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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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渺渺秘密回到了冲霄宗,开始调查白壁山计划的泄露一事。这个计划开始策划的时候，她身边的六个实习生已经离开,白露峰能接触到的唯有称心一人。

但称心修为低微,平日里做的只是些整理件、安排见面时间之类的琐事。密的件有她的神识禁制，他根本打不开——除非他隐藏了修为,或是被人夺舍了。

她不欲打草惊蛇，先回了翠石峰，寻了个借口唤称心过来,叫任无为帮着看了一眼。

师父大人：“经脉全损,夺舍这样的身体,除非他本来不想活了。”

“有被人控制过的痕迹吗？”殷渺渺问。

“那要进入灵台,你自己看吧。”任无为摆，“我不擅长这个。”

也是。殷渺渺点了点头,召称心进屋：“这些日子,白露峰可安好？”

称心躬身一拜，答道：“一切都好。”

殷渺渺瞧着他，沉吟不语。

在鼎楼里活下来的人,察言观色几乎是本能,称心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想也不想便跪了下去,俯首叩头：“请主人恕罪。”

她反而笑了：“跪什么,起来坐。”

“称心不敢。”他鬓边有冷汗滴落,“请主人饶命。”

她凝视着他：“你做了什么要我饶命呢？”

“属下愚笨,不知哪里出了纰漏。”他竭力维持着镇定,为自己争取生路，“然主人心存疑虑，必是我行事有失，不敢狡辩，唯请主人饶我一命。”

殷渺渺道：“你果然聪明，有份件遗失了。”

他的心一下子凉透，覆在后背的薄衫透出水渍，口如含黄连：“属下罪该万死。”

“未必是从白露峰溜出去的。”殷渺渺平静地，“我也不想疑你，然而事关重大，不查难以交待，你过来。”

称心膝行几步到她跟前，短短几秒钟，他浑身湿透，犹如水里捞出来一样。

“不要紧张，让我看一看好。”她柔软的心覆盖到他的额头，“可能会有一点不舒服，你忍一忍。”

她的语气与平昔一样温和，称心悬在喉咙口的心脏略微落下，艰涩道：“是。”

神识探入了称心的意识海，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流水般淌过指间，没有任何关于偷走件的内容，也没有蓄意遮蔽或损毁的片段，宇宙稳定而明亮，毫无受创的痕迹。

但保险起见，她仍然跃过了时间线，深入到他记忆的最深处，寻觅他身世的源头。

他童年的记忆呈现在她面前。

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底层的炼气修士，为了凑够灵石买丹药进阶，毫不犹豫地将他卖入了鼎楼；楼子里的调-教突破下限，全然不顾人的尊严；同伴们又为了出头使出百般段，完胜所有的宫斗剧

她平静地掠过，回到了他来白露峰后的情形。

交谈过的人，接触过的修士，过的话都很正常，没有异样。

神识消散了，头颅鼓胀，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颠倒旋转着。称心伏在地，恶心又头疼，冷汗一层又一层黏在身，仿佛一条干涸的鱼。

殷渺渺扶他坐下，递了一盏热茶过去：“缓缓。”

称心知道逃过一劫，心头微松，颤抖着接过来喝了：“多谢主人。”

“歇一歇，我还有事要你做。”她道。

这下称心彻底松了口气，道了声“是”，微微的凉风吹来，汗水蒸发，身体不断颤抖。他赶紧饮茶平复，热腾腾的茶水入胃，暖意涌，驱走了寒气。

晕眩的感觉慢慢消退了。

殷渺渺道：“你替我做件事。”

他定定神：“但请主人吩咐。”

“你去其他几个凌虚阁前辈那里，问他们要实习生的报告。”殷渺渺思索着，缓缓道，“然后打听打听，把每个实习生的背景、为人、门派里的关系告诉我。”

她没提件的事，称心也没问，知道得越少，他越安全：“我明白了。”

“你知道该怎么吧？”她意味深长地问。

称心会意：“这是主人闭关前吩咐的，我一时忙忘了，这会子才想起来。”

殷渺渺笑了，拿了块防身的玉佩交给他：“压压惊。”

“主人不必如此，属下知晓您的难处。”称心摇一摇头，唇角带笑，“您肯亲自求证，是对我莫大的信任了。”

这样会话的人儿，如何叫人不喜欢。殷渺渺强塞给他：“收着吧，别叫我第二遍。”

他这才接了，仔仔细细地收进怀里：“主人吩咐的事，我会尽快办好。”

“心些，莫要惹人疑窦。”

“属下知晓轻重，您放心。”

称心做事的确玲珑妥当，过了两个月，便详细地回禀了她：目前为止，身边带着实习生的有三个人，紫烟、止衡、白逸深。

紫烟带着的是三师兄所在的罗氏族人——这个姑娘颇有些天分，入门后一直跟着在丹鼎阁的长辈学习，后来殷渺渺一通动作，调查被长辈连累，丢了职务。

罗三气不过，听闻有实习的名额后去找了紫烟，要她念在师兄妹的情分帮衬一把。紫烟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了。有一有二，金石峰的五师姐也是相同的情况，听老三塞了人，自己也忙不迭找了个族的晚辈推了过去，美名曰“带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是，紫烟身边的两个实习生都是金石峰附属家族的姑娘，如今跟着她打理积分赛。

称心道：“紫烟前辈行事直爽，她们二人可以时常进入书房。但据弟子们言，她们间素有龃龉，明争暗斗的厉害，曾出过嫁祸栽赃之事，后来便总有旁人在场见证。”

殷渺渺笑了，最了解一个人的莫过于他的敌人，两个姑娘要是竞争关系，绝对会好好盯着对方，若有什么异动，应该很容易被发现才是。

倒也是巧。

而止衡和白逸深做事则谨慎许多，要件要么留在凌虚阁内，禁制会阻拦所有非凌虚阁弟子进入，要么锁于书房暗匣内，亦非主人不可打开。

带着的实习生只能应他们之邀入内，绝无可能私自偷窃。

不过他还是打听了一下四个实习生的来历。白逸深和紫烟相仿，受出身印记的影响，带的是磨剑峰的弟子，不过都是凡人出身，修炼刻苦勤奋，做事也妥当扎实，备受执法堂绝大多数人的好评。

而少数女修之所以给差评，是认为其一个重男轻女，居然“女修不该握剑”，遂愤愤投诉。白逸深知道后，压着他给女修们道了歉，结果也还算圆满。

最后是止衡身边的两个实习生，属于三无人士，即是“没家族没背景没师承”，做人低调，但人缘颇佳，问过去人人都是个好脾性的。

“属下认为，若嫌疑人在此六人，当是他们二人最为可疑。”称心如是分析。

殷渺渺问：“为何？”

称心道：“主人未曾言明密为谁所窃，然若门弟子所为，既不得名，也不得利，并无好处，想来该是门外之人。金石峰弟子阖族依附于冲霄宗，背叛的代价乃是全族性命，为了区区白壁山，得不偿失，不若丹鼎阁的丹方有用，磨剑峰自有师承，远胜其他弟子，亦无判门的理由。”

她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唯有此二人出于内门，资质不显，多受怠慢，恐生愤恨之心，又无家族所累，无所顾忌，嫌疑最大。”他停顿了下，又道，“不过，他们从未去止衡前辈的屋拜访过，没有会进入书房窃取密。”

“你核实过了？”

称心点头：“是，他们通常是到神器坊与止衡前辈会合，偶尔去云光城。主人或许不清楚，止衡前辈住的地方十分偏远，靠近思过洞，很少邀请人去院坐——他似乎并不喜欢有客门。”

这件事殷渺渺还真的不清楚，止衡各个方面都不出挑，不爱闹腾也不喜浮华，没什么存在感，但仔细想想，一个没师承没特色的家伙进凌虚阁，是有那么点怪。

她思忖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称心的唇角漾出一缕笑纹，“凤霖问我知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出关。”

殷渺渺不在意地问：“他又缺什么了？”

“缺人啊。”称心抿唇笑起来，真心实意道，“他怕是想主人了。”

“居然打趣起我来了。”殷渺渺浑没放心，笑笑道，“好了，你回去吧，仔细留心最近门的人。”

对方既然要栽赃她，不准什么时候要潜入白露峰，得多留个心眼才好。

称心和凤霖的交情仅限于替他美言一句，看她不在意，便不多，领了任务回去了。

堪堪回到白露峰，在回屋的径和凤霖碰见了。称心念头一转，笑问：“专程等我呢？”

“路过。”青年的修为长了些许，灿烂的阳光照着华美的罗衣，流光溢彩，更添艳色。

称心过去最艳羡长得好的人，每每见到美人，总是自惭形秽，长恨难与人媲美，如今因才华而受器重，早淡了争斗艳的心思，全无妒意，笑吟吟道：“是吗？那借过。”

他侧过身，施施然要走。

“等等。”凤霖不大自然地叫住他，“她你去见她了。”

称心温言道：“凤君，主人之事，恕我无可奉告。”停顿少时，笑言，“你若是想她了，不妨去翠石峰瞧瞧。”

他的唇紧紧抿起，俊美的面孔别开：“你想多了。”

“那是我失言了，凤君切莫放心。”称心袖，含笑走了。

花影摇曳，香染衣袂。凤霖立在桃花下许久，神色微黯，心道：这是做什么？她不回来岂不是正好，省得作陪讨好，这般作态实在令人作呕，莫要你忘了自己血海深仇吗？

他唾骂着自己，鄙夷着自己，终于警醒了些，立刻转身回去，步子迈得极大，仿佛慢一点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