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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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茶楼掌柜面前的徒旻, 仍旧坐着轮椅, 然后浑身气质却仿佛换了个人。他身上不但没有了与林海谈论时的沉静淡然，还多了几分趾高气扬, 若是没看见他身下的轮椅，绝对会将他与寻常招猫逗狗的纨绔弄混。

在京城这种一个牌匾砸下来就可能砸到与权贵大官沾亲带故的地界，要是没点儿眼力界儿，就算背靠林家, 这茶楼想要生意兴隆, 可能性也不大。

掌柜抬头看了徒旻一眼，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当即满脸带笑地迎了上去：“闲王殿下抽空光临店, 实在让店蓬荜生辉。”

闲王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那是，本王愿意光临你们这间破店，就是你们的荣幸。既然你也知道, 还不快将《未亡人》的手稿交出来？本王要刊印成册, 拿去让本王的那些兄弟看看，若是他们再到处拈花惹草, 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养在外面的女人给杀了。”

掌柜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连闲王他们这件屹立百年不倒的茶楼是间破店都没法生气：“闲王可别吓唬草民！”

闲王轻蔑一笑, 拿起折扇在掌柜身上拍了下：“既如此, 那就快将《未亡人》的手稿交出来！”

掌柜苦笑：“若是这是何先生亲笔所写, 的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定然在殿下开口的下一刻便将手稿双手奉上。可……”

闲王斜睨着他, 眼神冷漠。

掌柜不敢卖关子, 赶紧将《未亡人》这故事的作者另有其人一事告知于他。

闲王皱眉：“那这作者的身份，你可知道？”

掌柜连连摇头：“殿下，写《未亡人》的先生叫做庄周梦红楼。但梦红楼先生从未亲自送来书稿，每次都只是让丫鬟出面。”

“不瞒殿下，的也曾想过牢牢把握住这棵摇钱树，屡次派人跟踪那丫鬟，然而对方却似早有预料一般，轻易就将的派去的人甩开了。”

“殿下可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两个书坊看中这个故事在客人之中的讨论热度，多次上门与的商量出书方面的合作。”

这样的情况在梦红楼先生在大结局突然来了个神转折后，还有过短暂的停滞，然而那些无利不起早的书肆老板在发现这个大结局不但没有消减其在读书人中的热度，反而因此引起争议，获得了更高的评价后，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现在联系不上梦红楼先生，他也不敢贸然上主家探对方身份，否则以这本书如今的受欢迎的程度，别出书了，就连将这本书卖到大江南北也不是随口的大话。

可惜……

“可那丫鬟在《未亡人》完结之后，已经有一个多月不曾出现在茶楼，就算的迫切想要找到梦红楼先生商量合作事宜，也不得其法。”

闲王不耐：“也就是，你至今也不知道庄周梦红楼的真实身份？”

掌柜面露惭愧，然而在闲王看不到的眼底，他却有着深切的担忧。

满京城谁人不知闲王因为先天体弱，连出门都困难，导致没有别的爱好，唯独痴迷话本儿？

掌柜出于对梦红楼先生这位摇钱树的保护，没有出他与林家有关，也不知会不会惹怒对方，一时心中惴惴不安。他顿了顿，试探着建议：“若是闲王不急，等到梦红楼先生写出第二个故事，必然会再次派人到茶楼接洽，到时候的一定让那丫鬟代为转告殿下想要帮梦红楼先生出书的想法。”

那些只想着赚钱的书肆如何能与闲王名下的闲话楼相提并论？那可是大夏第一书局，同名书铺早就开遍了全国各地。

抛开闲王身份，哪怕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他也得尽力促成这场交易呀。

闲王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掌柜见有戏，继续游道：“这天下的读书人，就没有一个对出书没想法的。若是梦红楼知道殿下这般好心，定然将您奉为贵人。”

闲王似乎没察觉他话里的机锋，看了掌柜一眼后便点了点头：“等梦红楼先生写完，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本王。若让本王知道你欺骗于我……”

掌柜连道不敢：“殿下只管放心，若有了梦红楼先生的消息，的定然立刻派人到府上通知您。”

闲王这才满意，“快将书稿交给本王！”

“殿下……”掌柜懵了，“不是好等梦红楼先生有了消息，再商量出书之事？”

您怎么能不守信用呢？

闲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本王贵为天潢贵胄，怎可能做出没得到梦红楼先生的首肯，就拿着书稿出书的荒唐举动？”

掌柜知道自己误会，赶紧道歉：“是的以人之心度了殿下君子之腹，若是殿下生气，只管惩罚的，的绝无怨言！”

“谁稀罕！”

闲王抬手，掌柜立刻会意，赶紧让人去找书的何先生，将梦红楼先生送来的手稿亲自交给了闲王。

徒旻拿到书稿后立刻展开。

“这字迹……”

掌柜解释：“这也是的一直无法确认梦红楼先生身份的原因。每次先生送来书稿，都会让丫鬟誊抄一遍。”顿了顿，他道，“甚至可能不止一遍。”

“你怎么知道梦红楼先生就不是那丫鬟本人呢？”

“绝不可能！女子怎可能写出这般精彩、这般引人入胜的好故事！”掌柜得斩钉截铁。

徒旻笑而不语。他倒是觉得，无论是行文风格还是故事结局，都不太像是男子所写。这位梦红楼先生，就算不是那个丫鬟，也有极大的可能是位女子。

这样一想，茶楼掌柜找不到庄周梦红楼的身份，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谁让他从未想过这位先生是女子的可能？

徒旻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因为很快消失，竟无人捕捉到。

掌柜低声哀求：“殿下，的是真的不知道梦红楼先生的身份，您就不要追问了吧？”

徒旻满意地摆手，直接让人推着轮椅离开了茶楼。

掌柜站在门口，遥遥地望着闲王一行人流进人海，这才移开视线。

徒旻起梦红楼先生可能是女子的话，到底还是在掌柜心里留下了一抹痕迹——

毕竟林家上下，除了林老爷，生下的有排面的人物几乎都是女子。闲王的猜测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但很快她就消了这样的念头。就他所接触的女子，几乎全都是以夫为天，满脑子三从四德，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人可以写出《未亡人》这样的故事。

那位经历曲折的季大姑娘倒是有可能。

可惜对方与林家完全扯不上关系，掌柜自然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她是梦红楼先生的可能。

等人走后，躲在后面的何先生走到掌柜身边：“这位闲王殿下，似乎不像市井传言那般纨绔废物阴郁暴躁？”

掌柜摇头叹息：“皇家的事，谁得准呢？”

罢，他摇着头进了柜台。

-

周瑶可不知道已经有人猜到了她女子的身份，她如今正在翠榈等人督促下，学着给苍瑾丹瑜两姐妹做衣服呢。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在一旁辛辛苦苦地练习刺绣，翠榈等人却拿着她写的第二本书的开头看得津津有味，实在让人火大。

哼，生气！

周瑶扫了他们一眼，心里暗戳戳地期待着她们将开头看完后，跑来求着她更新的样子。而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

谁让她现在忙着给两个女儿做衣服呢？

“嘶……”

周瑶低头，不意外地看见手指头已经凝出一颗血珠。她抬头又看了眼正沉迷，完全没注意到她被针扎了的三人，顿时悲从中来：白菜啊，地里黄；她这日子啊，太凄凉！

她明明连针都拿不稳，为什么在翠榈的撺掇下，竟然就敢答应红给两个女儿做衣服呢？

……

事情最初，是因为周瑶见到翠榈闲暇时偶尔会躲在角落，拿着超级的一块布料在哪儿缝缝补补。周瑶第一次见到时觉得奇怪，于是开口问了她。

翠榈却被吓了一跳，不等周瑶什么，竟直接冲着周瑶跪了下来。

周瑶被吓到，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瑶姨娘，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翠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周瑶一脸懵逼：“……不敢什么？”

翠榈茫然抬头，见周瑶是真的不懂，也有些懵逼：“瑶姨娘，奴婢是在为两位姑娘做衣服，您……没生气？”

周瑶眨眨眼：“……”她能根本就没看出来吗？

因为只是在闲暇时才会做衣服，翠榈如今的步骤还停留在给布料绣花样的阶段，而孩子的衣服所需布料又极少，周瑶看到也只以为她是在绣帕子。因为翠榈鬼鬼祟祟的动作，她还想着翠榈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将手帕作为定情信物，所以连绣手帕都要避着人，担心被其他人发现了呢……

而且，翠榈为她的女儿做衣服，她为什么会生气啊？

翠榈见周瑶是真的没生气，这才解释：“许多夫人对身边经常接近自己孩子的人为孩子做衣服比较忌讳。”

因为在许多人家，孩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与奶娘和丫鬟待在一起，朝夕相处之下，与身边人的感情自然亲近，很多时候孩子对待身边伺候的人甚至会比父母更亲近。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像是亲自做衣服这样可以增加亲密度的事，许多夫人都不会允许。

周瑶乐了：“我整日与两个孩子相处，难道她们还能与我生份了？”

翠榈松了口气。

周瑶走到翠榈面前，一把抢过布料：“翠榈你的刺绣手艺不错呀，不过你要是真想给孩子做衣服，就不能厚此薄彼，而且最好给两姐妹做一模一样的，到时候两姐妹穿着同样的衣服才好玩儿呢。”

翠榈自然答应。

不过……

“姨娘，您怎么从来没有给两位姑娘做衣服呢？”

这也是翠榈一直偷偷摸摸做衣服的原因之一。毕竟瑶姨娘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手给两位姑娘做衣服的算，她又不知道原因，难免担心周瑶是有其他的安排。

就算她手上的衣服，她也只准备偷偷做出来，若是等到孩子周岁了，瑶姨娘还没动手，她也不算拿出来。

但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周瑶当时就麻爪了。原主的刺绣倒是不错，可记忆又不能让她的刺绣立刻达到原主的水平，而她身边从来没少过人，自然也没机会练习熟悉。可她又担心因为刺绣水平与原主相差太多而被人怀疑身份，所以穿越至今，周瑶一次也没动过针。

可这样的理由她如何得出口？

周瑶尬笑几声，想要岔开话题：“翠榈想不想看我写的第二个故事开头呀？故事的名字叫《黄粱》，讲的是一位以口技为生的手艺人……”

“瑶姨娘，”翠榈按下心中蠢蠢欲动，心询问，“您是不是不会刺绣啊？”

周瑶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的？”

翠榈抿唇，眼里满是笑意：“您早呀。您没时间学习刺绣，如今正好有空，若是有心，学习刺绣还不是手到擒来。”

周瑶愣了愣：“你不觉得奇怪吗？”

女红几乎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必备技能，她不会，难道不会被人怀疑？

“瑶姨娘，句不好听的，就凭奴婢这样的身份，哪就每一个都有机会学习刺绣呢？奴婢能有如今的手艺，还是在干完自己的活计后抽空找人指点才有的。”

原主以前也是丫鬟，翠榈便也当她与自己情况相同了。

毕竟原主的虽然是家生子，也有母亲在旁照拂，可原主一样需要干活儿，而且王妈却并未传出刺绣手艺不错的名声，周瑶不会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周瑶松了口气，正要话，却听翠榈再次问她：“瑶姨娘，您真的不准备给两位姑娘做衣服吗？不管手艺如何，至少是份心意啊。等到两位姑娘长大，若是听您给她们做了衣服，定然十分高兴，对您也会更亲近。”

“……”周瑶想了想女儿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衣服的画面，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意，于是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不过……

翠榈突然开口保证：“瑶姨娘，奴婢以后定然将一身手艺倾囊相授。”

周瑶有些迟疑：“……你难道还敢藏私？”

“不敢不敢，”翠榈眼神闪烁，“奴婢就是想问问，您之前的，要将新故事的开头给奴婢看还作不作数啊？”

周瑶斜睨着她：“你呢？”

翠榈厚着脸皮开口：“瑶姨娘，您人最好了，就发发善心，将新故事给奴婢看看吧。”

周瑶看她装傻卖乖，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进屋将《黄粱》的开头拿出来，没好气地摔在翠榈身上：“你呀！”

翠榈嘿嘿一笑，拿着书稿就去找她的好姐妹红棕一起看了。

周瑶写《黄粱》这个故事的开头时，完全采用了网络开头直切重点，快节奏，矛盾频发的特点。

一开头，便直接点名了男主黄粱的身份——街头卖艺的口技演员。同时引出了矛盾，并在解决矛盾的同时安排了脸情节不，还直接拉出了的第一位女主角。

是的，这本《黄粱》前面的情节走的是男频种马流的套路。

当然，最后一样会有让人吐血的神转折就对了。

……

黄粱是京城西市街头卖艺的手艺人，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口技，每日均能得到不错的收益，不每日喝酒吃肉，但时不时一下牙祭还是没问题的。

在西市这一片，黄粱算是生活最有滋味那一拨儿人了。

可这样的生活，自然容易引来不怀好意的人。

这日，黄粱带着表演用的屏风与桌凳等物便去了西市。谁知到了往常摆摊的地方，却发现位置不但被人霸占了，那边还围了一圈凶神恶煞的家丁扮的手。在那群人中间，一位肥头大耳的少爷躺在一张摇椅上，神情嚣张。

见到他来，有人凑到那少爷耳边，指出了黄粱的身份。

那少爷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来，看到黄粱的脸后，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黄粱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他大约知道，自己今日遇到麻烦了。

……

等到周瑶成功为两姐妹缝好了第一件衣服，距离《未亡人》的完结已经快到四个月了。翠榈才满脸带笑地将她的笔墨纸砚全都交了出来：“瑶姨娘，两位姑娘若是知道您对她们这般用心，不知该如何高兴呢。”

周瑶瞪了翠榈一眼：“我算是看透你们的嘴脸了！吧，是不是想让我继续写这个故事？”

翠榈自然连连点头，眼里的急切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为了给两个女儿做衣服，周瑶这段时间除了担心手生而每天必写的五百字练笔，新文《黄粱》除了一开始的两万多字开头基本没有增加新的内容。

翠榈自己其实是没什么耐心的，然而红棕与郭嬷嬷在旁看着，她就算再按耐不住，也只能乖乖等着周瑶将两姐妹的衣服做好后，才敢催着周瑶继续更新。

周瑶想到之前因为红棕与郭嬷嬷强压而折戟沉沙的算，顿时来了精神。

她看着翠榈，满眼带笑：“这么想让我更新？”

翠榈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带起了一片残影。

“我就不更新，急死你。哼！”周瑶看着翠榈憋屈的表情，几乎想要叉腰狂笑。

“姨娘……”

眼见翠榈都快哭出来了，周瑶的恶趣味得到满足，这才顺着翠榈的意接过了笔墨纸砚，开始伏案写作。

《未亡人》这个故事的名字，来源于大结局的神转折——

吴千金亲手捅死了自己的丈夫钱秀才，而公主却在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死后直接光明正大地当起寡妇养面首；

而新文《黄粱》的书名，以及男主的名字黄粱，都来自于成语“黄粱一梦”。

是的，就是那个白日做梦，梦见自己加官进爵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结果睡醒后却发现锅里煮的米都没熟的黄粱一梦。

而周瑶的新《黄粱》，就和这个典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周瑶一边写着接下来的情节，一边想着故事最后的结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种让人胆寒的微笑。

翠榈看着这样的周瑶，不禁瑟瑟发抖起来：“瑶姨娘，您在想什么？”

周瑶抬头看着翠榈，神情颇有些不怀好意：“我只是在想故事的大结局该怎么写。”

“大结局？”翠榈惊讶不已，“您这么快就写到大结局了吗？”

周瑶白眼：“当然不是。写文之前我得把故事的大致情节写出来啊。”

听到这话，翠榈立刻想起来周瑶写《未亡人》的时候，也是提前把所有剧情想好了才开始动笔。

想到这儿，翠榈不由蠢蠢欲动：“瑶姨娘，您可以告诉奴婢这本文的剧情吗？”

周瑶看了她一眼，正想拒绝，却听才进门的红棕开口：“瑶姨娘已经想好了这本书的剧情？也是和《未亡人》一样，大结局的时候会有吓人一跳的那种的吗？”

红棕推着推车进门，然后和郭嬷嬷一起将两个孩子地抱到周瑶的床上，又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拨浪鼓抓着自己玩儿。

两姐妹可调皮，被放到床上后自己翻身往床边爬，等见到周瑶被吓到后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就直勾勾地看着周瑶咧嘴笑。

周瑶赶紧放下纸笔，走到床沿上坐下后拿起拨浪鼓逗两姐妹，两姐妹也捧场，不管周瑶怎么逗，她们都会乐呵呵地跟她玩。

一边玩，周瑶一边开玩笑：“这个大结局比之前那个还要夸张，如果交给何先生书的话，指不定到了大结局，他会被群情激奋的客人按在地上揍。”

《未亡人》的故事结局虽然一开始会让人觉得突兀、摸不着头脑，但到底还算符合常理，只要何先生同客人解释清楚，那些客人也不会不讲理；然而《黄粱》这个故事……

那才是真正的神转折。

毕竟每一个真正听了这个故事，且发自内心地喜欢的人，若是发现男主之前经历、他们之前真情实感代入并觉得畅快的所有情节，诸如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与各种艳遇等不过是一场梦……

周瑶站在读者和听众的角度，只是想想都觉得热血上头，只想立刻死写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故事的自己呢。:)

然而作为作者，周瑶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强烈兴奋感。

听到这话，翠榈对故事的结局越发好奇起来。

周瑶很想要卖关子，结果郭嬷嬷突然开口：“是不是黄粱如今经历的这一切全是做梦？”

周瑶：“……嬷嬷，这个结局很好猜吗？”

嬷嬷掩嘴失笑：“姨娘不是自己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可能会让人将何先生按在地上揍？再一联想您这个故事的名字，可不就猜到了吗？”

周瑶面瘫脸：“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郭嬷嬷一乐：“若是姨娘担心被人猜到大结局，不如将黄粱的名字与籍贯改一改。”

周瑶精神一振：“怎么改？”

“黄粱一梦的主人公名叫卢生，是邯郸人。”郭嬷嬷提点，“姨娘不若将故事与主人公的名字都改作卢生，然后将卢生的籍贯与出生地也安排在邯郸。这样既不会让人轻易联想到黄粱一梦的典故，等到大结局出来后，也不会有人觉得太过突兀。”

周瑶的眼睛歘一下，亮了起来：“就听嬷嬷的！”

周瑶哄了两个孩子几句，这才起身来到桌前将书名与男主姓名按照郭嬷嬷的建议改掉，同时也为男主增加了出身邯郸的资料卡。

等她改完，郭嬷嬷慈祥的声音突然响起：“姨娘，老身也算是为你解决了问题，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二？”

周瑶茫然抬头，对上郭嬷嬷含笑的眼睛，“您若是不介意，不如将这个故事的结局告诉老身？”

周瑶：“……”敢情郭嬷嬷在这儿等着她呢？

“可是您不是已经猜到结局了吗？”周瑶觉得奇怪，“故事的结局就是卢生醒来后，却发现之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郭嬷嬷看着她：“老身不信姨娘写的故事与黄粱一梦没有任何差别。”

周瑶眨眨眼，到底还是将自己写的故事大纲拿了出来。

《卢生》这个故事追根究底，其实不过是一个格局的爱情故事。哪怕是过程中有无数奇遇与脸，以及许多美人的投怀送抱，等到大结局出来，大家就能明白，这故事讲的其实不过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诚挚的爱情而已。

男主人公遇到的第一场艳遇，是一位卖身葬父的孤女。

故事一开头，卢生便遇到有人找茬，在通过高超的口技表演将以为贵人征服后，对方不但为其解决了麻烦，还给了他不菲的赏银。然后在他回家的路上，便遇见了一位身着丧服，卖身葬父母的孤女。

孤女是卢生邻居家的女儿，从长得貌美如花，想要提亲的媒人几乎要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卢生自然对其心生爱慕，可惜卢生虽然能靠着口技赚些钱，却到底不能让其过上衣食富足的安稳日子。所以就算卢生与孤女互相爱慕，其父母也狠心棒鸳鸯，为孤女另订了一门亲事。

谁知不久后，孤女的父母便同时离世，家产被亲戚抢走不，她也差点因为美貌被他们卖入青楼。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只能想到自卖自身，然后拿卖身的银子安葬父母。

卢生恰好得了笔赏银，见到孤女后心生不忍，直接拿着银子为她安葬父母。

孤女本就爱慕卢生，又得其恩情，自然以身相许。

之后卢生靠着贵人引荐，入朝做了个不大不的官儿，又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与出神入化的口技表演，折服了更多的贵人，官位节节高升。而在这期间，卢生又有了青楼花魁、高门千金、上司家的貌美妾室等艳遇。

最后，卢生甚至受到了皇帝的宠信，一时间权倾朝野，风头无两。

再然后，卢生梦醒。

看着家徒四壁，堪堪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卢生顿时悲从中来，不禁嚎啕大哭。

……

郭嬷嬷有些发愣，一个大男人，就算发现自己之前经历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她按捺住心中好奇，继续往下看。

……

哭过之后，卢生起身到桌上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没喝几口便发现酒瓶空了。

他跌跌撞撞地出门酒，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一处破败院门前。卢生在门前站了许久，而后突然倒地不起。

过了许久，才有人发现卢生，上前查看后却留下一句：“死了。”

邻居好心拿出一张破草席，就这么裹了卢生，丢到了乱葬岗。

……

郭嬷嬷：“……”

她忽视闷堵的胸口，转头看着周瑶，笑容诡异：“瑶姨娘，您猜老身现在在想什么？”

周瑶当即警铃大作，赶紧出声求饶：“这不能怪我啊，我之前明明不想给你们看这个结局的，是您非要看。现在觉得难受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郭嬷嬷微笑：“难道姨娘对这个结局不满意，准备大改？”

“当然不会！”周瑶挺胸，“这个结局简直是我此生写过的最好结局，它是如此精妙，如此动人，如此……”

看着郭嬷嬷越来越温柔的笑容，周瑶的声音也越来越。

到最后，她彻底熄了卖关子的心：“这个不是最终结局来着。”

虽然最终的结局比这个还要惨……

郭嬷嬷笑容恢复正常：“不知瑶姨娘能否讲讲，您准备怎么构思之后的剧情呢？”

周瑶挠挠脸，语气心：“您不会想知道最后的结局的。”

“姨娘放心，老身不会因为一个故事同你生气的。”

郭嬷嬷得义正言辞，然而周瑶一根毛都不相信：之前因为卢生死亡的结局，险些黑化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连一向淡定的郭嬷嬷在看到《卢生》后都有如此表现，周瑶越发相信这个故事会大受欢迎，甚至超过《未亡人》了。

周瑶心情大好：“卢生死后，我会安排他以前的旧友熟人口述他为何会做那样的梦，那个梦的真相又是什么。”

真相？

郭嬷嬷来了兴趣：“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这个故事除了开头，目前就只有一个大纲，所以很多细节嬷嬷就无法得知。但事实上，卢生梦里卖身葬父的孤女、青楼的花魁、高门千金和上司家的貌美妾室，其实都是一个人。”

郭嬷嬷三人：“！！！”

“同一个人？”翠榈惊讶地叫了出来。

周瑶点头：“卢生梦里遇到的所有美人，其实都是他邻居家的女儿。那孤女之前的经历也都是真的，但是卢生却并没有他梦中那么好运。他在现实生活中同样遇到了找茬，然而却没有遇到喜欢他表演的贵人，所以他被那位少爷狠狠揍了一顿，也因为这件事，他没能及时赶回家，导致那孤女在卖身途中被亲戚抓住，直接带到青楼卖了。”

红棕立刻反应过来：“那位花魁……”

“因为长得漂亮，孤女在青楼很快传出了名声。因为惦念卢生，她在正式接客前夕逃了出来与卢生春风一度，彻底了结了与卢生的关系。只是回去后险些被了个半死。不过她聪明，很快就站稳脚跟，成了艳名远播的花魁。”

郭嬷嬷皱眉：“那千金……”

“有位落魄勋贵看中了花魁的美貌，为其赎身，将其带回家后收作养女。不久后让其诈死，又以养在乡下的庶女身份出现。”

“啊？”

“但是不久后，她便被送给一位权贵做了妾室。”

红棕与翠榈当即瞪大了眼睛，翠榈更是被女主的悲惨遭遇虐得眼眶通红：“这位孤女也太惨了吧？那些人怎么这么坏？真该全部拖出去死！”

周瑶摇摇头：“正是因为当初的错过，导致了自己喜欢的人落得如此下场，那卢生才会终日借酒消愁，最后更是直接死在了孤女以前的家门口。”

“那卢生喜欢的姑娘最后怎么样了？”翠榈着急地问。

“自杀了！”周瑶一脸冷静地开口，“在青楼与勋贵家中时，她一直被人严加看管，可以是求死不能。等入了权贵后院，没了那么多人盯梢，早就不堪忍受一切的孤女自然选择了自杀。临死前，她还特意戴上了卢生亲手雕刻的木头簪子。”

翠榈泪眼涟涟，红棕也红了眼。甚至面色平静的郭嬷嬷，心里都产生了一丝怅惘。

若是卢生多情，孤女薄情，她们也许还不会有太多感觉。可两人互相有意，也没有主动背叛对方，最后却双双惨死，就让人很难接受这样的结局了。

郭嬷嬷忍不住开口：“瑶姨娘，真的不能将这个结局改一下吗？”

周瑶不解：“为什么要改呢？这个结局难道不好吗？”

真正让人记住的并喜欢的故事，从来就不是喜剧。许多人口嫌体正直，就算嘴上着不喜欢悲剧不喜欢虐，可真正让他们印象深刻，并放在心上喜欢的，却大多是悲剧。

“可是您要是这样写，何先生真的会被生气的客人揍的！”郭嬷嬷了解周瑶的性格，所以直切重点，“姨娘难道想看何先生因为您的故事流血受伤吗？”

周瑶果然迟疑起来。

若她写的是可以出书的话本儿，书卖出去了就与她没有关系了，她自然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这个故事却是要交给何先生招揽客人的，他书的时候就在客人面前，距离很近，若真有人对这个结局不满意想要对他动手……

“瑶姨娘，之前因为《未亡人》的故事结局，何先生就差点儿被人了。”郭嬷嬷提醒，“《卢生》这个故事结局比《未亡人》更惨，可您之前写的开头读起来却又特别畅快，让人新生愉悦。反差太大，也许会有不少客人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就算何先生有茶楼掌柜的保护而不会受伤，但那些客人若闹事，茶楼也会有不少的损失。”

周瑶思索良久后，到底选择了妥协：“那我就加一个两人在阴间团圆的大结局吧。这样总不会有人生气到想要对何先生动手了吧？”

她握着笔开始仔细思考，该怎样将这个结局写得圆满又不落俗套……

林海一脸狐疑地看着眼眶通红的红棕翠榈，又发现郭嬷嬷也是一脸沉思，不由奇怪：“大白天的，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是在做什么？”

周瑶闻声抬头，发现是林海后赶紧将桌上的书稿全部收拢，然后抱起就往里屋走。

“站住！”林海皱眉，“你抱的是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难道见不得人？”

周瑶脚步一顿，尴尬地回头：“回老爷，纸上记录的都是些女儿家不可外道的私密事，实在不好污了老爷的眼睛。”

林海：“……”我你的东西见不得人，你还真就落实了这个法是吧？

林海知道周瑶这话有假，但他奉行君子之道，并不会当众让人下不来台。

就算这个人只是一个妾室也一样。

他顿了顿，干脆挥手让周瑶将东西拿去放着。

周瑶松了口气，抱着书稿转身就进了里屋，然后开最隐秘的箱子，将书稿仔细放好。

等她出来后，林海才缓缓开口：“老太太让我过来看看苍瑾和丹瑜……”

他话都没完，周瑶便迫不及待地指着摇床：“苍瑾和丹瑜都好好的，吃得好睡得饱，还乖巧不闹人。您要是不放心，尽可以随时上门检查！”

林海双眼微眯，周瑶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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