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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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燕在这话时, 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坐在身前的人，嘴角微微勾起衔着一抹笑意，周深深能够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有多么不喜欢。

从屋子里出来，萧括陪着她在村子里逛了两圈。

村里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年迈老人，见到萧家伙子头一回领了个漂亮姑娘回家，大家伙儿纷纷趣，隔着大老远便高声喊他：“括子……从哪儿拐回来这么俏丽的姑娘，是你媳妇？”

周深深一听这话，没出息的红着脸跟在萧括身后不出声。

萧括走到那家人正门前, 乐呵呵的地和两位老人招呼，寒暄过后才：“这是我女朋友深深, 不过迟早是要娶进门当媳妇的。”

那对年迈的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 抿着嘴笑：“你真是好福气，能讨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你爸要是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两个人穿过村子里的路，上了后山。

傍晚时分, 金灿灿的夕阳洒下暖光, 周深深跟在萧括身后,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布满荆棘的石子路上。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山脚下有一条两人宽的水泥路，台阶拾级而上，山腰上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凉亭。

“走吧。”萧括招呼她上去, 自己率先走在前头为她领路。

时值春日，山林间偶有鸟儿的啼叫穿过层层林木传到她的耳畔，下过雨的空气清新好闻，带着一抹泥土的气息。

山不高，不多时两人就爬到了凉亭内。

萧括被热出了一身汗，脱了外套和外衣，身上仅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底衫。

他个子高，身形又挺拔，站在亭子里背对着她，顺着光源望去，愈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年轻男人特有的蓬勃朝气。

周深深走近，立在他身旁两步远的地方，伸出手轻轻地帮他把额角的汗渍给擦拭了。

“你瞧你……满头大汗的。”罢嫌弃地撇了撇嘴，忍不住笑了。

萧括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拉着她的手示意道：“你看那里……那就是刚才我们来时开车上山的路。”

周深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眺望，山路蜿蜒崎岖，站在这里看过去，七弯八拐地路面犹如一条卧龙盘旋在山间，她忍不住笑：“真看不出来，这条路还挺险峻的。”

萧括点了点头，再回首时，脸上带着一抹酸涩的神情。

他低声和周深深道：“就在那条路上，我爸因为出车祸死了。”

周深深“啊——”了一下，仿佛预料到他要什么似的，没再开腔搭话。

萧括由此陷入沉沉的回忆当中。

*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天气异常闷热。村里的老人家都，已经十几年没有遇见这样高温的情景了。

那天中午，萧括接到父母的电话从家里出来，站在村口的公交站牌旁准备迎接从外地回家探亲的父母。

毒辣的阳光自头顶射下，他抹了一把脸，汗水将衣服浸湿，整个人如同从河里捞起来似的。

等了一个多钟头也不见那班公交车驶来，萧括有些焦急，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抬头看了看天，咬咬牙回屋带上水壶拔腿往盘山公路上跑去。

盛夏的正午，阳光炙烤着地面，热气蒸腾上来，仿佛要把这片大地上的人烤焦。

少年孤零零的身影上了山路，疾奔在山野之间。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在盘山公路的半山腰上，一个沾满了血迹的皮包进入了他的视线。

萧括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往大脑冲，他发了疯似的跑上前去，破旧的老式公交车翻倒在山路与山林的转角处。

车厢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哭叫，萧括使劲浑身力气将车门扒开，从里头探出一双血迹斑斑的手。

车子是在拐角的大坡上准备刹车时才发现出现了异常，即便司机师傅用尽了全力避免伤亡，无奈于车子过旧，破铜烂铁堆成一堆也还是不够抵挡来外的撞击。

到了傍晚，倾轧在山林间的车厢被清理干净了，受伤的人群该就医的就医，该治疗的治疗。

看着仰躺在重症监护室内抢救的母亲，还有太平间里身体已经冰冷的父亲，萧括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岁，对于一个才刚刚成年的男孩子他又能做什么呢？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发下来，他身上没钱，身边的亲人朋友能借的都借了，就连舅舅都把存了十多年的买房子的钱拿出来救济了。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看着手上那叠催款通知书，萧括的眼眶渐渐模糊。

这个时候才体会到贫穷的悲哀，才真正知道有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庆幸的是萧括发现父亲在外工时用手头多年的积蓄买了一间六十多平的房子，就在邵阳市当地最最偏僻的老城区内。

房子不算大，但是也足够萧括住的了。

父母当时买房的初衷是为了给他将来讨老婆用，没成想到最后成了他们的一根救命稻草。

萧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当天晚上连夜坐车赶回邵阳。

因为这间房子写的是他的名字，而他已经成年，在法律上已经具有买卖房产的执行能力。

手续很快便办了下来，考虑到着急用钱，萧括以低于平均水平百分之三十的价格将房子卖了。

拿到钱，他片刻也不敢耽搁，坐车赶回医院，将母亲的医药费交了，多余的一部分钱用来办理父亲的丧事，以及还清欠下的账款。

直到现在，回想起那段经历，萧括都不敢去想象，如果当时没有那套房子在手，又或者他还没成年，没有买卖房产的能力，哪怕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出错了，他早就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漂泊无依的人。

一整个暑假，萧括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护理吴晓燕的伤势，拉屎撒尿，喝水喂饭，从没有一句怨言。

邻床的人见到他，纷纷夸赞吴晓燕有福气，生了一个好儿子。

吴晓燕当着面含笑，背过身时却在无人的夜晚偷偷抹泪。

外人只知道看热闹，只有她这个当妈的才懂萧括真正的苦楚。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早就寄到了，可是却不见他提起一言半语。

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现在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了。

大学虽然很好，但是和病危的亲人相比，就显得那么不值一提了。

转眼便步入了晚秋，吴晓燕的病情也稳定了，她渐渐适应了一条腿的现实，也能够正常看待生活，面对萧括时，不再是哭哭啼啼。

萧括将她接回家，又请了舅舅吴丰帮忙照料。

到了冬天，日子终于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萧括收拾了行李衣物，拎着箱子和吴晓燕道别。

床前，吴晓燕看着他高挺的脊背，鼻子一酸，眼眶溢出泪水，轻声问他：“这是准备去哪儿？”

夏天过去以后，他的头发就长到了耳后，萧括顺了顺脑袋，如实回道：“我要去邵阳。”

没错，那里曾是他距离梦想最近的地方，现在即便是跌倒了，也应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

吴晓燕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当初他毅然决然地要报考邵阳大学经济系，不顾父母的反对填报了志愿，可把他老爹气得够呛。

现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人也不在了，再回想起当初父子俩争论的场景，吴晓燕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无声地笑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妈也不强留你。”她一开腔便哽咽了，“在外头自己多照顾自己，往后冷了饿了没人帮你，你得替自己筹谋。”

少年低着头倔强地不肯抬起来，听到她的话默不作声，紧了紧手里的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余晖落下，映出山林间枝丫的倒影。

周深深平静地坐在石凳上听完萧括的故事，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发梢上，不由地有些心疼起他的遭遇。

以往所有的不解在这一刻仿佛顿时得到了答案。

那天在广场上他买了一只右脚的鞋子，在马场上骑着马儿如风一般来回自如地奔跑着，还有上一回两人吃完饭出门消食时，他对邵阳市的房产了如指掌……

周深深轻轻地伸出手握住了他，萧括默了数秒，蓦然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一个笑。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也早就放下了。”他发自肺腑地了这么句话，嗓音如同这山林里的泉水，通透清澈。

她亦笑了笑，轻轻上前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体温从手掌处传来。

她心翼翼地伸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一下又一下，微不可闻地喃呢一声：“没事……以后你有我。”

萧括回望着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流动着的都是她对他的真情实意。

晚霞被染成艳丽的红色，夕阳渐渐落下山，数万道金光被隐匿在层峦叠嶂的山林之间，徒留温柔的光影。

他伸出手，轻轻地勾起她的下巴，凝视着那双形状好看的双唇，在她还没回过神时，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作者有话要：　　这一章算是把男主的背景交代清楚了，之前有亲觉得他很神秘，其实……也没有吧？（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