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八十六章 彼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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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染与幺歌分别后回到了昆仑山，凳子还没坐热，便听到十迁已传消息回来，幺歌正被恶灵纠缠，虽然以幺歌当时的能力对付一个恶灵不是什么难事，但竹染还是放心不下，于是打算先去看一眼，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在暗中帮她一把。

幸好竹染去了，因为当他赶到雪灵村之时，幺歌已浑身浴血，剑伤贯穿了她的身体，也刺穿了心脏。

而刺伤幺歌的，竟是他苦寻了几十年的那个人，竹染捕捉到了他眼眸中隐约闪过的那一缕金丝，意外地熟悉，但那人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也是，转世之人怎还会有前世的记忆。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绝不该伤害幺歌，若不是念及旧情，殷辛不过一介凡人，早就被竹染抬间大卸八块了。

幺歌被抱回雪灵山时，身体都已渐凉，竹染早就知道她已经没了呼吸，却还不肯放弃，他将洛炎赶出了房间，只留下了他自己一人。

安静地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是微弱的。

竹染死死地凝视着床榻上那具冰凉的尸体，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利用幺歌的身体来将那缕残魂强行留在这世上，是他违背了天道，是他害死了幺歌。

他是错了，但这些错误的代价却也不该让一个无辜的女孩还替他承受。

这一夜，他将自己的半颗完整无损的心脏刨出来，换给了幺歌，而将幺歌破损的那半颗换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同天雷之伤一并承受了下来。

时至今日，能给的他都给了，他不知道幺歌以后若再遇险，自己还能拿什么来救她，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不知因何种缘，幺歌体内的残魂帮了竹染一个大忙，在她的帮助下，幺歌濒临溃散的魂魄已被逐渐修复，幺歌死而复生，伤势也日益见好。

可这些天，竹染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没少受罪。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生不如死，只要他醒着，就像是有一根挂满倒刺的铁杵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敲打着，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

胸腔内的血液不停地沸腾，他每咳一下都会带出一口鲜血，想忍却忍不了，可若不将这口血咳出来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直到七日后的一个夜里，幺歌忽然找上门来，竹染吓了一跳，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为了不让她察觉到自己受伤的事情，只能强忍着剧痛，装作无事的样子，还冒险动用了些许灵力，将房间内的一片狼藉全部掩盖了起来。

幺歌恢复地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不少，看到幺歌已经安然无恙，竹染心中无尽欣慰，自己受的这些苦也算是值得了。

幺歌站在门口表现得有些拘谨，而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候却让竹染慌乱不已，以为是她察觉到了什么，竹染临时编了个借口，自己是喝茶呛到了，所以才咳得厉害。

看幺歌听完后的反应，应该是信了，她大概是觉得好笑却又不敢再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才做出这么一副滑稽的表情，竹染看着她这般神采奕奕的模样，有一瞬间差点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深夜造访，一看便是带着目的来的，而此时幺歌唯一想做的，就是救活洛离。

竹染清楚，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心结。

但若想让离体的魂魄回归原来的身体，谈何容易，可此类方法却偏偏是竹染最擅长不过的，在过去了几十年里，他一直苦心研究复活之法，可即便他已精通，还是复活不了那两个人，因为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从下。

幸好洛离的身体还保存完好，而她的魂魄在这十年里一直附着狐皮上因此没有消散掉太多，不过，若他出救了洛离，耗尽了灵力，自己恐怕就撑不了多久了。

但幺歌认真地样子，让他不由触动，他们有着同样的处境，明明有办法可以救一个人，却因为一些顾虑而放弃，这和他当初又有什么分别，他不想让幺歌和自己一样一辈子都无法为此释怀。

救活了洛离，兴许他也能释然些。

死就死吧，兴许死了，便能见到她了。

竹染瞒着幺歌，同洛炎一起去了后山，他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将洛离的魂魄一丝丝的放回来她的体内，而当她活过来的时候，竹染已耗尽了全部的灵力，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失去了所有关于自己离开冰窟后的记忆。

幸好之后的几天里，幺歌都没有出现，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这一天，竹染正沉睡着，确切地应该是昏着，因为他这几天一直都是浑浑噩噩地熬着过来的，很少清醒，不过这样倒也有点好处，至少昏过去了，便不会觉得痛了。

幺歌在门外又敲又喊的，终于是把竹染给叫醒了，竹染一惊，他知道若自己不应，以幺歌的性子怕是不会罢休，不定还会直接破门而入。

无奈之下，他还是将从昆仑带来一株萆荔吃了下去，这种草药虽然副作用极大，但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缓解疼痛，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和幺歌见面的。

幺歌，她要下山，为族人洗清罪名，却殊不知当年的天火之灾与她脱不了干系，而洛炎替她顶着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

他以为幺歌是少不更事，只会逞强，不由有些气愤，但仔细听她诉之后，才明白，原来幺歌的心里装着的不只有自己的族人，她在意的是整个妖族的安危。

她的没错，事实确实如此，妖族从百年前便被人族视为异类，视为威胁，这是偏见，确实也有个别妖族会仗着自己有几分妖力，便无故地去招惹凡人，譬如当年的焱蛇一族，但也只是个别。

正是因为这个别的几个妖族，使得人族与妖族之间生出了各种误会与偏见，才有诛妖一。

这个问题，他们三人当年还试图干预解决过，却不见半点有成效，更何况她一只的狐妖呢。

竹染只想让幺歌安稳地度过余生，哪怕一辈子都不离开雪灵山，但他还是让步了，这样的想法他当年也有过，可结果呢？

失去的更多了。

前几日，十迁将他托人炼制好的法器送了过来，竹染找了个会将它给了幺歌，这把扇子其实并不是幺歌那晚抢走的那一把，而是他上次回去后，又画了一把一模一样的，画好后便将它交给十迁，让它送去了昆吾山。

竹染记得，她当年一直想要一把扇子做法器，却一直纠结在扇面上该写些画些什么，到最后，也没做出来。

他看得出来，幺歌也很喜欢这把扇子，用得也很趁，竹染亦是满心欢喜。

但有件事令他苦恼不已，幺歌这些天一直纠缠着他，要跟他一起回昆仑山，这若是以前，他兴许会同意，但如今他这种情况，自己能不能撑到回去还不准呢，若再带上幺歌，就更难了。

不过，若菜菜看见到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竹染最后还是同意了，出于私心，他希望菜菜能和幺歌多相处些时日，他更希望幺歌可以回到昆仑山，站在他们昔日一起生活过得地方，哪怕她什么也记不起来，至少人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