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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接下来你就睡上一觉。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王前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乔双鲤却已再看不到外面景象了。就像电视断了信号,全被浓云黑雾笼罩。
“不对劲啊。”
乔双鲤抓着头发,眼中闪过半分疑惑不解。
从开始到现在,王前辈表现都不太正常——和以前大相径庭。她这般独断专横,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绝对不会多解释。但凡多问一句只会被她冷漠嘲讽,乃至不耐呵斥他专注修炼。
但今天她却唠唠叨叨了这么多,之前也是,简直跟被人穿越了似的。不,与其是性格大变,倒不如她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思考其他事情上,从而没注意到乔双鲤的问话,全都漫不经心回答打发了。
“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乔双鲤百思不得其解,冥思苦想也毫无头绪。他漫无目的走在思维空间中,脚步在平静湖面上荡开圈圈涟漪,澄澈透亮,如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般倒映着浓雾黑云,一模一样的景象让人禁不住生出颠倒上下天地的怪异感。
只是这片墨色乌云彻底遮蔽了血月天空,和漫无边境的绝望黑烟纠缠在一起,就像砚台里的一汪墨汁,彻底封闭了整片空间。
思维空间不大,很快就到了尽头。眼前仍是朦胧黑雾,没有实体界限,但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会回到最初的起点,就像是个无限轮回的莫比乌斯环。他停下脚步,试探地抬起,却只能引起黑雾一阵涟漪。
“咦?”
乔双鲤愕然愣神,眼睁睁盯着自己指和黑雾接触的那一点,涟漪中突地跃出一朵水花,就像条黄豆大的鲫鱼,‘噗嗤’一下又消失了踪影,幻觉似的。唯有指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像是夏天撕开冰糕包装纸,嗤地一下冷气就冒出来,如雾似纱。
嗡隆——
嗡隆————
呼——
狂风呼啸的声音顷刻间响彻耳畔,大地深处彷如火山愤怒爆发,将平静湖面打碎成亿万星斑!绝望暴动了!它们仿佛嗅到血味的恶狼,跃跃欲试,兴奋至极!黑雾卷起如龙般巨大的浓云扬天怒吼,要冲破这片逼仄窄空间!
乔双鲤猛地后退一步,眼前雾气像是被狂风席卷而过,浓黑瞬时成了半透明,朦朦胧胧,隐约可见外面的景象!那是——密密匝匝的红线,成千上万,成万上亿,像是处在巨人体内,入眼所及全是蓬勃脉动的毛细血管,红成一片血色!
这是什么?!
叮咚。
细微铃声响起,极轻极微,仿佛秋日草虫有气无力的衰鸣,正巧和钟乳石尖端一滴水珠落地同时。水珠摔碎在水面上,如碎裂星钻摔成晶莹剔透的八瓣,略带弧度的表面扭曲倒影出丝丝缕缕红线。这是没有被开发过的溶洞,遍布盘龙宝塔似的石幔石花和洁白无瑕的钟乳石。
血丝般的红线缠绕在石柱石笋上,顺着崎岖晶莹的石壁蔓延开,整个溶洞仿佛古巨人尸骸中残存的器官,滴答水声中,恍惚间似乎还残存着跃动的生命。
只是这漫天红线丝毫没有任何邪意,乱中有序,每一个交叉的节点都挂在巴掌大的浅红桃符。成千上万的红线上挂着成千上万的桃符,隐隐绰绰罩着层霞光似的红晕,庄严肃穆。
溶洞里没有风,垂在红线上的桃符无风自动,暗含着某种天地间的韵律,只是在红线背后,却是更深的黑暗,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恐惧。
叮咚。
铃声又响起来了,更加微弱,几不可闻。缓慢晃动的桃符一顿,缝隙中一缕如烟黑影闪了进去。下一秒一切恢复如常,浅淡红光漂浮,星星点点,像是成群飞舞的萤火虫,又像是暗淡的银河星海。
沉默黑影走过阴暗潮湿的溶洞隧道,他全身被斗篷罩着,与黑暗融为一体。隧道低矮逼仄,旁边堆积着断裂的石笋和碎石,像是曾经发生过地震灾害似的,在石壁里开出了条裂缝似的崎岖曲折的道。断裂石笋如刀锋利,那人却仿佛游鱼般滑溜,如履平地走的飞快。
忽地,周围场景变了!荒凉芦花如雪,洋洋洒洒,日暮西斜,远处隐约可见人烟。脚下锐利石壁变成了平桥,隐藏在青苔尘土间,毫不起眼,黯淡无光。
桥下水波荡漾,摇过来艘极为破旧的渡船——现代这样的船早就绝迹了,更像是几十年前的样式。所有场景都被笼罩在一片昏黄下,就像过时了的老照片,诡异而又不真实。
渡船乌蒙蓬里坐着个穿粗布衣衫的妇女,怀中抱着个布包。全身无半件首饰,朴实无华。只那张沾了尘土却难掩秀丽的脸和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船内似乎起了争执,吴侬软语软糯婉转,像是从久远画卷中传来,只是染上了不安惶恐。忽地妇女扑出来,扒着船边焦急向外张望,仿佛丢了鸡崽的老母鸡,急的快要哭出来。她一紧紧抱着布包,一紧紧牵着个三五岁大的孩童。瘦身躯将孩童掩在自己身后,惶恐焦急的目光止不住的找寻四方。
船里又有了声音,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将妇女往船里拉。无奈语气带了呵斥,妇女摇头,眼泪落了下来,却比不过男子的力气,抓着船边的指一根根松开,失去了血色,最终苍白扭曲如鸡爪般,无助伸向天空。
在被扯进船里的刹那间妇女无意间抬起头,看向桥上,她怔然顿住了,模糊不清的脸绽出惊喜不敢置信的神色,眼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妇女突然爆发出了力量挣脱男人的,大半个身子探出渡船,不顾安全拼尽全力将伸向前方,身体紧绷到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扯裂,只想再往前近上一寸,哪怕一点点,离那道身影再近一点点!
桥上的黑影没用动,漆黑斗篷像是裹尸布,将他从头笼罩到脚。这一瞬似乎撕裂了时间和空间,老照片变成真实!落日时风微凉,卷着水汽。耳边响起摇橹的声音,还有大片如雪芦花窸窸窣窣。
当妇女竭力向前伸出的触到了他的袖口,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满腔纯粹的喜悦关怀,满腔纯粹的慈爱雀跃,目光无比专注喜爱,仿佛在看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迫不及待想将他带回到自己身边!
唰!
雪亮的光,割裂了袖口,落到妇女身上,她脸上笑变得迷茫疑惑,仍伸着,竭尽全力伸向黑袍人的方向,下一秒蚯蚓般的黑线贯穿了她的脸,贯穿她的全身,像是撕裂了世界,重又笼罩上昏黄暮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苍凉的暗黄,不同的唯有黑袍人,和他脚下的平桥!
“n”
声音被无限拉长,轻柔变得粗哑,最终破碎成模糊不清的无意义字符,就像妇女模糊不清的脸一样。她眼还是清亮的,映照着昏黄的天空,痛苦和悲伤,黑袍人沉默的身影,以及由远及近的刀光。
这是道令人窒息的刀光!于刹那间绽放芳华,无穷无尽的力量凝于雪亮刀锋之上,斩落瞬间仿佛九天之上落下的月色,仿佛刀锋里藏了一抹月光!那月光轻飘飘的落在妇女不敢置信的目光上,落到在她眷恋哀伤的呢喃里。
“囡囡”
整个世界铿然碎成千万片,好像漫天飞舞的枯叶蝶,掺杂着斑斑点点,暗红如血似的火焰,瘟疫般吞没了一切,最终只剩下一抹飘飘忽忽的昏黄,从潮湿黑暗的钟乳石边上滑落,一飘一飘的落下了,最后被轻挑在树枝尖上。
黑袍人收刀——不,他里的不是刀,而是臂长的树枝,只粗糙削去了碍事的旁枝,创口还残存着新鲜植物汁液的芬芳。他收回树枝,目光落到枝头,那里轻挑着残破不堪的老照片,像被人了千万遍,影像模糊不清,只剩下浅浅淡淡的黄褐,仿佛黏上去的脏污。
照片疲软的像块破烂草纸,边缘全是火烧火燎的痕迹,焦黑斑痕,像是曾被人投进了火盆里,又忙脚乱救了回来。
黑袍人目光黏在这张照片上,细细端详,僵硬冷漠如石板的脸庞出现了裂痕,由石像变成了人,也泄露出半分不着痕迹的忧郁温柔。他沉默注视着画面上一大一的两个黄褐色斑点,牢牢铭刻进心底最深处,一点点收敛了刀锋锐利的煞气。
“姆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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