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伦敦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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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洛芬，有人找！”

正趴在课桌上涂涂画画的木树狐疑地往教室门口望去，依稀觑见一角橙红。

“叫你呢。”程弋阳捅捅她的胳膊肘。

她赶紧跳下凳子。

一到门口，木树便看到艳光四射的木洛琪一身橙红长裙立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路过的同学无一例外偷偷回头观望这位突然出现的大美女，而木洛琪却毫无所觉，白皙的手不耐烦地拨了拨栗色的大波浪卷发。

“姐。”木树叫了一声。

木洛琪的视线落在了木树身上。她挑了挑眉：“你今天出门前没梳头？”

木树揪了揪乱掉的马尾辫，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放学来K大找我，晚上出去吃。”木洛琪简单地。

木树无奈地望了望眼前的大姐：“你又想去哪里玩？”

木洛琪恨铁不成钢：“不是我要玩，我要带着你玩，否则你这一辈子要闷死在木宅里了。”

“得令得令。”木树投降。

木洛琪满意地点点头，蹬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回到座位上的木树立刻被罗洋洋几个女生围住：“洛芬，你姐姐好漂亮啊。”

“嗯。”从到大夸洛琪美貌的话听到木树耳朵长茧。

“而且还是K大出了名的才女。”这话不假，洛琪从来成绩好得让人嫉妒，虽然从没见她把时间花在学习上。

“洛芬，她有男朋友吗？”罗洋洋两眼放光。

木树直冒冷汗：“你看上我姐了？”

忽然所有的女生一时间作鸟兽散。原来是刚刚离开座位的程弋阳回来了。

木树笑得不怀好意：“你一来女生全走了，冰山不容觑啊。”

程弋阳不理她，自顾翻出一本杂志看起来。

“唉也就只有我能忍受得了你这种半天不了一句完整话的闷骚男。”

他头也不抬：“也只有我能忍受得了你这种半天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长舌女。”

“哟，话啦，好难得呀。”她眨眨眼。

指了指桌上的本子，他问：“你画的是什么？”

她大方地把本子推到他面前：“喏，我初恋。”

程弋阳闻言认真地低头看去，本子上画着许多姿态各异的芒果树，每棵树上都坐着同一个少年。木树的绘画功底很好，树上的少年很传神，带着自信和沉稳的味道。只不过——“你的初恋没有脸吗？”

——只不过每一个少年都没有脸。

木树一把抢过本子：“我没敢下笔画好吧，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变化了多少。”

程弋阳嗤了一声：“你该不会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吧？”

她噎住。还真不知道。

他扶了扶额：“你这个叫暗恋，不叫初恋。”

“你连初恋都没有竟然敢嘲笑我。”她咬牙切齿。

他瞥了她一眼：“谁我没有初恋。”

这下她吃惊了：“你有？”随即哈哈大笑：“你初恋该不会是数学竞赛习题集吧。”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瞬间噤声：“对不起对不起，不该拿你的梦想开玩笑。”

有些人和事，开不得玩笑。

晚上放学，木树逆着人流往K大新闻系走去。木洛琪的最后一节课是大课，在实验楼顶楼。

K大附高离K大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乘电梯抵达顶楼后，木树在大厅等木洛琪下课。

大厅四面都是落地玻璃，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N市。木树趴在玻璃窗上看着脚下忙碌的世界。这座城市大很大，也不过是眼皮下的这一亩三分地，琼榭在这方的土地里也不过芝麻大的一点点。一亩三分地外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的视野很好。”

低沉的声音在木树耳畔响起。她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侧。他身材颀长，挺拔有力，仅仅站在那里就无形间自成一方气场。

他鼻梁挺直，眼窝深邃，极富立体的脸结合了东方的古典和西方的浪漫。她蓦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微微的心悸促使她鬼使神差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静如深潭，黑色的深潭。

不是那记忆中的湖蓝，她偷偷掩藏起心底的失望。

“是啊，以后我也要住视野好的房子，这样就能看得更远。”她勾了勾唇角。

他也笑了：“视野再好的房子也是不会动的，走出去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你走了多远呢？”她有些好奇。

“不远，不过是这里到伦敦的距离。”他。

她眼里有羡慕的神色：“已经很远了。”

“不够，远远不够。”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望到她的灵魂深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走得更远。”

背后有喧哗声敲碎了一室寂静。

“树！”

木洛琪的声音。

“我要走了。”木树懊恼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她跑出几步后又转过身看着落地窗前的男人。

那男人目送着她的背影，没想到她还会回头，眼里一些复杂的情绪来不及收回。

她没有注意到，只冲着他由衷地：“谢谢。”然后向等着她的橙衣女孩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男人却因为那一句谢谢，再度怔了神。

“缙谦，久等了”着绯色衬衣的高个男人走到了他身边。

“你居然也拖堂。”祁缙谦笑看着顾重阳。

“不是我要拖，是大家太热情，问题一个接一个。”顾重阳略有些无奈，“这次回来待多久？”

“不确定。”祁缙谦答，一边跟着顾重阳往教师专用电梯走去。

顾重阳：“你戴隐形了？”

“唔。”

“怎么，嫌原本的眸色不好看？”

“不是，怕麻烦。”

顾重阳了然，祁缙谦无论走到哪里总能莫名招惹到各种各样的女人，他的眸色像细雨蒙蒙下的地中海，更是惹起多情相思的罪魁祸首。

“刚才看你和一个女孩子话，是朋友？呵，从没见你身边有什么女性朋友。”

“是一个故人。不过，她应该不记得我了。”

木树跟着木洛琪走在K大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大学生，这时候刚过饭点，一路上散步的情侣尤为多。

“姐，你有男朋友了吗？”木树问。

木洛琪不屑地哼了一声：“姐姐我需要男人么？”

也是，木洛琪这般眼高于顶的美人怎么会看上凡人。

“咱这周不是已经出去过牙祭了吗？怎么又出去？”木树疑惑。

木洛琪走到校门口外的拐角僻静处停了下来，似乎在等人：“今晚家里那几个老古董要赴一场大宴，如果咱俩回去得早了，肯定要被抓去当三陪。”

三陪，陪笑，陪寒暄，陪攀比。大户人家子女的高端三陪。

一辆骚气的金红色兰博基尼停在了两人跟前。

驾驶座上是一个染着红发带着鼻钉的青年，他扬起手，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嗨，洛琪！”

木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木洛琪。后者从前者的眼眸里清楚地读出了对其眼光之糟糕的鄙视。

木洛琪毫不在意地跨上车后座，一边招呼木树快上车一边对驾驶座上的红毛男：“坤杰，你哪弄来的车，骚爆了。”

“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吶？”坤杰一方向盘，车子滑了出去。他看了看后座自顾看风景的木树：“这位就是你堂妹？你确定要带着一个穿着校服明显未成年的朋友？”

“我带着自家妹妹碍着你什么事？少废话，专心开车。”木洛琪不耐烦。

木树转过头看自家堂姐，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这回你要去哪里？”

木洛琪伸手把木树乱糟糟的马尾解开，让她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再一把取掉她的黑框眼镜：“去你没去过的地方。”

木树翻了个白眼：“什么地方还不准戴眼镜？”

“又不需要你瞪着眼睛看黑板，戴眼镜做什么。”木洛琪把木树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外套下的树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圆领棉布衫，衬着黑发乌眼，倒有那么一股民国遗风的古典美。

“嗯，还凑合。”木洛琪终于满意地收手了。

木树却被吓了一跳：“你该不会要我去卖身吧？”

前座的坤杰一直在听二人话，此时忍不住大笑出声：“姑娘你安心吧，要卖也是你堂姐卖。”

一个包包精准地砸到了坤杰的后脑勺，吓得坤杰嗷嗷大叫：“姑奶奶您行行好，我正开车吶！”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酒吧前。

酒吧门楣上嵌着一个倾斜的酒杯和三片橄榄叶，环绕在中心的是暗紫色的三个字：伦敦桥。

木树跟着木洛琪和坤杰走进酒吧。视线暗了八度，入目的是深蓝色的酒杯状吊灯。酒吧内部设计成桥的样子，桥上高低错落地布着圆形沙发，一圈一圈把喝酒的人隔开；桥下是宽大的舞池，微醺的人们在舞池里跟着布鲁斯蓝调轻轻摇晃。

据这个酒吧的主人是一个老去的传奇。他是一个英国人，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年，最后却在中国定居。

沿途不时有人和木洛琪招呼，显然她是这里的常客。

木树最后落座在靠里的一圈沙发里。同座的都是木洛琪的朋友，或文雅或豪放，或沉静或泼辣，但木树看得出来这些人和木洛琪一样优秀，既能阳春白雪信手拈来，又能放下身段作下里巴人。

木洛琪给木树倒了一杯橙汁，自己啜着一杯蓝色的鸡尾酒。

同座的人都对木树很好奇。

“洛琪从来不带人来这里，没想到第一次带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姑娘。”一个短发齐耳的女人笑着。

木洛琪咯咯直笑：“别看她样子这么乖，其实骨子里是会抓人的猫。”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

木树微微红了脸，听木洛琪挨个和她介绍在座几人。这些人性格各异，却都随和洒脱，相处起来令人愉快。木树不知不觉间对他们心生好感。

不一会儿，几人三三两两都下了舞池，独留木树一人在座位上。

圆桌上零落地摆放着几支鸡尾酒。精致的玻璃杯衬得杯里的酒液更加色泽迷人，蛊惑着木树拿起了其中一杯。

蓝色的液体在敞口的杯沿晃荡，像夜里静静流淌的河。她舔了舔嘴唇，低头啜了一口杯里的蓝色液体。

涩涩的，带着一股刺鼻的辛辣。

她把杯子放回原位，若无其事地拿起自己的橙汁喝了一口，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桥下的舞池瞟。

显然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喝了酒。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舞池下的木洛琪等人自然看不到木树的举动，然而她这一系列动作全落入了邻桌一个慵懒男人的眼里。

却又是另一番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