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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生出了事, 是江苟发现的。江生平日会如期给他束修, 可这个月却不见人影, 所以他便去听江生的消息, 才听人他进了张家的门。
江苟知道江生此前从未进过张家的门,此次必定有蹊跷, 便去报官将他从张家带出来。这时他才从半生不死的江生口中得知当年的真相,可是江生已经不愿意去招惹张家了, 江苟却不甘, 便找到了江奴, 希望她配合。
江奴被这真相震惊得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她上一次还言之凿凿地指责刘氏勾引江生, 却没想到刘氏也是受害人, 而且是被自己的爹给侮辱了!
她回想起夏纪娘对她的话,也明白她对张鹤的恨果然是很没道理。不仅如此,她想起张鹤还会十分羞愧, 毕竟张鹤才是那个改恨她的人!
江苟本算让江奴找个信得过的人将信偷偷塞到张鹤的门下,却没想到江奴因羞愧而改变了主意, 亲自给张鹤送去了信。她在门前的一番犹豫、踟蹰, 也是纠结着自己是否要向张鹤道歉。
待真的见到了张鹤, 道歉的话她又不出口了,张鹤压根便没将她的恨放在心上,她于张鹤而言不过是跳梁丑罢了?自己道歉又给谁看呢!
张鹤要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么找张雁算账,然后如江苟所愿, 在张家掀起轩然大波,随后张家陷入内讧的纷争中,成为抚州又一出宅斗大戏。要么让她为了顾及张家的利益而作罢。
只是不管是哪一个选择,对张鹤而言都不是能轻易下的决定。
夏纪娘道:“二郎,你是否怨恨大、张雁?”
张鹤愣了一下,她有些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于此迟来了四年的真相,她懊悔自己当初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便心翼翼地不去触及原身的往事,以至于许多事都不曾察觉。可她为了生存又不得不避开谈及往事,孰能料到刘氏之事会这么复杂?
“二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在你身边。”夏纪娘道。
张鹤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她对夏纪娘道:“纪娘,此事不该由我们来决定该如何做,而是该将决定权交给娘。”
张鹤可以不在乎张雁夺走大部分家业,因为她如今过得很好;她也可以不在乎他留在自己身上的骂名,因为如今那些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人会再拿那些事来。
张雁伤害的人始终是刘氏,所以他设计构陷刘氏私通,害刘氏受苦受侮辱,他要偿还、赎罪的人是刘氏才对。
“阿姑既然已知此事,或许我们正好可以问一下阿姑的态度。”夏纪娘又道。
“她的态度重要吗?”张鹤道,对于柳氏而言,这也是一道难题,不过她相信柳氏即便再公正,当下手的人是她的亲子时,她也做不到完全的公正。
夏纪娘摇了摇头,她知道的远比张鹤知道的要多,她毫不怀疑柳氏在此中并不仅仅是张雁的亲娘的立场。柳氏知道张鹤的真实身份;她似乎厌恶刘氏,却又借着与县令的关系而让县令帮忙派人去听刘氏的消息;她对张鹤看似严厉,实则对她的事很是上心……
“张雁构陷娘,真的便是因为要败坏二郎的名声吗?”夏纪娘问道。
张鹤语塞,她如何能得知张雁在想些什么呢?
“那二郎便不曾想过,娘为何要将你作男儿扮?她又是如何瞒过先家翁的?你若是自幼由阿姑抚养的话,她为何不曾怀疑你的身份?”
“……”张鹤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认为夏纪娘得十分有道理。忽然她问道,“纪娘是如何知道我自幼由娘抚养的呀?”她似乎没怎么跟夏纪娘提及这些事,而她也只是偶尔从张廷观等人的口中听到一些零星的信息而已。
“阿姑得呀!”夏纪娘道,“大嫂也知道呢!”
张雁比张鹤大六岁,在他十七岁,张鹤十一岁那年便与柳氏成了亲,故而那些年张鹤是什么情况,柳氏也算是有所耳闻。柳氏嫁进来之前,张鹤便已经住在祖宅,而不是跟刘氏一同住在田庄了,所以张鹤是由柳氏抚养长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鹤忽然想起上一次夏纪娘提醒她,兴许柳氏知道她的身份,她还不以为然。若是按照夏纪娘所,除非年幼的张鹤便已经懂得保密自己的身份,否则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柳氏的双眼。
这么细想,她登时便冒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柳氏若真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不揭穿,为何还会允许她娶夏纪娘?
寒风微凛,梧桐叶簌簌地掉落了一大片。前堂暖炉上轻烟缕缕丝丝地舒放,寒风破开门窗的缝隙,轻烟消散。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便听见柳氏的婢女清晰地唤道:“郎君。”
门被粗鲁地推开,张雁一甩衣摆便跨了进来,他扫了张鹤一眼,对柳氏恭敬地行礼:“娘。”
“我不是过我要清静几日吗?”柳氏并不去看他。
“儿听二弟他们过来搅了娘的清静,故而特意赶来将他们请到家中一叙。”
柳氏看了张鹤一眼,波澜不惊:“不必费心了,她们什么都知道了。”
张雁呼吸一窒,又看了张鹤一眼,他才发现从他进来至今,张鹤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他行礼。他笑了笑,对张鹤道:“二弟既然来了,何不让为兄来招待?”
张鹤不得不钦佩张雁的心理还是很强大的,毕竟自己所做的事已经被拆穿了,却依旧能挂着一张无懈可击的温文尔雅面孔。
见张鹤并不作答,张雁又道:“二弟有何疑惑不妨让兄长来解答,何必为难娘呢?”
张鹤虽然无意为难柳氏,可有些事情或许还是问当事人比较清楚。她起身对柳氏道:“那我便先去与大哥一叙了。”论虚与委蛇,她也可以。
柳氏道:“让新妇留下来吧,我看她也有些话想与我。”
张雁并不反对,毕竟夏纪娘一介妇人,又不涉及张家的恩怨,她要跟柳氏甚,他都不在意。
张鹤迟疑了一下,倒是夏纪娘对她笑了笑,轻声道:“你们去吧,我留下来陪一陪阿姑!”
张鹤这才随张雁走了出去。
婢女将门重新关上,柳氏端起茶盏,却发现盏中的茶早已凉透了。夏纪娘起身走到煮着水的炉子旁,用布包住壶耳将水壶提起,又给柳氏沏了一盏茶。
夏纪娘的手法娴熟,柳氏很放心地端起茶盏准备品尝一二。忽而,耳边便响起夏纪娘温婉的声音:“阿姑与娘,是旧相识吧?”
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热气与香气扑上鼻尖,柳氏的心似乎漏了一拍。须臾,待茶汤暖了些,她才抿了一口,问道:“何以见得?”
“阿姑知道二郎的身份,却从不揭穿,还想方设法帮忙隐瞒。除了阿姑与娘是旧相识,我实在是想不出阿姑这么做的原因。”
“你对此很感兴趣?”柳氏不可置否,反问道。
“若阿姑觉得我冒犯了,那我便不问了。”
柳氏垂眸,忽而冷笑道:“或许你该感激我隐瞒了她的身份,否则,她能隐瞒身份至今?”
夏纪娘知道柳氏这是承认了,她应道:“我的确很感激阿姑。其实二郎今日来,便没想过为难阿姑。”若张鹤真算让柳氏给刘氏一个公道,便不会如此心平气和了。
“她与她娘,本就无多少感情。”柳氏平静的话,却在夏纪娘的心中掀起了一道浪潮。柳氏瞥了她一眼,继而道,“应该,她只是她娘用来报复我的棋子罢了。”
夏纪娘心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她担心张鹤会回来听见这句话。她的心中尚且平静不下来,更别让张鹤听见这句话的反应了。
“其实她是爱驴哥儿的,只是她对我的恨盖过了对她的爱。她要用驴哥儿来夺走我的一切,她也要用那孩子留在这里。”
夏纪娘的心一塞,刘氏恨柳氏,不惜用孩子的终生为代价,她们究竟有什么恩怨让刘氏这么做?
柳氏与张廷榆这么多年才只有张雁一个孩子,即便张鹤是以女婴的身份降世,张家也不会学生出了许多女婴的人家那般将她溺亡或者送走。
而刘氏一旦让张鹤成为“男婴”,待她日后身份暴露了,所要面对的将如同女子该要面临的一切;若她的身份不曾暴露,她日后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时,若不是她正巧与夏纪娘互相倾心,那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柳氏知道刘氏压根便不会去替张鹤想这些问题,即便是她知道自己发现了张鹤的身份后,也依旧有恃无恐:“你若出去,毁掉她的便是你,而不是我。柳锦心,你好狠的心,你不仅毁了我,你居然还要毁掉她!”
“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害的!”
“你以为你这么做,便能如你所愿了吗?”
刘氏笑道:“这不如我所愿了吗?我留在了这儿,我就在你的眼前晃悠,让你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以防备我将你现在的一切都夺走!”
“郎君、二郎君!”田庄内的仆役见了张雁与张鹤都唤了一声。
张雁没理会他们,将张鹤带到了没什么人的幽静庭园中,此处有假山、池水,还有建在池子中央的一座两层高的观景楼阁,从上往下看,能看见田庄的大半风光。
“你娘,是我构陷的,你当如何?”没有外人,柳氏也不在,张雁便卸下了伪装的面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张鹤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倒有些不知道是该直接骂他卑鄙无耻,还是该心平气和地“虚心请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细想了一下,张鹤决定还是冷静一些,太冲动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她问道:“你便这般担心我与你平分家业吗?”
张雁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跟我平分家业?即便你娘没有私通这一码事,你们兄弟二人也不可能跟我平分家业!”
“那你这么做,是为了单纯地构陷她,嘲笑我?”
“没错,我只是想让她从张家消失!只有她消失了,我娘才能好好的!”
张鹤懵了,张廷榆已经死了多年,刘氏为何还会威胁到柳氏?
张雁却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道:“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对别人的事毫不关心。你是娘所生,却跟她形同陌路;你是娘抚养长大,却与她隔着鸿沟。所以你不关心娘,不懂你娘。”
“……”张鹤倒是有些理解原身,毕竟被当作男孩子抚养长大,她要想着隐瞒身份,又处于一种身份被揭穿的担忧之中,倒不如躲起来……
“她们都是爹的女人啊……”张雁忽然道,“爹死后,娘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她甚至很开心,可笑爹生前这么宠她。我可以容忍她这么放肆,我也可以将她当成爹的女人好好供养,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试图与娘旧情复炽。”
“!”张鹤猛地抬头盯着张雁,她的瞳孔微缩,她的心跳似乎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了一秒。
“怎么样,没想到吧?”张雁肆意地嘲笑着张鹤的无知,正如他评价张鹤的那般,张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关心!
“这不可能!”张鹤很是配合地反驳道。
“不可能?我倒希望不可能,否则也不必让我如此费心了。她留在张家一日,娘便有与她旧情复炽的可能,若真发生了那等事,娘日后还怎么在张家立足?别人会如何看待她,看待我们?”张雁突然出手掐住了张鹤的脸,他厌恶道,“他们会嘲笑爹娘,嘲笑我们,我们张家夫夫妻妻、父父子子就如同笑话!”
作者有话要: orz,本来上一章绿字想提醒大伙们注意张雁的话的,但是还是留到这章揭秘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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