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不想科举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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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家对姚的到来表示出十分的欢迎，这从桌上都是姚爱吃的菜上就能看出来，毕竟在他家点了那么长时间的外卖，口味已经很熟悉了。

牛老爷豪爽热情，牛夫人温婉娴淑，待姚很是亲切，问候了姚家长辈，还关心了他的学业。姚持晚辈礼，恭敬谦逊，加上偶尔有牛丁插科诨，话逗趣，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相处起来也不生疏，显得极为热络。

作为晋阳城中最早接触姚的家族，牛家算是见证了这个乡下子渐渐从微弱困窘到崭露头角的过程。不到两年，便考中生员，献筒车得当今赏赐，如今还走通朴家的路子，未来可期。

姚走得不快，但很稳，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在城里扎下根。

牛老爷从姚家的发展上也看出点门道，这子留了不止一手，比如独门食方，他大概还有不少，只在合适的时候才拿出来，在他有所倚仗时——无论是功名还是借势，才会放出一部分。不多不少，把握得恰达好处。

眼热生意利润的，惹不起他，势力和他差不多或强过他的，又看不上那点东西。

牛老爷不得不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反观自家孩子，整日在学堂里混日子，实在不争气。

姚其实挺感激牛家的，毕竟在自己还只能整天吃炊饼的时候，是他们送上了营养又美味的外卖。

虽他也变相送了食方，但雪中送炭不易，他心里尤为感念。

为了报答牛家的照顾，姚这次除了年礼，还特地带了自己整理的童生和秀才考试笔记。他深谙摸鱼偷懒之道，也清楚对付这些毛病的法子，怕自己的心血不能得到很好的运用，除了笔记以外，还为学渣量身定做了非常详尽的学习计划。

详尽到什么地步呢？每日吃饭喝水的时间都定好了，学习任务一项一项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姚为了显得直观，还把它做成了表格，每完成一项，就可以在格子里个勾。万一没完成，就用当天睡觉或休息的时间用来补上。

简直是学渣克星。

姚的笔记和学习计划，并不能使学渣成为学霸，只能帮助自律性不好的学生在合理的督促和时间规划下完成一项目标。

其实牛老爷他们以前并不是没有督促胖子学习，只是局限在“功课有没有做完”“课文有没有背诵”这样浅浅的层面，具体写什么题目写多少背几页却不甚了解，而姚将它量化了，更具体，更直观，也更可控。

姚本身也是，能花两分力气做事绝对不会花三分，学习笔记也划了重点，而且童生试偏题难题比较少，真遇上了只能自认倒霉。总体而言功课量适中，不至于完全应付不过来。

因此，哪怕不通文墨，照着计划一项一项督促牛丁完成，至少也能收获一枚童生。

这份大礼正中牛家下怀，牛老爷喜不自胜，觉得儿子交上姚这个朋友终于做对了一件事，牛夫人几乎要把姚当成另一个儿子来疼了。

牛丁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他刚才最大的烦恼还是玩哪套卡牌，怎么突然进入生存模式了？

胖子：秋风萧瑟，吾父无情伤透我心，吾母冷酷伤透我心，吾友绝义伤透我心……

姚：让你玩盗版游戏！别人不知道是盗版也就罢了，你明明知道原版是我画的，还要去买盗版！！

相信胖子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面临那张计划表，周围会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一项一项勾。

胖子的痛苦挣扎让姚的心情好了一些。

因为他现在面临的是相似的命运，或许还更悲惨。

过年一大家子团聚，得了周氏有孕的消息，可谓喜上加喜，大家都在展望未来，感觉日子有奔头，氛围那么融洽，他也不好意思提退学的事情。

感觉提了会被。

在城里读书的开销对家里早就不是问题，只将来进京赶考，估计要用上家里积蓄，虽现在有十倾多土地和一家铺子，但只怕维持得很勉强，若是一次不中还要多考几次，再殷实的家底也会被掏空。

鬼怪话本里为什么总是有书生夜宿古寺？一是因为荒芜路上不一定能遇上人家，更别客栈了，二是因为穷，京城物价太贵，能省则省。

由此可见进京科考多么烧钱。

更何况姚曼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姚星也要上学，家里又要迎来新生命，怕是得多出不少开销。

姚感觉有一只手在暗中默默推进这一切，逼迫自己不断前进。

那只手是不是叫做命运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认输。

科举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少青史留名的才子都没有考中，他本来也没甚把握自己一定能考上。

那么多人止步于秀才，不少他一个。

姚已经盘算好了，先继续在学堂读个几年书，与狼狗谈谈恋爱，同时留意家中生意，钱够了在晋阳城置个院，再找个富贵人家当西席，也能安乐一辈子。

至于去京城……呵呵。

皇亲贵胄遍地走，高官显赫多如狗。

谁都可以摁死他。

他傻了才会去。

这么想有点对不起朴嘉言，以他的家世恐怕不会长年困于晋阳，晋阳虽然是古城，但繁华程度远不如政治权利中心京师，朴家也不会放任子弟不出仕，想来狼狗最终八/九成是要回去的。

姚有点发愁。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姚的计划被房家突如其来的一封请柬乱了。

摸着手里烫金熏香的帖子，姚满心疑惑，不是朴家的请柬，而是房家，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自己给朴嘉言送玩物的事情暴露，被人家家长找了？

他想到了之前放飞自我的几幅画作，心里好虚。

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惴惴不安地等待单刀赴会的日子来临。

此时假期已经差不多要过完，姚近日天天赶作业到头秃，一边看店一边背书。后面那爱吃糕的老者又过来了几次秋风。

对方不提自己的身份，姚也识趣地不问，猜测大概是高官人家，想体验一把微服私访，从群众中来回群众中去之类的。

有时候姚就请他坐在铺子里吃点心，自己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者聊着，与他闲话。有时候老者也会带书或邸报过来，带邸报的时候居多，有点像退休的老干部，不能在朝上讨论国事，就找朋友BB，过过干瘾。

邸报上内容繁多，有皇帝的诏书、起居言行、法令公报、章奏疏表，还有各级政府的工作报告和战报等。二人会随性探讨一番，间或有生意上门，姚就去支应，回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老者见识不凡，胸怀眼界是姚所认识的里最宽广的，姚学到不少东西，他虽然不大懂朝廷实务，却擅长分析，举一反三，学得极快。他们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每到老者开始认真，姚就避开，或退让或讨饶，所以相处起来颇为融洽，两人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闹市之中，有几分读书清谈的意味，这种反差让房老太爷觉得有趣。

姚家子也没让他觉得无聊。

他有股子灵性，是个明白人，就是性子有些惫懒。

房老太爷见多了才华横溢天资聪颖之人，有灵性的却也不多，有惜才之心，又想到亲曾外孙的殷切，便有了决断。

他着人送了请帖邀姚一聚，自己平时还是照常来，在这里消磨一上午。

“老爷子，要不要留下来和我们家一起用饭？”姚问。也是到了城里，家里才慢慢从两顿变成三顿，中午也开火做饭，有时吃卖剩下的吃食，有时另做。

“老爷，此次出来得也挺久了。”仆从看了看时辰，也提醒道，老人上了年纪，饮食上要尤为注意，还是回府中用饭为宜。

房老太爷起身，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明日再。”

“明日不巧，我有事不在，后日就要上学，您老要是有空，不妨等我休沐再来。”

后来，姚意识到他曾经让前国家总理等自己休息再来找，也很是为自己捏了把汗。

仆从已经见怪不怪了。

房老太爷也不话，笑笑，姚看着颇有点意味深长。

姚也不便再留，将老者送走，收拾了东西吃饭，又看了会书。

这是姚第二次到房家，递了帖子，那门房居然还认得他，连忙恭敬行礼，将他引进去。

有人曾一入侯门深似海，房家比侯门也不差了，这个深，除了指情感，也有表面意思。深宅大院，门禁森严，一般人难以出入。

进门之后，姚也不记得自己过了几道门，迈了几道坎，引路的仆从也换了一个，最后才引到一处书房。侍从请他稍后，进内室禀告。

姚心中纳闷。

时人待客，寻常客人在大堂，尊贵客人在花厅，私交很好才在书房。

姚几乎要以为是朴嘉言在捉弄自己了。

他也不敢随意量房中陈设，低眉顺眼看地板。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笑意，接着一老者走出来，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姚很想：哟，真巧，昨儿刚见过。

姚恍然大悟，连连作揖告饶，为先前失礼赔罪。

原来自己确实被捉弄了，就是不是狼狗，而是老狐狸。

你们这一老一少大概是老天派来治我的。

姚有了老师，还有了表字“景行”。

取自《诗经·雅·车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朴嘉言哭死，他在回晋阳的路上与姚寄出的信件错过了，到了城中见到房老太爷才知晓。

房老爷子也弄不懂这个孩子了，让自己收姚为徒的是他，现在一副晴天霹雳模样的也是他。

“你不明白……”朴嘉言挠墙：我给兔子想了好多个字呢，每个都很好，舍不得不用，早知道不管哪个，先定下来了。结果被老狐狸给抢了先……

虽然非常不甘心，但也为兔子能拜师有了前程而高兴，就是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朴嘉言见过老爷子，收拾收拾就迫不及待地去见姚。

姚刚下学，在回家路上刚好遇到，见了他也是格外高兴，不顾旁人紧紧拥抱了一会，然后被朴嘉言拉上马车。

帘子放下来的瞬间狼狗就缠了上来。

恶狠狠的，像是饿了几天的野兽。

舌与舌纠缠的时候，发出湿漉漉的声音。只是这样而已，姚感到自己的身体就热起来，他们的舌尖更用力缠绵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味道。

他之前还不觉得想念，可嘴上鼻尖都是熟悉的味道，身体就像自动记起那份灼热，被深入、被开拓、被宠爱的感觉，一点一点蚕食他外表的硬壳，融入灵魂。

他不由战栗。

亲吻间隙漏出的吐息、相互碰触的双唇、热烈紧密的拥抱……种种传达过来的，是浓烈的炙热的思念。

“先去宅子。”朴嘉言只仓促地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相逢的亲吻里，他重重吻着，品尝吞食兔子美好的味道。

离别的心酸，赶路的疲惫，思念的折磨。这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马车平稳向前，车内十分安静，朴嘉言平复了一下呼吸和情绪，目光沉沉。

朴嘉言也不问兔子有没有想他了，不问也知道答案，肯定不如自己想念对方。别看此时姚乖乖巧巧地缩在自己怀里，实际上心思绝对不安分，一不留神就被他溜走了。

他一手揽着兔子的背部，另一只手捏住兔子的下巴。

开始算账。

“你可知有人千方百计找到我，献百金只求见你一面，因京中有花魁称若得你一幅仕女图便可春宵一度。”

姚：是谁先把画传出去的啊？！

看狼狗的表情有点危险，他明智地没有吭声，但愤愤不平的眼神还是透了出来。

“你新的画作，我也收到了，真是叹、为、观、止。”

那女子们极为美艳放荡，袒胸露乳，一个浑身裹着透明的薄纱，腰肢摆动，翩翩起舞，轻纱随动作飘荡，欲遮还休，引人遐想；另一个只有丝丝布帛堪堪挡住重点部位，偏偏手臂与腿部又身着铠甲，金属的光泽与雪白的皮肤交相辉映，皮肤上还隐隐有伤痕血迹，将暴力与美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狼狗咬牙切齿，捏住兔子下巴的手紧了紧，逼问道：“你从何处看来的？”

“都是我乱想的。”姚连忙表示自己清白。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姚不知道，那两幅尺度极大的像，将朴嘉言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狼狗一怒之下想烧干净，却刚好被人叫出去，只能胡乱将之藏在一本书里，后来等他想起来却再也找不到了。

于是，这两幅画阴差阳错地被传了出去，乃至于后面无论有多少人重金求画，姚都只能忍痛拒绝，抵死不认。

“我每日做什么，都写信告诉你了。除了看书就是写文章，偶尔画画哄你开心你还不领情……”一提到读书姚就苦兮兮。

朴嘉言怒道：“你那叫哄？刺激还差不多！”

姚：……

“你还有什么想，景行？” 朴嘉言咬着姚的表字，没错，就是在迁怒了。

提起这件事，姚心里一阵哭泣，他也不想拜老狐狸为师的啊！

而且人家还玩无间道，先接近他趁他毫无防备刺探他深浅，与他讨论时事，又发现学习进度落后于他实际的能力之后，笑呵呵给他安排了假期补课留了课外作业，还特别叮嘱学堂先生们不要顾及自己的面子，用心管教。

虽然他尽力低调，可这件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先生们卯着劲儿提拔他，学霸们盯得他眼珠子都红了。他如今在学堂是一刻也不得喘息，稍一走神就会被发现，四书五经读得他都快被洗脑了……

朴嘉言看姚是真辛苦，不似作假，暂时放过，给了他一个锦盒。

姚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叠契约，大概写着入股某某印书坊，每年分红多少多少之类。

姚愣了愣：好像自己人还没去，在京城就已经有产业了。

朴嘉言原本能赶上开学，在京城耽搁些许时日，主要便是为了这个。

“这印书坊本来是我娘亲给我留的私房，我爹不管，由我处置。如今给了你三成干股，你莫要嫌少，我也是三成，其它给别人了。”

朴嘉言给姚看了契约，又让他收起来，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印书坊里谁还有份子，要在京里顺顺当当做生意，免不了这些孝敬。

他觉得姚进京是早晚的事，不如早作准备，置些产业。之所以没有置房产，是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姚应该与自己住一起，还要什么房子。

他把这些日子做的事都一一了：“我已经安排人将卡牌做出来，已经出了两批，一开始产量比较少，后面做熟了量就上来了，每年多少有些收益。”

“有些”这个量词是以朴嘉言的角度论的，就他愿意为此费心这一点，就明其中利益颇为可观。

实际上也是如此，这套卡牌在京中已经卖疯了，哪怕定价颇高，士子们都是几套几套的买，一套收藏，一套平时赏玩，一套招待朋友，再几套送人，至于商贾，已经看到了其中的利润，往往是一箱箱地往车上搬，运往南方，甚至更远的地方。

“下个月管事会将收益报上来，钱我先替你存着。”

姚安静地听他，心里泛起一丝丝甜，温柔又动情地看着狼狗。

朴嘉言耳尖红了：“……别闹，正事呢！”

姚：“抱我也是正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