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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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命运， 你无可改变。”

紫发男人再次强调，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少女凝若玉脂的手腕被捏出一道红痕， 不禁吃痛的微微皱眉。

荒也发现了自己的力道过重， 他抿了抿薄唇，不由得放松手上的力量， 继续耐心的劝， “即使你能够救下那个孩子又如何？在命运中，这个孩子是不应该存于人世的。”

况且，命运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是可以自己补正的。当然， 这个事实过于残忍， 荒并没有告知面前的少女。

“历史不可被改变， 她们终将死去。”

男人用淡漠的嗓音陈述着这个冷酷的事实，就像要用这种方式明晃晃的告诉奈奈子不要多管闲事一般。

黑发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连先前显而易见的怒气都消失了。两个人在墙角靠的极近， 近到可以感受到少女每一次呼吸时喷吐的微热气息， 近的可以数清她眼睛上的睫毛， 在光影的投射下就像一把沉默的扇子。荒低头的时候，不自觉把语气放软了一点。

“我不。”

她终于开口， 语气仿佛从北极而来，带着遥不可及的寒意。

“谁都有活下去的资格， 就算是命运， 又如何？”

那双红眸仿佛在这一刹那活了过来， 里面跳跃着蓬勃的火焰；荒一头望进去的时候， 心里居然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悸动，在心口微微发烫。但是他依然冷声反驳，“命运会自动补证，你今天救下了她们，也许再过不久，她们一样会死于命运下一次的安排。兜兜转转，无可逃脱。”

“所有妄图改变命运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荒执掌命运星辰的变化，作为历史的旁观者，他看过太多自以为是，妄图插手命运轨迹的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不得善终。

黑发少女冷笑。

“你改变过命运吗？你只是一介命运的观测者罢了。不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劝诫我。至少我比你有勇气的多。”

“就算命运把人类视为蝼蚁……”

奈奈子感受着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这种愤怒感很神奇，既不是发自她内心，也和她的利益无甚瓜葛，只是这愤怒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在心头迸溅。她重新扬手，脚下瞬间移动一闪，拎着达摩克利斯之剑就闪到了几米开外。

“就算命运会重新补正，那也是命运的事情。而我救不救他们，是我的事。如果我今天就此冷漠的离开，我这颗心脏……一定会不安的。”

“而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连勇气都没有的懦夫罢了。”

黑发少女胸膛内四分之三的人类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就像迎合她的话语一般跳动的越发急促，仿佛要震碎耳膜。她停下来后，再没有看荒一眼，径直冲进宫殿内。

懦夫吗……

紫发男子如同被钉在原地一般，深深的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眼神辨不出喜怒。

要是谁和荒，要抗争命运，他都顶多嘲讽的掀掀唇。但是，当这个少女站在他面前，用那样的眼神，那样仿佛要将人全身都点燃的眼神出这样的话时，观测者居然生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是你，不被命运所捕捉的你，是否拥有能够改变命运的能力。

那场注定将平安京毁于一旦的恐怖浩劫，是否真的有可能被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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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是否有心事？”

安静的庭院内，风华绝代的银发阴阳师慢悠悠的放下手上的茶碗，面露疑惑的偏头询问。

“啊，啊，没事。”

奈奈子今天下午都有一些神思不属。她此刻正坐在软垫上，手上泛黄的书页已经许久没有反动，一看就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

如今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慢慢的爬到了头顶之上，灿烂的铺洒在大地表面。迎合着热烈的阳光，空气都变得暖和了不少，这种时候坐在庭院里晒太阳简直就是最好不过的享受了。庭院里的式神都纷纷趴在软垫上午睡，就连妖刀姬也抱着自己的妖刀倚靠在房梁上微微点头瞌睡。

“晴明大人，认为命运是什么东西呢？”

黑发少女凝视着远处的水池，旁边的树上慢悠悠飘落一片黄色树叶，落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顿时泛起一圈圈涟漪。她的侧脸在明亮的阳光下反而显得有些落寞，眼瞳深处沉淀着一场浩大的风暴。

“啊呀，姬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安倍晴明将折扇抵到唇边，认真思索了一会，这才郑重的回答，“命运啊，命运大概就如同这颗树一般吧。”

他指的是刚刚落下叶子的这颗树。

此时已经入秋，树上面的树叶都纷纷染上了黄色，偶尔有一阵风吹过，上面就会刷啦啦的掉下许多叶片。

“春夏秋冬，从萌芽到凋零，这就是命运。”

奈奈子了然， “那么您认为，命运真的有可能改变吗？”

“姬君这可是问了我一个相当难回答的问题啊。”

阴阳师展开折扇，像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把它刷的一下挡在下巴。

“命运当然是有可能被改变的。”

在许多年前，安倍晴明就学会了占卜之术，并且随着他灵力的越发精进，占卜之术也越发厉害，几乎没有他推算不出来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除了依然是半妖之躯外，他已经和皇宫里的那位神之子没有太大区别。

同样，他也不能免俗的推演起自己的人生，同样窥见了那场不久之后将要降临平安京的巨大浩劫。

无可避免。可命运这种东西，不会把事情完全做绝，它还留有一线生机。

安倍晴明不上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相反，他作为半妖，骨子里依然带着妖怪的凉薄。况且平安京里人心斑驳，光人心滋生出的黑暗都让他厌恶不已，就这样还要他喜爱人类，这实在显得勉强。只不过，站在他个人角度，他确实很喜欢人类。只不过这种喜欢，更多的是一种博爱。

安倍晴明不是个圣人，他的心中依然有着黑暗面。近来奈奈子不太经常去找他了，他也会接一些阴阳寮的任务制造偶遇。与其他希望平安京和平，倒不如是希望奈奈子所希望的平安京和平。

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喜欢这里，所以才更想让这里变好。

只是，在白狐之子推算的未来了，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就算他最后怜悯世人，自愿前去使用那个术法，拯救世间于水火的时候，他依然是一个人。

而此刻，命运已经被改变，黑发少女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活，牢牢攫取住他的视线，一下都不舍得挪开。

“真的吗？”

奈奈子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在不久前将那对母子于藤原佑姬手下救下来后，给她们妥帖的安排好了一切。

宫里肯定是不能呆下去了，奈奈子救得了她们一次，救不了她们更多次。只要文车还在宫内，以藤原家为首的势力就可以找到空子将她暗中除去，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谢谢内亲王殿下……只是，啊，妾身果然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啊。”

那位脸色苍白的女子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她的美并没有因为瘦削和憔悴而磨损半分，反而更加烧灼，有种病美人的娇弱感。

“如果妾身就这么离开，陛下又该如何呢？妾身有孩子，可陛下……陛下他只有妾身了。”

宫中人心诡谲，村上天皇一个人即使再有心也无法反抗蛰伏了几百年的外戚势力。在这冰冷偌大的宫殿内，后宫三千佳丽各怀心思里，只有文车妃是母族势力微弱，并且愿意真心对他的。

别人的眼中，村上天皇只是天皇，而在文车眼里，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妾身的家族，不过只是一介的贵族。得以有陛下恩赐，这才保住家族的荣光。文车在入宫的时候，就曾经承诺，这辈子，生死随君。”

即使端的一副如此狼狈的模样，但文车那双黑色的眸子依然坚定如初。她爱怜的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婴儿。在这一刻，她的身躯忽然变得无比坚定，在这幅羸弱外表下掩藏的珍贵灵魂，终于露出它该有的美丽色彩。

可是……村上天皇甚至没有办法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

奈奈子有许多想要反驳的话，但在这一瞬间也似乎被卡住了喉咙，就像熄了火的煤油灯，静默在无边的月色中。

“那你至少把这个孩子送走吧。”

婴儿受到惊吓后久久未能平息，回到母亲熟悉的怀抱后才安静了少许，如今靠在文车怀里沉沉睡去。他的还没有一个巴掌大的脸上是骇人的血痕，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这个孩子差点丧命恶犬口中的事实。

她突然感到很疲惫。

不是因为她不敢反抗命运，也不是因为命运强行补正的无力，而是给她想要反抗命运的这个人，居然毫无保留，毫不反抗的，就这样走向必死的那条路。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解决这些事情后，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有明亮的月亮高悬于天空。隔着窗户，她都还能看见不远处有暗紫色的星辰之力若隐若现，那是一直等待她还未离去的荒。

为何要等待她，为了嘲笑她吗？为了嘲笑她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吗？

“当然了，因为姬君你，就是命运本身啊。”

银发的阴阳师温柔的笑着，看上去玩笑般的话语，却是的比谁都要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