线，她擦了又擦，盯着柳思翊许久。

“二妹，你要不回去休息吧，我守在医院。”

凌商北不开口还好，一话将凌阡毓压在心底的怒火全部勾起，她转头看向他，沉音问道：“大哥，你不是要把她安全带回来的吗？”

“我”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凌商北紧抿唇口，不出一句话。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凌阡毓声音越来越大，再次撕开了凌商北的心，他忿忿地对着墙打了一拳，海芋忙拦着凌阡毓，“二姐，您别这样，他已经很难过了。”

安抚完凌阡毓，海芋又去阻止凌商北自残，“你们够了好不好？她受尽痛苦躺在里面是为了什么？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完这句话，海芋的情绪也崩了，她匆匆跑到外面草坪边，捂嘴低声啜泣。

为什么世上所有的苦都要让红心承受，看到她被推出来的那一刻，一直冷静自如的她终于也绷不住了。

“安慰别人可以，到自己照样不行。”

听到辛然的声音，海芋吸了吸鼻子，不顾形象地抹了抹眼泪，她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纸巾，海芋了一声谢谢，努力调整自己的失态。

“抱歉，没能救下你的好姐妹。”辛然语气很沉重，海芋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触这么多次，这是她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话。

她刚想开口点什么，辛然就转身走了，她背对着海芋挥挥：“她醒了告诉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辛然的背影看到了孤寂与难过。

柳思翊能不能醒来是个未知数，凌阡毓求助了祁沐宛，让她请来全球顶尖的外科、骨科、神经科的专家，来中国给她会诊。

她就这样沉睡着，浑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因为她，翻天了。

凌商雨、乔青山等人落，证据确凿，不允许保释，因为事情发酵太快，大众施压，迫使案件侦讯必须迅速进行。

在检察院的调查取证中，凌阡毓又添了一把火，把火烧re的录音证据交了出去。当晚，因为这件事，她被叫回了家。

凌家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要保凌商雨的命，可她却在推波助澜，不弄死他誓不罢休。

因为凌商寒也参与了吸//毒，后来也被抓进了拘留所，整个三房彻底垮了，凌阊啸虽然气孙子的不争气，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的亲孙子，又怎么舍得真的让他走上绝路。

他知道，或许凌阡毓是最后的希望。

“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肯放过你两个弟弟。”凌阊啸很直接，他用谈生意的开场，要与凌阡毓交换条件。

凌阡毓冷笑：“怎么就成了我不放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你别闹了，行吗？这件事过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三房出局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出局？您的意思是三房放弃继承权了？”

“没错，你三叔愿意用国际业务部换你放过雨一条生路。”他知道一直是凌阡毓在加剧这件事的恶化，凌商北只是辅助，她才是主导人。

长孙和二孙女同仇敌忾，对付自己的三孙子和四孙子，凌阊啸觉得自己或许是世上最可悲的人，要求着他们停止骨肉相残。

他后悔了，是他看了这几个孩子的能力。凌阡毓的雄心壮志早已遮掩不住，他也看出来了，她步步为营，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凌阡毓不为所动，漠然道：“呵呵，区区一个国际业务部而已，就想换我思翊的命吗？”

“毓！你别太过了，国勋是你亲三叔，你当真要绝了三房的根吗？”

“没错！”凌阡毓怒喝，她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硬气的，她豁出去了！逆鳞不可碰，她不可能再给三房会。

她瞪着凌阊啸，愤恨道：“爷爷，您对了，我这次就是要绝了三房，我要他们为思翊的伤付出代价！”

“你！”凌阊啸挥就想打过去，凌阡毓却将头昂得更高，送给他打。

“打啊，您的巴掌绝对不会有鞭子疼，也不会有碎骨疼，更加不会比钢筋刺穿身体疼，打啊！”凌阡毓的瞳孔充满血色，那种恨意和决然，让凌阊啸觉得陌生。

“你别忘了，你本名叫凌商毓，你们是同根同源啊！”凌阊啸自知劝不动她，只好打感情牌，凌阡毓却哈哈哈大笑起来，只有知道这个名字过往的人才听得出她笑声里的失望。

“谢谢爷爷让我入族谱，但抱歉，我叫凌阡毓，一个心肺被凌家踩烂的不受宠的丫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