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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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括定了定神，对方的一番讥讽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是实质性的影响，他镇静道，“这批壳子是前天下午运到的产品，从仓库分发至各个生产车间，最后经由我的手上，物料都是统一生产的新型材料。”顿了顿，他拿起桌上一枚已经废了的产品，就着灯光观察，示意：“可是桌上这一批，你对着光线照一照，就能看出来，产品质地过薄，颜色发黄，一看就是堆积了过长时间的剩余废料。”

陈大庆和高子振听了他的解释，不由微怔。

陈大庆随手拿起桌上其中几样产品，对着窗外的阳光斜眼看了看，果不其然！

他有些意外萧括的这番陈述，再看他时，眼神中多了一份赞赏与肯定。

“……还有一点高经理恐怕不知道，我的机子从上个月起产品时容易吃端子，这件事情我是报备过陈主任的。”萧括话间，视线停留在陈大庆身上，只片刻，又收了回来，“如果这批废料真的是我的，那么所有产品的端子处就会出现一截明显收尾的凹槽，可是我刚才看过了，我手里的这些废品，末端平整光滑，这也足以明，这批产品出现问题与我无关。”

这一回，不只是陈大庆，就连高子振也对他另眼相看。

一时间谁也没话，办公室里气氛沉闷古怪，最后还是陈大庆先开口道：“萧，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萧括颔首，自觉地推出门，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随着房门应声关上，陈大庆抹了一把嘴，笑着问：“高经理，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你看现在怎么处理？”

活动了一下关节，高子振冷着脸，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望着萧括离开的方向，讥诮地反问道：“陈主任，您多大了……这么点事还需要来问我？”

陈大庆摸不透他的意思，“高经理是……”

“产品出了问题，总得有人出面承担，既然不能是他，那就只能是你。”高子振忽而笑：“你是他的直属上司，按理来，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自己回去想想吧！”

望了望高子振的背影，陈大庆不敢置信，默了片刻，回答他：“我懂你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完，回过神，脚步缓慢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高子振坐回原位，轻吐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愉悦道：“对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这种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陈主任……我等你的回复。”

*

一出闹剧过后，萧括兀自镇定地回到作业车间，一如往常地开始自己手中的工作。

刘亚荣见他面无表情地走回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神情，出于八卦爱好者多年的经验而言，越是看着没什么问题的事，明其中越是藏着猫腻。

他凑近萧括，有意探听，“欸，陈老大找你干嘛？”

“没干嘛。”萧括看了看他，“你干不干活了？”

刘亚荣手里动作没停，“我怎么不干活了，欸……是不是周总有什么指示，不好意思出面，特地派陈老大来传唤？”

“没有。”萧括惜字如金地态度，更是勾起了刘亚荣的好奇心。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饭时间，刘亚荣嚷嚷着请客，把方大勇也叫上了。

外头下着雨，细密的雨丝切割着窗外的景色，远处依稀能够瞧见远处翠绿的青山和挨家挨户的农舍。

走廊里，一波又一波的工人推推搡搡往楼下走。

周遭闹哄哄的，萧括一时间觉得有些疲倦，揉了揉太阳穴，愈发胀痛。

“你们去吃吧，我不饿。”他着话，步子却往宿舍楼的方向拐。

方大勇忙上前拦下他，“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看着萧括脸色不好，他关切道：“要不下午请个假，先休息半天吧。”

萧括淡淡地笑着，“不用了，我回去憩十几分钟就好。”

此时，刘亚荣也察觉出不对劲，他见萧括脸色惨白，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不由地问：“要不要紧，实在不舒服得去医院看看。”

萧括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微微发烫。

“我的身子你还不知道吗？真没什么事……”他发了刘亚荣，临走前又补充道：“你们回来帮我带份盖浇饭吧，我回宿舍对付对付就是了。”

刘亚荣这才作罢，“那行，你自己回去，我们先走了。”

三人阔别之后，萧括径自往宿舍楼走去。

雨丝洒在他的额角和发梢，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毫无知觉地漫步走着，走回了宿舍楼，站在了寝室门口。

门开，一身湿意，萧括觉得莫名地难忍，脱了衣服爬上.床，拉起被子倒头便睡。

刚才明明好好的，不知怎么地，从高子振办公室里回来，他就觉得难受得厉害。

或许是昨夜里气温骤降，他一时没注意受了凉也不定。

萧括迷迷糊糊地想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然而，美梦并没有维持多久，伴随着一阵寒意忽然袭来，萧括听到有人叩响门板的声音。

他爬起身，脚步微顿，跌跌撞撞地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同工厂的工人，萧括见过他们，依稀还能叫出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括子。”那个脸熟的人开口喊他，默了默，又道：“陈主任让我过来和你一句，赶紧赶紧收拾行李回家。”

刚睡醒，萧括脑子混混沌沌地，没听清对方的话，“回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没话，倒是另外一个面生的替他开了口，“回家的意思就是你被开除了呗……赶紧把东西理一下，搬了吧。”

他完话，准备推开萧括，“是陈主任的意思，你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领导的吩咐办事。”

萧括站在原地怔愣，只数秒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冷笑道：“你们谁也不许动，我先去问问陈大庆，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把人撵走，总得有个法！”

话毕，也不等对方开口，关上门冲了出去。

另外的两人吃了闭门羹，站在原地相互对视了半秒，当即回过神，朝着萧括的身影追了出去。

*

午休时间，厂子里一片寂静。

陈大庆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仰着头思索着今天发生的整件事情，越想越觉得憋屈。

可即便再憋屈难忍，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陈大庆回想起萧括这个人，平日里工作勤恳认真，论做事确实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没办法，枪出头鸟，谁叫他惹了上头的人不痛快，该！

正思索着，大门被人从外头开，陈大庆一惊，起身定睛瞧了一眼，瞬时愣住了。

萧括笔挺挺地站在他身前，眼神中带着愤懑与不甘，勾起唇角问，“陈主任，关于早上的事情，我以为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还是高经理依旧认定是我的责任？我要去再和他解释一遍吗？”

陈大庆拦下他，“不用了，高经理不会见你的。”

萧括脚步一滞，回头看他，沉着地，“即便如此，让我就这么卷铺盖走人，欠一个法。”

陈主任抹了抹嘴，叹了口气道：“萧括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没把后半句话出口。

萧括皱着眉看他，“陈主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话直的人，虽然平日里喜欢拍拍马屁讨领导开心，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是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他轻声道，“希望不是我看错了人。”

陈大庆听多了别人的奉承，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偏偏就萧括，就他敢在他面前吐露真言。

听到他的话，陈大庆自己先笑了，扬了扬手道：“得了，别给我戴高帽，承受不起……萧括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欠缺……太认死理了。”

不知怎么的，本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人的聊天却没有丁点硝烟味。

“高经理想要除掉一个人，是没有什么理由的。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回家多想想，想想到底怎么回事。”陈大庆郑重道：“今天把你开除，是不得已为之，你有不满，可以发泄……但是也只能发泄而已。我给不了你公正公平，你啊……另寻高就吧。”

*

隔天一早，周深深的车子驶入厂子后头的员工宿舍楼前，找了个方方正正的车位停下。

她用了好几天时间，才把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包收拾好带过来，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全都被搁置在家里。

她提前向人事部申请了单独一间的宿舍，负责管理这部分工作的同事将钥匙交到她手里，笑嘻嘻道：“周总，这屋子朝阳，对着窗户看出去，正好能够看到每天的日落日出……”

周深深知道对方有心了，笑着答：“真的假的？晚上我就回去看看。”

她的行李不多，两三趟便搬完了。

站在这间四十平的房间内，周深深四下量，仿若这是她的一个新家。

虽然屋子里的家具家电不是最新颖的，但一想到以后要和它们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周深深心头燃起一股不出的喜悦。

房子虽，设备却一应俱全，除了主卧客厅和卫生间外，阳台还被人特地改造成了半个厨房。

她不会下厨，但是想象着未来某一天站在这里为他人洗手做羹汤的模样，周深深脸上微热，不敢再多想了。

她把带来的物品一一归置好，又将房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等到忙完所有的活，累得瘫倒在沙发上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窗外最后一抹阳光隐匿在云彩之中，周深深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才想起忙活了一整天，她连口热饭都还没吃呢。

没有多想，拿起外套和围巾，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出门。

外头的天寒风凛冽，周深深埋头将自己藏在围巾里头，冷风吹过时，她抬起眼皮，搓着手呼了口热气。

不知不觉间，脚步便停在了男生宿舍楼门口。

周深深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萧括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