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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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的傍晚，落日余晖洒在江面，画出一道闪烁跳跃的波光。城管持春季禁补令将垂钓的老翁赶走，堤岸上的商家支起桌椅等客人光临。

李琊凭记忆找到烧烤摊的位置，老杨夫妻二人正在从面包车上搬货物下来，她喊了一声，“老板娘。”

“诶——”杨嫂应声回头，刹那间笑容消失，提防地看着她，“你来干什么？”

“杨岚最近还好吧？”

“不关你的事吧。”

老杨搭好烧烤架，走来：“好中旬之前还，这还没到期限。”

李琊道出准备好的辞，讲她平时喜欢赌点儿钱，牌技尚可，借了杨岚的名头同放款的人赌了把大的。

她讲得绘声绘色，夫妻俩听得愣神。老杨将信将疑地：“就是这钱不用还了？”

“是这样。”

杨嫂盯着她：“谁让你帮忙的？如果是输了——”

“没有如果。”李琊拿出厚厚的信封递给她，笑着，“赢的钱还完还有多的，给你们。”

杨嫂掀开信封看一眼，塞了回去，“你这什么钱，我不能要。”

“收下吧，给杨岚买双鞋，交补习班的学费。孩青春期，有逆反心很正常，偶尔也要满足她的。”

“我怎么管教孩子，需得着你来教？”

李琊也不恼，依旧和气地：“老板娘，你误会了，我不想教，也不想帮忙。不过是不想你们给叶钊添麻烦，他跟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好大的面子！”

“以后没人找你们麻烦了，这事儿一笔勾销。话我送到了，走了。”她转身，顿了顿，又，“还有，你们豌豆不要钱的？放太多。”

*

华灯初上，李琊独自走上天桥，电话铃声响了，她摁断，铃声再度响起。

“我是谁敢扰我睡觉，二十万，哇，好稀奇。”

“李琊。”电话那头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似在隐忍怒气。

她云淡风轻地：“怎么了，最近业务不好，找我买保险啊？”

“过来。”

叶钊结束通话，出两张扑克牌。

牌桌对面的男人将手里剩下的牌出，乐道：“唉哟，我这不是来了。”

坐在他身侧的孟芝骅惋惜道：“不是让你出这个，明明一手好牌。”

他只是笑笑，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服务生送茶水点心进来，男人取出蛊，掀开盖子一看，“杏仁豆腐？”

孟芝骅：“于总，您尝尝。”

男人吃了一勺，颇为赞许地看向她，“杨，我你怎么让我来这儿。”

桌上几人各自取走蛊，一位稍年轻些的男人尝过后：“这跟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孟芝骅：“这家店才开不久，朋友跟我这儿的江浙名吃做得特别正宗，我就想着哪天介绍给几位领导。”

“杨就是会办事。来来，我们继续。”玩了几圈，男人：“叶，你刚那个保险，都有些什么内容，我给忘了，你仔细讲讲。”

叶钊简单讲了两句，整理牌面，出一组顺子。

男人甩出底牌，“我今天这运气。”

叩门声响起，接着李琊走进包厢，茄灰紫色短袖体恤内搭一件芽绿青高领长袖衫，穿宽松的破洞丹宁裤，一双干净的匡威高帮白鞋，青春靓影气息破成年人间的融洽气氛。

男人：“这是……”

“我侄女，在附近学

琴，待会儿送她回去。”叶钊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这位是于总，这位是江总。”

李琊心道这人起胡话来也是面不改色，笑着同他们问好，到孟芝骅这儿，唤了声“孟阿姨好。”

孟芝骅给她让座，“在哪儿学琴？”

“就附近。”

“我也想送儿子去学，你们那儿老师好不好？”

“还行。”

叶钊码好手上的牌，她探头去看，他瞥了她一眼，将未动过的蛊递给她。

李琊原以为一来就会受训，倒有些受宠若惊，吃了一勺不禁皱眉，“这个好……”看见架子上的空蛊，改口，“好吃。”

叶钊听了轻笑一笑。男人瞧了她一眼，：“是吧，我们家乡的名吃，找遍这儿整个市区都吃不到这个味道。”

李琊笑了笑，把瓷蛊放到牌桌旁的茶水推车上。

叶钊看过来，用眼神询问“不吃了？”她没好气皱了皱鼻子。

孟芝骅问：“你学的什么，钢琴？”

“古筝。”

“考级了没？”

她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不着痕迹将话题引到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来。在座几人同她们搭话，闲聊片刻，男人：“现在的孩哪儿像我们以前。”

李琊看见叶钊出的牌，悄声：“你存心的。”

果不其然，他被左右炮轰，再无出牌的机会，惨烈而败。

一人：“叶，看来你不在状态。”

“先前赢了两把全凭运气，我是真不太会玩。”牌在指尖翻转，叶钊洗好牌，放于桌子中央，“让我侄女陪你们玩两把，她从耳濡目染，斗地主到诈金花，没有不会的。”

李琊一听便知，杨嫂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给了叶钊，他现在有意嘲弄她。

“这么厉害啊？”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一样，玩得可多了。”

李琊没有拒绝地余地，只得同叶钊交换了位置，坐到牌桌前。虽自在茶楼长大，李铃兰却从不许她玩牌，她亦不感兴趣。无论如何，眼下不能叫他看了笑话。

她有模有样地：“叔叔，等我帮你赢回来。”

叶钊夹着一支烟，似笑非笑地看她。

其余人都觉得她是孩，大放厥词更显得可爱，兴致昂然地搭起牌来。

厢房里静了下来，只有烟雾弥漫。李琊烟瘾上来，摸了摸唇角，并未摸出烟来。她明白，要替他维持自己乖乖侄女的形象。

对面的人出对Q，她本想照着出对A，叶钊伸手搭上她的椅背，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背。她僵直了半秒，忽然心领神会，抽出可以连成顺子的几张牌出去。

他时而碰她的胳膊，时而碰她的膝盖，她呼吸缓慢，浑身僵直，稀里糊涂地连赢了好几回。

那几位论着输赢，“我不该那张牌……”

孟芝骅：“你侄女确实会玩，几轮就帮你赢回去了。”

“都是大家肯让我，我就瞎玩。”李琊装作哈欠，从牌桌上下来，“我去买罐咖啡。”

叶钊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困了？”

“姑娘困成这样。”男人，“今天就到这儿吧。”

孟芝骅：“于总，保险……”

他拿上外套，“还有这事儿，差点忘了。这样，有空找个时间吃饭，好好谈。”

孟芝骅犹豫地看了眼叶钊，他：“行。”

*

送走领导，孟芝骅：“不好意思，

好帮你介绍业务的。”

叶钊：“哪儿的话，谢谢你。”

“他们拉着你一晚上牌，耽误你不少时间吧。”

“没有，本来也不是一次能定的……”

叶钊的浅色条纹衬衫起了褶皱，后下摆从皮带里掉出来。李琊想帮他塞进去，手刚碰到衣角，就被他捉住。却未放开，反而将她拉到身侧去。

店门口顶上的空调吹着冷风，从豁了一个角的衣摆间隙里灌进后背，抚平肌肤表面难以言喻的痒。

孟芝骅看了眼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早点儿送她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他勾起唇角。

道别后，她乘的士离去。

李琊的手腕还被他攥在手里，纤细骨骼在他热得发烫的掌心里快要融化。

她欲挣脱开来，玩笑道：“叫我来是掩护你把输的都赢回来的吧？发现他们并没有买保险的意思。你真狠，不做亏本买卖。”

他不置可否，摊开她握成拳的手，食指划过中央的浅粉色伤痕，“怎么伤的？”

她拢起手指遮住伤痕，“吃错药了，你是叶钊？”

他挨个掰开她的指头，盯住她，“不是赌牌好厉害？”

“总要给他们一个法。”她用尽力量甩开他，后退一步，“你怪我？”

他一步步逼近，她退无可退，抵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花坛里的竹叶支出来，挠她的脖颈和脸颊。

“整件事情巧合太多，如果没有发现你们调查我，我就真的信了都是巧合。”

她恍然大悟，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李铃兰请君入瓮的招数。

“什么时候开始的？见到杨岚的时候，还是更久之前？”他的领口敞开着，能看见清晰的抓痕。

他身上浓烈的烟草气味将她团团围困。

“你觉得我做这些都是在帮姑？”她深吸一口气，“杨岚的事的确是碰巧，姑不知道的。”

叶钊笑笑，像是冷笑也像是自嘲，“杨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帮她？”

“这里头牵扯到太多人，我和你不清楚。”她蹙起眉，“你了我做得很好，你要相信我。”

路旁停泊的车的前灯射过来，晃得刺眼，她别过脸去，半个身子几乎都拢入竹枝里去。灯光消失了，她再度转过脸来看他。一片絮叶落在她头发上，他从未见过她这样仓皇又狼狈，就像从黑暗的林中逃跑而出的少女，孤零零的。

“你敢没有私心？”

李琊闭了闭眼睛，笑着：“我就知道……怪我好了。”声线有些颤抖，她使出所有力气推开他。

一时之间，叶钊感到自己是如此可笑，为什么同她发火？

她快步走下台阶，忽然顿住，朝他：“是，我就是有私心！”

他望着她，神情很是疑惑，“你帮李铃兰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情？”

她冲上台阶，攥住他的衣领，垫脚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