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亡（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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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妹白天劳心劳神，晚上才刚刚睡熟，猛然听见耳边有人嚎啕大哭，立时把她惊醒，吓得她心肝乱颤浑身冷汗。她一翻身坐起来，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屋子里有人哭得撕心裂肺，这可把妹吓得半死，急忙呼喊高妈。

正在她胆战心惊之时，眼前忽然亮光闪动，原来是高妈已经起身把蜡烛点亮。昏黄的烛光摇曳中，只见司棋披头散发，一边大哭，一边要往床下冲，翠儿正死命抱着她腿往回拖。

“我的姑奶奶，这黑灯瞎火的，你倒是怎么了？”妹叫了一声苦，急忙起身抱住了司棋，不许她乱动。

司棋身材高大，妹和翠儿两个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抱不动她，反倒是被司棋要带下床去。高妈急忙放好烛台过来帮忙。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容易把司棋按在了床上。可是司棋仍然拼命反抗，嘴里哭嚎的声音在大半夜听起来十分骇人。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让鬼缠身了？”妹吓得浑身乱颤，声音都发颤。

“姐姐，你别吓我，什么鬼缠身？”翠儿被妹一句话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哭出来。

“不像！”高妈道，她一边一步急忙拍了拍司棋的脸颊，问道：“司棋，你醒醒！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快和高妈！”

高妈一阵猛拍，司棋这才从半梦半醒中清醒过来，她睁开浮肿的眼皮，哭喊道：“二姐！二姐她死了！我要去送二姑娘！”

“你这可是胡！你怎么能好好地就咒她死？”高妈急忙大声道，“可是你白天胡思乱想，这才做了噩梦！二姐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是真的！刚才二姐已经进来和我道别的，你们没有看见？你们看，她不就在门口站着笑呢？”司棋迷迷糊糊一嗓子喊出来，把三人吓得汗毛直竖，浑身凉气直冒。

几人急忙向门口望去，悠忽间似乎有一道白影一闪而没，把三人更是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二姐！二姐！你等等我！”司棋猛然一声大叫，挣扎着就要下床。

“司棋！司棋！司棋！你莫要吓我！”妹吓得浑身乱颤，眼泪横流，她死命压着司棋哭道。翠儿也吓得一声不敢吭，全力抱着司棋胳膊不肯松。

“司棋！你睡糊涂了！你们姐可是活得好好的！方才桑妈妈才来报过平安！”高妈虽然心里害怕，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她搂着司棋的肩膀，拼命把她压回在床上，一边大声喊道。

“真的？”司棋哭着问道。

“可不是！就刚才来的，不信你问问妹和翠儿！”高妈大声道。

“是！是！是真的！”妹和翠儿一边哭一边拼命点头。

“可是，刚才姐才来跟我告别，是她要走了！难道真的是梦？”司棋抽噎着道。

“是梦！都怪你白天胡思乱想，晚上才做噩梦！”高妈急忙道。

“那怎么是梦？明明是二姐来了！她穿着鹅黄色的衣服，脸色也好了，就和她在贾府里的时候一模一样！还跟我来看我一眼就能安心走了”司棋兀自不相信，起她梦里的情形。

“那是好梦！可不是预兆着二姐要好了？大半夜的你可是快睡吧！”高妈急忙安慰道，一面又让翠儿下地给司棋倒了一杯热茶喝了，这才哄着司棋躺下。

妹见司棋肯躺下，这才稍微放心。她满腹狐疑，胆颤心惊的向门口望了一眼，见房门处一片漆黑，并未见什么异常的东西，这才安心。她偷望了高妈一眼，见到高妈脸色中带着悲戚，由不得心中一沉。

三人哄骗了半天，司棋这才重新安稳睡去。妹被这一番惊扰再也睡不着，见高妈两人也没了睡意，她索性就披上衣服半靠在床上，又把翠儿搂在怀里，依靠在高妈身上，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三人无语半响，烛光闪烁不定，微微发出爆裂的声音。妹扭头见司棋睡熟了，这才低声问高妈：“高妈，二姐”

高妈满脸悲容，点点头低声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妹忍不住一阵心酸，眼泪扑簌簌落在怀里翠儿的脸上。翠儿急忙伸出给她擦眼泪，妹更觉心痛，紧紧搂着翠儿低声呜咽。

要莫妹从来没有见过迎春，她对迎春的认知全部来自书中。但是司棋平日和她讲给无数迎春日常的事情，她如何在贾府中坚强独立，如何受尽委屈也不肯向人求救，如何对待身边的下人宽容和善无形中她对这个默默无闻的贾府二姐已经非常熟悉，就好像是相处了很久的好朋友好姐妹一样。

可如今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才出嫁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被荼毒致死，她怎能不难受？

何况，迎春才十七岁！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却被孙绍祖这个畜生虐待致死！

“妹！”高妈急忙低声叫道，“不要哭了。死的总是死了，活的还要活！有时候，死了反而是解脱了！”

“嗯”妹答应了一声，半天才强忍住悲意，“是啊，我们活着的还得好好活着！孙绍祖，你等着！有朝一日我总要找你好好算这一笔账！”

若是妹知道，绣桔此刻已经为她的姐报仇，估计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白天，妹和司棋刚走不久，绣桔就急忙拿了一些银子去找桑妈，央求她去给迎春找个大夫。桑妈低声道：“姑娘，我何尝不知？只不过那畜牲将将回来，眼看着天也要下大雪了，姑娘且等等？”

绣桔无奈，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请桑妈妈一有会快去寻个大夫过来。桑妈答应了，又偷偷把妹送来的衣物和吃食先包了一包递给绣桔，嘱咐道：“千万不敢让人看见，咱们化整为零，一点点把这些东西悄悄地运过去。”

绣桔点点头，夹着包袱就出来，眼见着天色愈发阴沉，寒风呼啸，估摸着定是要有一场大雪。她左右看看没人，这才夹紧了包袱，缩着脖子急匆匆向迎春呆着的破房子跑去。

才进了门，身后就是一阵狂风扑过来，把本已经破烂的木门好悬吹散架，吓得绣桔一哆嗦，忙死命按住。等风了她才敢松。

屋子里早就是冰冷刺骨，光线阴暗。绣桔走进里屋，却见迎春正斜靠在墙上喘气，原本丰润的身子已经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而已，她头发干枯，双眼深陷，皮色黑青，看起来和鬼没什么区别。

绣桔一见自己姐这副模样，心疼如同刀绞，急忙几步窜过去，一把扶住迎春，劝道：“姐，你快点躺下，这大冷的天，你起来做什么？”

迎春喘了一阵，才张嘴呢喃道：“不要紧我现在倒是感觉好些你且给我拿点子水过来给我擦把脸。”

绣桔担心道：“姐，你的身子弱，天气又冷，不如等等再？”

迎春闭着眼睛，微微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枯瘦的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