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胖头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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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 就像是离离原上草, 即便被残酷地撕扯揉碎, 消灭殆尽, 可当熟悉的场景一过，那些该记得的东西也总会记得。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黛西不堪重负地蜷缩在地上，眼泪纵横冰凉一片, 当回忆的长河逆流而上, 卷起的滔天浪潮终于将她压垮了。

“她怎么……会死, 她怎么可能放下……她的人民，放下……我, 不可能的, 她不会这么……不负责。”黛西哽咽着，嗓音嘶哑，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清冷寂静的屋内, 连阳光都放弃了温暖这空荡的宅院。

黛西一直很怕死，怕死后的冰冷和孤独, 可当她终于活了下来, 却发现, 原来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她再也发不出声，只有眼泪寂静地蔓延流淌，怎样止都止不住，连同她的希望一起枯萎。

作为只是一串数据的系统，即便索尔维特公爵赋予了它拟人化的情感, 它仍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理解人的悲欢离合。直到这一刻，看见黛西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肩头微微颤抖，她突然觉得芯片的某一部分被拨动了。

它很痛苦，感同身受那种希望全部被碎的哀默。

“西西……”

系统觉得自己的程序从来没有这样剧烈地波动过，虽然听不到黛西的声音，但她死死蜷缩成一团，用力咬住骨节的模样却让系统难过极了。她仍在哽咽，但眼泪却已干涸，总是明媚的双眸光芒湮灭，就像烧到尽头的烛火，垂垂暮已。

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更唯恐自己的声音会彻底将她压垮。

系统只能看着黛西，黛西一遍一遍回放记忆晶石里最后的画面。

它看见她靠着沙发坐了起来，神色由最初的绝望慢慢归于平静。

“西西，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要做傻事。”感受着她的情绪，系统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开口阻拦。

黛西摇了摇头，仿佛在笑，声音却艰涩难当：“我怎么会寻死，如果连我都死了，还有谁会爱着希维尔。缅怀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她活着有的东西，死后也该得到。你替我把眼睛治好吧，然后带我去找她的骨灰，我想带着她到处去看一，她背负责任那么多年，一定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黛西走了，给认识的人传了封邮件，便带着希维尔的骨灰离开了主星。

她已经是双SSS的天赋，不会老，更有着数不尽的生命，她可以放肆蹉跎。

黛西花了十年，走遍了帝国的山川河流，她起初还会哭，在每一次午夜梦回哭得撕心裂肺，叫着希维尔的名字枯坐到天亮。

可渐渐的，她再也不哭了，只是沉默着，一笔一划写下希维尔的从前。

那些或灿烂，或平静的年华，仿佛裹着蜜糖的尖刀，尝一尝是甜的，再回首却鲜血淋漓。

系统看着她写下去，每一笔都是她的生命。这仿佛是她的死亡宣告书，写完了，命也走到了尽头。

可系统又不敢阻止，这仿佛救命稻草一般的希维尔传，几乎就是黛西活下去的勇气。

系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竭尽全力地让她写慢一点，再慢一点。

但滴水都能穿石，再宏伟的巨著也总有完结的一天。系统看着黛西停笔，看着她把日记本合上，它甚至已经想过，黛西会在接下来宣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没有，她笑了，那样温和娴静，就像寒夜里冷清的月光，寂寞又虚无。

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日记的完结而消散。

自那以后，黛西重新回到了繁华的主星，她会笑，会跟熟人社交，她像是重获了新生，让所有人都放心了下来，可只有系统才知道，她大概是死了。

——没有一个人，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也笑，她仿佛没有了知觉，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温和又鲜活的表象，只是一张掩盖她迟暮内心的面具。

融合了海妖基因以后，黛西已然成为一个天赋绝顶的人，她决定去参军。

在系统的帮助下，没用两年，她就走到了跟希维尔同样的高度。

系统觉得，参军大概是黛西做得最正确的选择，至少，在授星仪式上，它久违地感到了黛西的情绪波动。虽然只有一瞬间，甚至那种情绪波动是充满绝望压抑的痛苦，但比之一具木偶，这已经很大的进步了。

至少要有情绪才能慢慢恢复，始终游离在世界之外，封闭自己全部的情感，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她还能活好久，系统不想让她蹉跎岁月。

它以为黛西已经慢慢走出来，但并没有，在授星以后，她便愈发疯狂地去到最危险的地方，执行没人敢碰的任务。

她变作了一团火，发疯地灼烧着自己，用一种决绝而悍勇的姿态，迎接死亡的到来。

其实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系统这样想着。

而这一天，也来得不算晚，帝国北方海域突然出现了一群变异兽，先遣部队，支援军全都死在了那里。前赴后继去了无数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那里就像是一个深渊，一个涉足进去便再也走不出来的地狱。

黛西完成了一个任务回来，便听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她觉得，这里大概会是她的埋骨之处。

——无尽的汪洋，孕育海妖的地方，它给了希维尔的生命，却也是一切悲剧的□□。

有始有终，就像轮回，怎样离开就要怎样回去。

那些变异兽真的很厉害，若非有那么多人的牺牲在前，黛西怕是也完不成任务。她几乎是耗尽了一切力量，总算在最后关头，置死地而后生。

变异兽剿灭了，但黛西也重伤坠入大海之中。

无穷无尽的瀚海，想吞没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黛西没有力气求生，甚至都无法呼唤系统，但这又怎么样呢，能死亡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无比平静，纵容自己堕入海中，沉顿下去。

黛西觉得，自己终于能追着希维尔离开了，但昏迷的前一刻，她腰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堕势立止，人也慢慢地浮上了海面。

好像是一条胖头鱼？！

作者有话要：　　稳住稳住！曙光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