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清赏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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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一人端坐在祥云书案后，右边一盏青瓷茶茗，正悠悠飘着白气，茶香清淡，他却一口都没有尝。

王宝珠和沈禄垂侍两侧，脸上俱是畏惧的恭敬，而沈澜舟则一人放纵，懒怠站在一侧红柱边儿，目光逡巡游离，意兴阑珊。

晋王扫了他一眼，转眸看向沈禄和王宝珠，沉声开口：

“制造局时季繁忙，本王此次微服南下，本不该叨扰，只这一事涉及皇宫内帷，本王当替吾皇分忧，必要来次寻访，还盼各位知无不言。”

沈禄为男丁，虽是客居，但总要先女流一步，捧恭敬道：

“是，王爷尽管吩咐。”

王宝珠父母已经老，姊妹大多出钱，弟弟又不成器，已经实际的当家人。平日里见过大场面，虽第一次见晋王，到底仪容端持，谈吐从容。

她盈盈福身，声似莺歌：

“三大织造局世代为内廷忠仆，老主子有何吩咐，自当竭力相报。”

自称为奴，倒也妥帖。

晋王表面点了点头，眸中依旧寒光一片，持着威严不急不缓的开口：

“二十年前，老主子命三大织造局选办清伶坊，从江南甄选身家清白、色艺俱佳的戏伶，从培养授训，待年满十六后，送选入宫为内廷清赏，尔等可知此事？”

沈禄脸色发白，心中一紧：果然为此事而来。

他低着头向前迈了一步：“是，承办此事的，却是江宁织造府沈家。”

晋王眸中敛着精光，故意压着声儿，一字一顿诘问：

“这清赏班子原定一十二人，为何入宫前夕临时更换了一人？”

“回王爷，听家父，当时那名女子身染恶疾，断然是不能再入宫的。所以临时选拔另一位入班，为老主子献艺。”

“那名女子姓谁名谁？”晋王咄咄逼问。

沈禄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忍着心慌答道：

“原名奴才不知，这些戏伶从入班，早已改了姓氏闺名，只有教习赐名——王爷问的那位女子，我只知她唤心柔。”

顾东篱趴在气窗外听得真切。

心柔二字一出，她心砰砰跳了起来！果然，她此番来没有来错。

竖起耳朵又凑近了些，只听晋王口吻变得生冷，再度质问道：

“那心柔此刻，又身在何处？唤她来见本王。”

他明知女子已经死了，却亲眼去过她入葬的乱葬岗，为什么有此一问？

王宝珠见沈禄已额头沁汗，只好替他婉转，浅笑道：

“要叫王爷失望了，那心柔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患病身亡了，沈世伯已妥善安葬了她，她无亲友父母，孑然一身，芳魂既逝，便送归家乡入葬一处桃花林，与流水落英作伴，不负红尘走上一遭。”

听着这话儿，沈澜舟抬起狭长的眸子，其中讥喧嚣，不加掩饰。

晋王自然瞧见了，他轻哼一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负再后低声道：

“若是真的病故也就罢了——各位应当明白，这清赏班子是何意思？老主子寻常看戏，京城自有名伶戏班，佳节千秋请入宫中，可独昆戏一味，不可多染尘嚣，只藏于内廷深宫，独供老主子一人清赏。”

他见众人缄默不言，复又冷笑道：

“我把话得明白一些吧。纵然是后宫三年大挑，亦有赐花落选者，可回家自行婚配，可这个清赏班子，已是老主子御定佳人，即便是病死，也得清清白白的走，凭谁也休想染指半分！”

言下之意，这批女子，明面上是戏伶，实际就是皇帝老子的禁脔——

昆戏婉转，姿态婀娜，是清赏谁知道帷幕之后，又是怎样一般旖旎风光？

御贡之物都要最新最好的，何况是女人。

顾东篱听得很是疑惑，心中猜度：晋王这么问，莫非是心柔的死另有内情？还是有人提前染指了皇帝的清赏班子，要秋后算账了？

可不对呀！事情过了二十年，怎么今时今日才想起来算账？

她满心疑惑，却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