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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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从天空之城出发，乘龙御风而行, 直向北方。

但是龙的速度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传送门。眼看天色渐黑, 她还是没能看见地表餐厅那明亮而温暖的灯光。

“不应该啊——”艾薇抱着龙多罗的脖子，一面计算着龙的速度和天空之城到北方地下城的距离, 一面俯身向地面张望。

龙多罗似乎是误会了艾薇的意思，“嗷”地叫了一声, 就冲地面俯冲。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艾薇不晓得该怎么向她好不容易养大的龙解释, “我们需要马上回家, 回家看看大家伙儿都怎么样了, 然后我还要去看看你的主人……他那个地下城核心, 是不是已经变成人形了。”

早先老薛把地下城进了内应，对手带了蚁工兵进入地下城的事告诉了艾薇。艾薇突发奇想, 提出让史莱姆们尝试一下灭蚁：毕竟在此之前地下城为了控制史莱姆的数量，有好一阵子没有驱动这些软乎乎的家伙出来干活了, 它们得不到魔石用以分裂，估计现在已经等急了。

老薛自然好, 然后远程给史莱姆们发指令。指令是发了下去，可是到底管不管用, 老薛也没，只能等艾薇赶回去之后自己看。

虽然艾薇很心疼一路长途跋涉的龙，可是她心里焦急，知道自己此刻还是不能停, 只能拍拍龙的脖子，劝它继续往前。

龙哪里听得懂，背上的宽幅龙翼一振，一人一龙立即滑翔着朝地面靠近，很快就接近了暗沉沉的地面。

艾薇叹了口气，心想：驯龙这件事，恐怕还真是埃尔德文那个家伙，更加擅长一点。现在在她的印象中，老薛和埃尔德文已经渐渐地合二为一，她已经逐渐能将那个总在耳后响起的低沉声音和埃尔德文那副英武的形象联系起来。以往一鳞半爪的回忆，现在似乎清晰了那么一丁点，可依旧是模糊的。

——感情她的记忆是薛定谔的记忆？

呼之欲出却又一时无法全盘记起，可真让人郁闷啊！

龙还不大会降落，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很是颠簸了一阵，害艾薇死死地抱着多罗的脖子。但是这家伙终于站稳了脚步的时候，就很得意地转过头望着艾薇，用长长的脖子蹭蹭艾薇的脸。它一张脸上的可爱表情艾薇格外熟悉，这是在讨要“爱的挠挠”。

就在艾薇下龙，伸手给龙挠挠脖子的时候，天边一轮满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给四周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艾薇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更是将四下里看得清楚。

“这里是——”陈旧的街巷，爬满苔痕的墙壁……她竟然觉得这里的景色有些熟悉。

身后传来“扑腾”、“扑腾”，膜翼扇动的声音。艾薇一回头，便看见月光之下恶魔格林提着他手中那个沉重的手提箱，冲着艾薇飞了过来。

他飞行的样子很奇特，背后的一对膜翼在拼命扇动，可是整个人却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沉，应当是再也支持不住箱子的重量了。

但作为一个从下层位面来的恶魔，竟然因为她艾薇的一句嘱托，没有把这么沉重的箱子给扔掉。

艾薇为了不让恶魔骄傲，只淡淡地了一声“辛苦”，便从格林手中接过了箱子，手指轻摁，手提箱登时大放光明——这只地下城特产的多用手提箱，不止内里有储存着充分能量的压缩魔晶，另外自带包括照明功能在内的关键功能若干，将来如果向市场推出，肯定又是一项拳头产品。

艾薇提着箱子，将她周围的环境里里外外照了一遍，惊讶地问：“图赫镇？”

图赫镇是距离北方地下城最近的一座镇子，其人口据在“北方异变”期间全部被迁出，变成了一座“死镇”。但是艾薇记得这里有传送门可以直达地下城，于是她提着灯，赶紧在镇子里开始寻找——

这里的传送门她在咆哮海来临之前还曾经用过一次的，但后来这里在咆哮海期间在水里泡了一个多月，还能不能用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照这么，她已经距离自己的地下城不远了？艾薇脚步越发轻快，看起来她很快就能回到地下城，为核心注入能量，抵御侵略了。

但是她在图赫镇里转了两圈，都没能找到那座古早款的传送门，一停脚步，突然听见她的龙在远处“嗷呜”了两声。

艾薇一回头，只见天边的满月越发明亮，远处街巷的尽头，龙吟的方向，似乎有什么在粼粼闪烁。艾薇信步走去，发现自己已经在水边了。

一边是宁谧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一边是老旧废弃的镇，如画美景与颓唐破败对比太过鲜明，让艾薇无法不感慨。

时间这样东西太可怕了，它让这世间的人和事一去不返的同时，却让有些东西永远不变。

就如她脚边的这条隐川，哀伤之河，这座大陆上多少是非曲折之后，这条河却依旧如此，不紧不慢，静静地向北流动。

艾薇看向岸边，她家的龙不知为何特别兴奋，尾巴在水中摇摆，扬起一串水珠，在皎皎月光下，这些水珠格外明亮。

艾薇一怔：她见过这个场景的？

问题是——她家龙“今天”刚成年啊！

艾薇一低头，突然发现不对。隐川位于图赫镇的左岸，所以她面对隐川的时候河水应当是自右而左流动才是。可是现在，河水滔滔，竟然是自左向右，不断向南奔涌，向地势更高的南方高地而去。

逆流的哀伤之河？

逆流……瀑布？

“你记起来了吗？”恶魔格林铿锵而尖锐的声音突然在艾薇身后响起。艾薇蓦地回头，月光正照着恶魔的脸。

难得这个孩子今天竟然没有戴着兜帽，头上尖角，背上膜翼，尾巴上撒旦子孙的标记……月光将一切都勾勒得清楚，眼前的恶魔来自下层位面，绝对没有错！

“你是在问……我有没有记起来——你？”艾薇试探着询问。

眼前这副情景终于与她模模糊糊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一百八十岁的恶魔，曾经与过去的她邂逅？

她好像记起一个这样形象的孩子坐在地上大哭，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泡的样子。

恶魔赧然地低下了头，脚尖在地上反复磨蹭，虽然控制着音量却没法儿改变他的音色，因此那股重金属味儿依旧摩擦着艾薇的耳鼓……却令艾薇好像更肯定了些。

“我八十岁的时候……你救过我一命！”恶魔很认真地。

八十岁的恶魔，艾薇凭空换算了一下，这大概相当于人族寿命的——三岁多？

但这么来，恶魔对她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在算计她的地下城而已？

想到这里，艾薇又有点儿火大。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感激我呢？”

恶魔一个劲儿地点头，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儿乖巧，有点儿像个八岁的孩子。

望着脚下滔滔逆流的河水，艾薇再瞅瞅远处正在玩水的龙，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多罗降落在这里，不会也是你……特别安排的吧？”

格林赶紧伸出双手，拼命乱摇，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诉：他千里送龙，已经是好不容易，又怎么可能做到精准通知，让龙刻意落在这里？

“全怪龙，全怪龙！”恶魔用口型努力诉，而他身后玩水的多罗则无知无觉，依旧将尾巴探入水中，扬起晶莹透亮的水花。

艾薇原本还想什么，她原本背对着隐川，不知何时，她背后的水面突然亮了，连带映亮了恶魔的面孔，将格林脸上细微的表情都映得一清二楚。

格林猛地睁大了眼睛，艾薇马上回过头。

在她背后，出现了一道瀑布。

与正常的瀑布不同，隐川的河水自地势更低的北方而来，滔滔向北而行，在艾薇这里拐了一个弯，竟而向上流动，形成了一道白练似的瀑布。瀑布之水一直涌上去，流向夜空，不知道流向哪里……这就是，逆流瀑布。

逆流而“上”的哀伤之河，一道突破了这个位面重力规则的瀑布，出现在艾薇面前。

一切像是梦境，可是这瀑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散乱的水珠从瀑布中溅出来，落在艾薇脸上，微凉。

这些都好像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此时此刻，满月刚刚好正升至中天。

“这就是逆流瀑布。”格林徒劳无功地解——艾薇已经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人当年将她送入这道瀑布，他们都曾真诚地期盼着她离开这个位面，至少不要给这个位面再捣上一回乱，增加些麻烦，而不是感谢她给这个位面带来的繁荣与贡献。

艾薇想到这里，突然转身，从恶魔手中拿走了那只手提箱，并且用力往瀑布中一扔，连个水花都没有那箱子就不见了。

恶魔登时张大了嘴，惊愕地立在原地。

“我在想，我好像确实见过你。”艾薇。

恶魔登时转忧为喜，笑容上脸，可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完全冻结在了脸上——因为他目睹艾薇一个箭步冲进了逆流瀑布，瞬息间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