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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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就是现实, 它与虚幻最根本的区别就是，它残忍且真实。

太真实了, 真实的陆远舟想哭。

言语已经无法形容陆远舟此时的心情了，如果不是背上没有长翅膀, 陆远舟现在恨不得直接飞天上去，或者其他随便哪个地方，只要没有林思宁都好商量。

“公司的事情既然完美解决了, 我们可以继续进行下一个问题了。”林思宁着着, 似是有些累了, 伸手拉开了陆远舟身边的凳子, 面对着陆远舟坐了下来。

还没等陆远舟从刚才的尴尬和悔恨交加当中回过神, 林思宁却已经向他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陆远舟面色一凛，嘴里发苦, 最要命的事情来了。

“你讨厌林家, 是讨厌父亲和母亲吗, 亦或者是别的谁？”

林思宁淡淡问道，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听不出来喜怒, 若放在平时陆远舟一定会称赞林思宁的波澜不惊，可当这种波澜不惊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陆远舟感觉到的是非常沉重的压力。

这样的林思宁看上去深不见底，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已经被看了个透彻。

所有的秘密和心思在他面前都将无所遁形，别是谎了, 恐怕就连眼神有些许的飘忽都会被林思宁看进眼里。

陆远舟不是傻子想, 想要将今天这些话圆过去虽然有点难度, 但是他也能够找出无数的理由，可是在面对林思宁时，他却连谎的力气都没有了。

了也会被拆穿，何必自取其辱。

今天发生的一切虽意外，可事已至此，在不能撒谎的情况下陆远舟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是。”

陆远舟这么道。

尽管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这么一承认，明天等待他的可能是万劫不复，他一手成立的，付出了无数心血才步入正轨的公司很可能会因为今晚的这句话，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

虽然不是没有底牌和后路，可是，那些后路即便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败者的辞而已。

陆远舟垂着头苦笑，会承认，除了林思宁身上的气势和给他带来的压力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不想和林思宁撒谎，即便不撒谎等待着他的是十几年来的努力烟消云散。

可他依然不想对这个人谎。

没有原因，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奇怪，却并不抗拒。

林思宁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沉吟道：“这样啊……我知道了。”

话了一半，陆远舟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后半段，他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看着已经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着尚未吃完的晚餐。

……这就，没了？？

林思宁这是什么意思，在听到他承认了讨厌痛恨他父母之后，难道不是应该痛心疾首的质问他为什么，或者直接拿枪指着他，逼着他跟父母道歉什么的吗？

哦对，那把勃朗宁特么的只是个仿真模型。

陆远舟想过自己承认之后林思宁会有的无数反应，唯独没有想到目前这种，平静的仿佛他不是与他从一起长大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弟弟，而林家父母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事实上，陆远舟还真的真相了。

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情恰好就是事实的真相。

在完那句话后，林思宁就真的专注的吃起了碟子里的食物，半点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件事情的样子。

最讽刺的是，林思宁碟子里放着的，刚好是刚才他用公筷夹给他的半段胡萝卜。

去他妈的胡萝卜！

陆远舟下半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胡萝卜！

林思宁可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当做不知道，可陆远舟却不能，这就像是一颗□□一样，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一旦爆炸等待他的就是毁灭性的伤害，他必须得弄清楚林思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远舟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略微犹豫后，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问了出了心中的想法。

“你不问我为什么？”

这句话的时候，陆远舟的语气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坦然，他毫不怀疑此时如果林思宁问为什么的话，自己一定会将那些埋在心里已经很久的陈年旧事一股脑的出来。

虽然是上辈子的事情，可父母依然是陆远舟心里尝试着迈了二十多年却依旧未曾迈过去的坎儿。

其实陆远舟自己也无法解释心中的感受，他是有些期待林思宁问的，因为那些东西他已经承担了太久，在他身上压了二十多年，并且还不知道将要继续压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这些东西这些担子实在是太沉重了，如果林思宁问，就代表这些东西除了他以外，将会有另一个人来分担了。

这很自私，陆远舟知道，可有些东西他独自一人真的背负了太久了，快要扛不住了。

听到陆远舟的问题，林思宁那这筷子的手微微顿住，随后却是摇了摇头，非常干脆道：“不了。”

这个答案又一次超出了陆远舟的预料，他心中忽然涌出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每当他以为自己能胜过林思宁的时候，林思宁总有办法扭转局面，用出其不意的方式和态度，逼的他哑口无言。

陆远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如来佛祖的压住的孙悟空，而林思宁就是那个如来。

“你只要记住今天自己过的话就好。”林思宁慢条斯理的将酱料涂在蔬菜上，非常自然的提醒了一句。

被五指山压得喘不过气的陆远舟听到这句话呼吸就是一窒，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见他似乎是有意赖账，林总涂抹酱料的手停下，抬起头，眼眸危险的微微眯起，目光凉凉的看着陆远舟。

“接手公司的事情。”

虽然语调一如往常，可陆远舟却硬生生的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就好比他如果敢半个不字，他大哥可能立刻就拍桌而起，拿起桌上的胡萝卜再次戳着他的脑门。

……

狗屁的比喻，不准再想胡萝卜！

林思宁见陆远舟迟迟没有回应，眉头微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却又舒展开来，不急不缓将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中心湖区那个项目成功后，我会在董事会上卸任，由你来顶替我的位置。”

虽然声音不大，听上去有些风轻云淡的，可话语中的不容拒绝却让陆远舟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可事关自己今后的人生，陆远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开口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大哥你正值当年，我对公司的还不太熟悉，能力也有限……”

“远帆科技。”

陆远舟一秒噤声，冷汗都快下来了。

远帆科技就是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和顾向南一样，公司主要是软件开发，不同的是顾向南是专注做端游，而远帆主攻的却是手游和智能软件开发领域。

当然最主要经营的还是游戏，但却不是端游，在智能手机越来越普及的情况下，陆远舟将目光投向了手游这一领域，相较端游的维护和运营成本而言，手游无疑要轻松很多，低投入高回报。

陆远舟的远帆在业内混的风生水起。

这件事情他藏得很严，一直以来都非常心谨慎，自诩从来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可现在林思宁却直接叫出了公司的名字，这让陆远舟整个人都愣住了。

“舟，大哥非常相信你的能力。”

“你可以做到的，对吧？”林思宁像是没有看到陆远舟的表情一般，淡定自若的问道。

话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做得到也得做，做不到也得做啊！

虽然听上去是在问他的意见，可是他根本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就又一次被他大哥安排的明明白白。

上次被这么安排，还是在林思宁与顾向南的订婚仪式上。

将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陆远舟忽然惊恐的发现，他从进入林氏到接手中心湖区项目，再到现在的即将被迫接手公司，一步步的几乎全部都是林思宁有意引导后的结果。

可是……

到底为什么呢。

如果将他带到公司是因为察觉了远帆的存在想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让他负责中心湖区的项目是为了羞辱他，那么现在直接将整个公司都推给他，到底是什么操作。

总不能是算让他一直工作，然后精疲力尽猝死在加班的夜里吧。

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陆远舟恍惚间，林思宁吃掉了碟子里最后一块胡萝卜，将勃朗宁的模型放回了盒子里重新推到了陆远舟的面前，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非常自然的伸手揉了揉陆远舟的脑袋。

轻声道：“生日快乐。”

实木的房门被关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却惊醒了恍惚出神的陆远舟。

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林思宁已经走了，偌大的餐厅里空荡荡的，身边的凳子上似乎还留有林思宁身上清雅的竹香，碟子里的食物已经被清空了，餐具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一如晚餐刚开始的样子。

这天晚上，陆远舟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发了一整晚的呆。

他努力的想要将今晚发生的事情整理清楚，明确一下以后要走的路线，可任凭他怎么努力的想要理清，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团乱麻，这些看似简单实际上复杂至极的事情显然不是短短一晚上就能够想清楚的。

怕是陆远舟需要用上很长时间去猜测和揣摩，林思宁今晚这么做的意义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件事情解决也不难解决，陆远舟大可以直接拿起电话给林总，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思宁不会掩饰自己的意图，一定会非常坦然的告诉他。

大哥只是想退休而已。

就这么简单。

所以，有些时候在面对苦苦追寻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时，不如尝试着回到原点，想一想初衷，有时候真相并不复杂，甚至简单至极。

但显然，这个简单的答案陆远舟怕是要用很长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够想明白了。

第二天一早，孙幸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见陆远舟顶着两个黑眼圈，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桌上那根因为缺水太久已经不再新鲜，卖相不大好看的胡萝卜。

“……陆？”孙幸有些迟疑的叫了下陆远舟的名字。

听到声音，陆远舟缓缓的移开视线，但可能是因为盯的时间太久，陆远舟的眼睛有些呆滞。

孙幸有些担心的走上前，瞧了眼刚才陆远舟一直盯着的那根胡萝卜，不太确定的问道：“是胡萝卜不新鲜吗？”

“不要提胡萝卜。”

陆远舟木木的表示了自己对胡萝卜这种蔬菜的深恶痛绝。

“好好好，陆你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已经在餐厅坐了一整晚了，再不休息一下身体吃不消的。”孙幸的声音里满是担忧和发愁。

“我没事，吃点东西就走了，价待会儿还要上班，您出去休息吧，不用管我。”陆远舟神色漠然的道。

闻言，孙幸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陆远舟这孩子基本上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从主意就很正，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无论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眼看陆远舟这个样子，孙幸叹了口气，没再什么试图让他去休息的话，而是看了眼桌上已经凉透的剩菜，道：“那我再去厨房给你做点早饭吧。”

“不用，这些就够了。”

孙幸的话刚完就被陆远舟拒绝了。

见状，孙幸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默默地离开了，再没有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再多，陆远舟都听不进去的。

房门再次被关上以后，陆远舟无神的眼睛终于恢复了一些神采，他有些迟缓的拿起了筷子，吃着昨天晚上剩下的一些菜，是残羹剩饭不太恰当。

昨晚那顿晚餐因为送礼物时的突发状况，使得很多菜刚刚端上来就被搁置了，根本没有人吃。

放了一整夜有半都没有动过，另外还有一部分只动了两筷子，虽然已经不热了，也没有刚端上来那么好吃，但看上去还挺让人有食欲的。

陆远舟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到洗手间里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后，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明明肚子里饥肠辘辘，但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右手拿着筷子举了半天，迟迟落不下去，只觉得面前这些东西全都索然无味。

陆远舟有些沮丧的放下了筷子，看了眼墙上的钟，索性放弃吃个早饭的念头，准备收拾一下去公司上班。

中心湖区那个项目现在正进行到要紧的地方，昨天为了过生日已经是强行挤出来时间提早下班了，本以为会有个不错的生日，却没想到最后竟以这样出人预料的方式宣告了结束。

昨天搁置的工作意味着今天要双倍的补回来，陆远舟不敢松懈，他一直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无论他和林思宁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的不愉快和猜疑，但中心湖区这个项目他既然接了。

虽然是被迫的。

但陆远舟既然已经接手，就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陆远舟想通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心还没大到那种程度，只是目前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而已。

陆远舟从凳子上站起来，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坐了一夜而有些皱皱巴巴的衣服，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桌上那根因为水分流失有些干燥的胡萝卜。

陆远舟磨了磨牙，伸手极快的拿起了胡萝卜。

他不会原谅这根胡萝卜所犯下的错误，绝不！

一定要让这根胡萝卜付出代价，让它明白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

这么想着，陆远舟狠狠地在胡萝卜上咬了一大口下来。

可啃着啃着，陆远舟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和一根胡萝卜置什么气？

于是。

坐在四合院门口晒衣服的孙伯就看到，陆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边走边吃，吃着吃着却忽然愤怒的把胡萝卜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陆远舟的动作，孙伯不禁陷入了沉思。

……

陆远舟赶到公司的时候，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林思宁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看今日的财经日报了。

林思宁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衬衣，领口的扣子有两颗是散开的，恰当好处的露出了里面白皙性感的锁骨。

可能是因为办公室空调温度有些高的缘故，他衬衣的袖子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服帖整齐的贴在手臂，而是微微往上提了一些，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左手撑着下颚，清隽的脸微微往□□斜，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性感。

陆远舟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胡萝卜才没有向他大哥的美貌低头，坚强的维持着淡定。

然而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泛酸。

昨天晚上和他吃饭的时候林思宁穿的明明不是这件衬衫，应该是回去以后换了衣服，看上去整洁又干净，反观自己身上这宛如咸菜干一样皱皱巴巴的衣服。

真是没眼看。

再看林思宁的脸色，气色红润，目光清明，眼下找不到丝毫黑眼圈存在的痕迹。

行吧。

他在餐厅思来想去了整整一晚上，而挑起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吃嘛嘛香，精神倍棒。

听到房门传来的动静，林思宁从报纸里抬起头，看到门口陆远舟的样子，根本不需要询问什么就已经将他昨晚的状态猜了个七七八八。

“舟来了。”林思宁招呼。

陆远舟丧丧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回应道：“大哥早。”

过招呼以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发了一会儿的呆，刚准备开始进行今天的工作，却发现面前的文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大半。

陆远舟抬起头，就见刚才还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日报的林思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大哥？”

中心湖区项目最近进行到要紧关头，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陆远舟这段时间简直忙疯了，本就已经非常疲惫了，昨晚又一整夜没合眼，此时的状态自然不会太好。

看他这幅样子，林思宁叹了口气。

罢了，欺负的太久了，终究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林思宁将右手里端着的让楚澜准备好的热牛奶递到了陆远舟的面前，声音难得柔和下来，温和道：“喝点牛奶，去旁边的隔间休息一下。”

林思宁的办公室很大，除了外面办公的公共区域以外，墙后面还有一个稍一些的休息间。

原主平时不谈恋爱的时候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对公司很是上心，里面的休息室用的很少，只简单的摆了两个沙发，其余的则是堆满了各种书，俨然是当做了杂货间和资料间来用。

林思宁却不同，自从上了年纪以后，他就从原本的务实主义非常自然的过度成了典型的享受主义者。

所以在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林总就让人把休息间的东西全部清理掉了。

找了业内颇有名气的家装设计师设计了一下，简单装修过后，整个休息间从原本的简陋变得看上去就非常舒适，铺上了软软的白色羊毛地毯，放上了一张差不多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二面积的床。

床是从K国运回来的，由那边的名声大噪的老匠人一点点磨出来的，总共耗时三个月，前段时间刚刚送过来。

休息室是很私人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林总这样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人而言，很少会让其他人进去，连进都不让进，更别是让人到里面休息去了。

可林思宁今天却非常大方的让狼狗进去休息，足以见得陆远舟在林思宁心里的地位了。

他是不同的。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依然。

陆远舟脑子昏昏沉沉的，捧着杯子将里面的热牛奶慢吞吞的喝完后，跟在林思宁身后走进了休息室。

也顾不上量周围的环境，直奔那张看上去就非常舒服的床而去。

躺上去，闭上眼，睡着了。

看着狼狗的蠢样，林思宁有些想笑，唇角微微弯起一个的弧度，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连林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他，却在狼狗睡着后动作无意识的放的很轻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