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苏石（童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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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弥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 他本以为石头最多只是开化，有了心智，没想到这短短千年竟已经可化形。

且一般万物化形之始，都是与原型相似，草木多为棕绿色性温和，花果多娇艳，原本以为石头化形应是灰秃秃的毫不起眼，可这眼前这一身绯色的少年, 除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那石头本形有些相似，浑身都是灵动之感。

绯色长袍被风吹起如波涌，而那一双眸子深处似有水波漾荡，映着星辰，泛起一汪春水。

苏弥一直觉得自己早已看尽万物, 且不过如此了了无趣, 可此时, 在这个夜幕下他看着眼前少年，竟有一种世间竟还有如此之人之物，除去有趣，似乎还有一些不曾有的感觉翻涌而出。

这山间人间，竟都在这人身后，变得陌生万分, 却又熠熠生辉。

就在他想要向前迈出一步, 想要伸手摸一摸那一抹绯色时，忽然一阵哭声断了他的动作。

有一个穿着短衣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往这边走着, 孩子赤着脚，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长相白净可脸上却沾了不少灰，短衫也破破烂烂的。

而石头看到那孩子也明显愣了一下，但却也没有躲闪，毕竟一般人类是看不见他的。

石头歪了歪头，似是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孩子，甚至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却不想那孩子竟是抹了抹眼泪，而后也伸出手，心翼翼地与石头的指尖相触摸。

石头愣了一下，却也没有退缩，而是用手轻轻握住了那孩的手，脸也贴近了一些，仔细量着孩子的手指。甚至稍稍曲起自己的手指以指腹摩挲着那双有些脏兮兮的手。

孩子许是被弄得有些痒，竟是咯咯笑了起来，刚刚的拘谨感也消散了一些，而后开口道：

“大哥哥也迷路了么？”

石头收回手，摇了摇头：

“不是。”

“那大哥哥一个人么？”

“嗯。”石头第一次与人话，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手指下意识的抠在掌心间，似乎是有些紧张。

“我叫童果，果子的果，”男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石头，“大哥哥叫什么？”

“我……”石头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才声地，“我姓石。”

“石哥哥。”童果勾着自己的手指，站得离石头很近，身体有些前倾，却没有碰触到石头。

石头看到童果的脸上沾了一些土，伸出手，犹豫着向那脸伸过去，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缩了一下，与此同时那童果也正巧偏了一下头。

两人相视，有些尴尬，石头的手颤了一下又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童果低着头，咬着嘴唇，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像是带了些哭腔：

“石哥哥……我身上是不是太脏了……”

石头愣了一下，不知怎么觉得心里稍稍缩紧，于是扯着自己的袖口覆在自己掌心，拉过男孩的手，拿那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手。

童果有些不可置信地扬起脸，看着石头。

“我手太凉，”石头也低着头轻声道，并且站到了地上，裹着袖布拉着童果的手，“这样不凉。”

童果脸上那低落的样子一扫而光，而后用手钻进石头的袖子中，有些执拗地掰开石头的手，勾住他的手指，仰起脸露出一个笑容：

“石哥哥的手不凉，很舒服的。”

石头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和孩子手指柔软触感，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嘴巴也微微睁开。这是他第一次以化形的样子与人类接触，与他想的有些不同，没有狂风而过的招摇也不似落花如水那般平静。

就像是从身上抽丝剥茧，不会疼痛甚至带了些痒意，明明想颤抖却十分贪恋。

于是石屿稍稍收紧手指，握住童果的手，稍稍侧过头：

“我带你回村子里？”

虽是一句问句，可从石头嘴里出来更像是一句陈述。

童果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拉着石头的手好像有些紧张，可最终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于是石屿就这么拉着童果，两人赤着足，山风阵阵带起石头的绯色衣摆，他似是有些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四周，踏着月光星辰倾泻而下的山路，往山下走去。

苏弥也从林子中出来，点上烟，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一大一两个背影，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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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也是石头第一次下山，可毕竟看了那么久，所以倒也没什么绕弯路，就带着童果下了山。

此时村子静静地，只有两三户中灯火还亮着。

两人走到村字旁的一条河边，童果忽然站在那那里，石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童果，不知为何他忽然就不走了。

“石哥哥……”童果抓了抓自己的衣角，“我……我想在河边坐一会。”

石头没有话，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牵起童果的手，走到河边，坐在了河边石上。

童果把脚泡在水里，晃荡着，水面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石头心翼翼地用足尖点了点水，和雨水在身上的湿润感不同，踩着河水像是无数露珠在脚底汇聚有些滑腻的微凉。于是他屏着气将脚也伸进水中，瞬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了个激灵。

石头稍稍侧过头，童果的睫毛很长，在月光的映照下在眼窝落下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想回家么？”石头伸出手，心地勾了下童果的拇指。

“想回……”童果的声音很低，像是隐隐含着什么难言之隐。

石头不知道童果的话语中到底隐含的是什么，于是抿着嘴也没有话，只是低头看着水面。

石头只在下雨过后，那水洼中看过自己的样子。现下水面正静，月白如昼，他清楚地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眉眼，心中却暗暗与那个人做着比较。好像那个人的眼睛看起来比自己更锋利一些，脸侧线条也硬朗一些，下巴没有那么尖，还有那个人的手，指节处比自己粗很多。

石头细细碎碎地想着，总觉那个人的样子渐渐浮现在脑海中。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捧我在手心间，是怎样的表情呢？

他想做出一些表情，可动了动嘴角，却觉得好像自己不管怎样都是这样。

“石哥哥，”童果开口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我是不是怪物啊……”

“不是。”石头看着眼前的童果，这就是个人类孩子啊，怎么会是怪物。

“他们都是我害死了我爹娘，”童果带了些哭腔，“他们都我是怪物。”

石头感觉童果似乎是哭了，忽然有些慌乱可又不知怎么办，只得握紧他的手。

“可是……可是，”童果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我真的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

“有一个长头发没有脸手臂很胀的人在我的屋子里，那个人一步步走向我真的好可怕，可是他们都看不到。”

“还有长得很奇怪的马出现在院子里，它好像很虚弱，也很瘦。我去给他拿了吃的，可我和祖母却院子里什么都没有。那匹马明明就在那里啊，他们为什么都看不到呢。”

“有时候晚上，我能听到许多奇怪的声响，好像就在我的旁边，可是我一起身那些声音就又消失了。”

“我真的很害怕，可是他们都听不到看不见。”

“有一日他们告诉我，我爹娘前一晚上山采药时，摔下去死了。可是那一日早上我明明还看到阿娘坐在我床头拉着我的手，阿爹也在旁边看着我。”

“是真的，我还记得阿娘的手有些凉，可是却紧紧握着我。我和他们，他们都不信。还都是因为我，爹娘才会死。”

“祖母我是怪物，他们都我是怪物。可是……可是我的都是真的啊……”

童果地声音越来越大，哭声也渐渐变大，一张脸已经泪水模糊，他不停抽噎着，的身子也不住地颤抖。

“祖母把我赶出了家门，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童果抽抽搭搭地扬起脸看向石头，“石哥哥，我找不到家了……我没有家了……”

“我想阿娘阿爹……”

石头的手紧紧抠着自己的掌心，他想伸手摸一摸童果，可他却不敢伸出自己的手。因为他知道普通人类也是看不见自己的……

可看着童果这么哭着，他的心里也一阵阵抽紧。

就在石头犹豫着伸出手臂，想抱一抱童果时——

“孩儿，你自己坐在那边干什么呢？你爹娘呢？”

远远地有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走来。

童果摸着眼泪，转过头。

那个男人走近，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童果的头：

“迷路了？怎么自己坐河边哭得这么难过？”

“我……我不是自己……有石哥哥在啊，”童果带着鼻音，有些警戒地看着眼前穿着道袍的男人，而后转过头，想伸手去抓石头的手。

可石头却缩了一下自己的手。

“哪有什么石哥哥？”那个穿着道袍四周环视了一下，明明石头就在旁边他的眼神却没有停留半分，“这儿就你一个人啊。”

童果的嘴唇颤抖着，瞪大了眼睛看向石头。

石头抿了抿嘴，错开了眼神。

那个穿道袍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紧紧地握住了童果的手，声音隐隐竟有些兴奋的：

“你是不是能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东西？”

童果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石头，可石头却站起身，绕到那个男人身后，轻声开口道：

“抱歉……”

童果收回眼神，低着头，对那个穿着道袍的男人：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个男人却不死心一般，拉着童果的手，继续问着：

“你是这个村子的么？父亲母亲在么？”

“我不是这里的……”童果咬了咬嘴唇，“我爹娘死了……”

那个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怜惜，而后摸了摸童果的头：

“那你愿意和我走么？我不是坏人。”

着那个男人从腰间取出一个腰牌，腰牌上刻着一个“百”字：

“我是百家的人，不知你听过没有，如果你愿意，我可收你为弟子。正好你与我的独子年龄相仿，也可做个玩伴。”

童果有些犹豫着看着那个男人，而后眼神又落到了男人身后的石头身上……

而这时苏弥的声音却传到石头脑中：

“让他去吧，百家是除妖师，他这阴阳眼正可派上用场。”

石头听到苏弥的声音虽惊吓了一下，但却听从了苏弥的话对童果开口道：

“去吧。他是好人。”

童果抿了抿嘴唇，最终伸了伸手，拉住了百姓男人的袖口，低声问着：

“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么……”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而后俯下身子，将童果抱在怀中，拍了拍他还有些抽噎的后背：

“不会，你只是比普通人更厉害。”

待童果完全平复后，那男人牵起他的手：

“我带你回家。”

童果点了点头，也握紧了男人的手，跟着男人往北边走去。离开时，他听到石头轻声了一句：

“再见。”

童果抿了抿嘴，没有话。

走出一段距离后，童果扭过头，远远地看到石头还站在那里，也在注视着他。身边男人握了握他的手，于是他收回了目光，在心里轻轻了句：

“石哥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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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看着童果和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了目光，微微低下头。

忽然头顶传来了熟悉的温度——

“难过什么呢，这世间种种就是如此，看了一眼念了一句就是缘，但也不是这一个字儿就能成全的。你这石头想懂，还太早了些。”

石头抬起头，看向苏弥，开口道：

“那你和我呢？”

苏弥被那一双黝黑的眸子看得一时间竟是晃了神儿，这世间他见了太多念得没几个，大多都是过眼云烟。可偏偏这一瞬，他却觉，即便是到了漫长的尽头，也忘不掉了。

于是他勾起嘴角，在石头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和我啊，是缘也是分。”

作者有话要：

童果真的是可爱的

一点都不坏

虽然有点炸毛 可其实心里可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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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石头也真的不别扭

只是他觉得亲眼看到苏弥 和他还没开化时所感受到的不太一样

所以还处于疑惑和试探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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