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荣光（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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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安安举着镜子，好奇地看着颜梁淮剃须。

导购姐姐没骗她，剃刀不错，胡茬被刮得一干二净，还原了她印象里的那张脸——

高鼻梁、深眼窝，面颊瘦削，唇薄而线条柔和，五官周正，整张脸仿佛写着“我是好人”，而且还是宁死不屈的那种。

颜梁淮放下剃须刀，正看见姑娘从镜子后面盯着自己的大眼睛，清澈又专注。

“看什么？”他转身到垃圾桶边，开剃须刀的盖子，将碎屑磕出来。

“就觉得，你瘦了好多啊。”米安安抬臂，比划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我记得，你抱我上直升机那会很壮的。”

颜梁淮的动作顿了一瞬，没答话。

米安安察觉了，声问：“你是不是在执行任务啊？所以身份不可以公开。”

颜梁淮直起腰，“想象力倒挺丰富。”

“我昨天琢磨了一夜，就只想到这一种可能性呀。”

颜梁淮转身，刚好看见姑娘无意识地拿脚尖在地上点着转，有点纠结，又有点女孩的娇嗲，煞是可爱。

不过一时出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将米安安困在拐角里，而她正眨巴着眼睛，困惑地盯着自己，仿佛在等一个答案。

“颜警官？”米安安试探地喊他。

颜梁淮醒了下嗓子，“如果我需要身份保密，是不是应该先……封你的口？”

米安安：“……”

很好，化解了尴尬。颜梁淮满意地退开身，刚要离开就听身后米安安追了过来，“警|察叔叔才不会干杀人封口的事儿呢！你别忽悠我，我又不傻。”

颜梁淮闻言，嘴角轻挑了一下，但没等那朵笑容浮上水面，他就拿毛巾胡乱盖住了脸，抹了一把，“我不是警|察。”

“我知道，是‘川狼’——”

“不是。”颜梁淮直接断了她，“什么都不是，就是普通人而已。”

米安安眨了眨眼，似乎会过意来，“好吧，就普通人也蛮好的。”

颜梁淮手里的毛巾挡在眼角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跟别人起过认识我吗？”

“没有没有。”他好像不想旁人知道，所以她连谷钊都没提。

颜梁淮垂睫，“那就好，往后也不要。”

“我会保密的，放心好了！”

“还有，往后你也别再来我这里，我什么也不缺。”颜梁淮从枕头下拿出钱夹，取了三张红色纸钞，递给米安安。

她没接。

“昨天和今天买东西的钱，不知道够不够。手边没有现金了，不够的话——”他又抽出一张银行|卡，“你自己去取。”

米安安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摇头，“不够，不过阿嬷了‘亲兄弟明算账’，取钱还得你自己去。”

颜梁淮：“……”

“村头的ATM机是24时的，”米安安得寸进尺地，“我这会刚好没事儿，可以跟你跑一趟。”

颜梁淮没吱声，米安安挑衅似的一眨眼，“您不会算占老百姓的便宜吧？”

十分钟后。

米安安叼着叶子，哼着曲，不动声色地偷瞟了一眼颜梁淮，眼底狡黠一闪而逝，曲子哼得更欢了。

月色朦胧，偶尔能听见青蛙在水洼边呱呱叫唤，夜风里都是暮夏残存的温存。

“那边是我家，”米安安拿叶子指着池塘对面的房子，等颜梁淮看过去才，“欢迎来玩，我阿嬷做菜可好吃了，比我好一万倍。”

颜梁淮远远看向那间孤零零的屋子，隐约有种熟悉感，他收回视线，“你的粥确实挺难吃的。”

米安安气呼呼地：“吃都吃了，还要诋毁我的厨艺！”

“谁我吃了？”

米安安呆了两秒，“所以……其实是倒掉了吗？”

只见刚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光彩全无，颜梁淮：“浪费就是犯罪，所以我吃掉了。”

米安安这才云破日出，笑容灿烂，“其实我知道盐是有点多了，但我加了不少水，再多怕你喝水喝饱了，夜里得饿。但要是重新煮一锅吧，我又怕你都睡了……所以、所以……”

米安安叽里咕噜地了一大串，突然闭上嘴巴，惴惴地看了颜梁淮一眼，“其实我平时话没这么多，真的！”

她似乎是有点怕他，颜梁淮心想。

见她迟迟不敢再开口，他只得：“我吃过的比那难吃的多了去了。”

得了台阶的姑娘眼一亮，“比如呢？”

颜梁淮本没算深聊，又不忍辜负那双期待的眼睛，只好避重就轻地：“雪崩被困，你把混着雪水，还得服自己那是奶昔。”

米安安听了，抿着嘴，许久才：“难怪了……”

颜梁淮：“难怪什么？”

“难怪你这么瘦，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我的是特殊情况，平时营地伙食好得很，营养均衡。”

米安安嗅了嗅鼻子，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放心吧！苦日子都过去了，往后呢我的厨艺也会进步的，你要相信我呀！”

路灯照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所有的关心和期待颜梁淮都看在眼里，可他终究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不远处的门面，“ATM机是在那里吧？”

“啊，”米安突然转过身，双手张开，拦住他，“来取钱的人少，经常有野猫跑里面拉屎撒尿，脏得很，我先去帮你看看机器是不是好的，你等我呀。”

颜梁淮不置可否地停在路边，就看见姑娘钻进室内，在ATM机边妆模作样地摸了两下，就满脸遗憾地跑出来了，“现金被提光啦。真是太可惜了，白跑一趟。”

“没关系，”颜梁淮作势要往里走，“你告诉我银行卡号，直接转账就好。”

“我哪儿记得卡号？”米安安挣扎着，“要不，明天咱们再来看看，兴许就有现金了呢！”

她拉着颜梁淮的衣袖，晃了晃，满眼央求。

颜梁淮看破不戳破，一言不发地退下台阶，就听见旁边姑娘声吐了口气。一点心思，藏都藏不住。

他转身往回走，米安安忙跟上，“去哪呀？”

“回去，休息。”

“出都出来了，就这么回去多浪费这大好山河啊。”米安安张开双臂，转了个圈，“来过凝垄的人都，这儿的九月最美。”

天高云阔，月朗星稀，远山如黛，泉水淅沥，走在路上都像入了画卷之中，只是在她之前，颜梁淮竟未曾在意。

“确实很美。”他眺望着远处的凝川，夜色中山脉起伏，像俯卧的巨人，隐匿起所有攻击性。

平静的表面之下的暗涛汹涌，旁人不知道，颜梁淮却再清楚不过。

“看什么呢？”米安安踮起脚，顺着他的视线只能看见拢着青雾的山，别的啥也没有。

“没什么。”颜梁淮加快脚步，“风景也看过了，回去了。”

“哎——”米安安面朝颜梁淮，倒退着边走边，“其实你真应该多出来透透气，省得被人当吸血鬼看，而且班爷也挺为你担心的。你要是人生地不熟，可以叫上我呀，呀——”

脚底踩了石子，她重心不稳就往后仰去。

颜梁淮眼疾手快，俯身一拉将她拽了回来，还没来及问一句“还好吧”，姑娘已经慌里慌张地蹲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米安安忙着掸他裤管上的灰——她没控制得好，一脚踢上去，留下灰扑扑的脚印。

等手落下，掌心感受到异常的坚硬，米安安才意识到，坏了。

若不是她多此一举，颜梁淮大概都没察觉到这一茬。

她缓缓抬起脸，心翼翼地看向颜梁淮，“我……”

颜梁淮向后退了一点，让裤管离开她的手，“回了。”

米安安站起身，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再点什么，还是越描越黑？

可他没等她琢磨好，已经擦着肩往回走了。

“那我明天找你去取钱啊！”她在身后喊。

颜梁淮又走了两步，才停下，人没回头，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对出来透气看风景没有兴趣，如果别人我是吸血鬼让你觉得为难，很好办，你也跟着一起就好。”

他整理了一下之前被她扯乱的袖子，“刚我也过了，不缺东西，不用照顾，更用不着同情。”

话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又走出十米开外，才听见米安安在身后大声喊：“你比我高、比我壮，走路比我快，我跌倒还靠你拽回来……我闲的吗？干嘛要同情你呀！”

大概是见颜梁淮没反应，她又气鼓鼓地加了一句，“你是不是傻？”

颜梁淮沿着回院的路，往坡上走，到了枣树下才在树荫里回过头，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姑娘踩着木桥过池塘。

大概是心里憋着火，她边走边踢着地，还时不时跺一跺脚。

虽然什么也听不见，可他知道，一多半正骂他呢。

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他在这里留不长，更不可能再拖累其他人颠沛流离。

这世上，他有兄弟就够了，更多的，都是奢望。

远远看见米安安推开院门，屋里亮起了灯，颜梁淮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　　安安加油~~焐热这块大石头~~

【其实比起石头，颜先生更像钻石：通透坚硬，恒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